齊林一聲令下事情果然事半功倍,顧雲曦御馬到了那山坳的時候帳篷已經搭好,雖然人擠人的不那麼寬敞,可是顧雲曦明白自己的立場,她所能做的就只有這麼些了,風雪急驟,一點兒也沒有減緩的趨勢,顧雲曦正要調轉馬頭準備回營,那營帳的簾子被人一掀,顧雲曦眼見得一個身穿青衣褂子的女子倒退著被推了出來。
女子身形一顫,定定的跌倒在了雪地里,而那帳內似乎有人抵住了帳簾,女子無助的看了看那合上的簾幕,輕咳了幾聲低下了頭去。
眉心一皺,顧雲曦跳下馬來,她走到那女子身邊,「傾顏,怎麼回事?」
傾顏抬頭看到竟然是顧雲曦,眸光猛然大亮,因為適才被人踢打過,此刻她的眉頭還因為疼痛緊皺著,她微微仰著頭看著居高臨下看著她的人,顧雲曦眼底透著一股子關切,傾顏心底生出一股子暖意,看著嘴角幾動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顧雲曦微微彎腰傾身,看了那帳簾一眼,「她們不讓你待在帳篷里?」
傾顏垂下眼簾,眼底閃過一絲暗色,「傾顏家道中落,此前在青樓之中以撫琴為生,這里面的大都是三城之中的富貴夫人們,自然是覺得傾顏髒污。」
顧雲曦眸光微眯,傾顏卻又猛的抬起頭來,她緩緩的撐著地站起身來,眼角微挑的露出一絲嘲諷之色,「雖然這些差點丟了命的貴夫人覺得傾顏髒污,可傾顏從來不覺得自己不好,盛事之時傾顏撫琴為生買胭脂水粉,亂世之時傾顏力求生存買筆墨,里面那些嘲笑輕視我的人,無論是盛事亂世,都不過只是依附男人的寄生蟲而已!」
顧雲曦心頭一動,轉而問傾顏,「為何亂世買筆?」
傾顏嘴角微勾,眸光直直的看著顧雲曦隱隱生出幾抹風華之色,「亂世之中英豪輩出,世事更是瞬息萬變,都說時勢造英雄,男兒舉劍爭天,傾顏則要用筆記下這戰火烽煙之中的每一顆英雄肝膽,還要記下這諸國間的跌宕命數,功過是非,好留給後人評說!」
風聲呼嘯而來,傾顏面上滿是髒污之色,此刻頭發被吹起來,凌亂的散與頭臉之上,顧雲曦卻從這樣的狼狽之中看出了這個女子的灼灼風華,她眸光微眯,「傾顏想做史官?」
傾顏低下眸子,「世人哪里能許女子為官,傾顏不敢,傾顏只想自己寫,總能傳的下去。」
顧雲曦嘴角一勾,黑色的大氅映的她面色雪白,這一笑更是帶著幾分春日暖陽般的溫暖,傾顏看的心中一緊,只听見顧雲曦聲中含有幾分傲氣的道,「誰說女子不能為官,傾顏,你看著吧,這世上總能有女子說話的權力,你的筆你留著,總有一天你能以天下尊崇的身份記下這段歷史,你記下的東西,也一定能成為後世之人的瑰寶。」
傾顏眸光大亮,瞬時看著顧雲曦的眸光便帶上了尊崇,看著顧雲曦干淨傲然的笑意,傾顏忽而被那樣的笑刺得眯了眼,很多年後,傾顏曾想,命運總是這樣的出其不意,又總是這樣的讓人覺得驚喜,如果沒有南越人反擊,如果沒有亂匪的掠奪,她怎麼會遇到這樣明亮的人物,而彼時她並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曾想到未來的時光之中她會如何以她縴弱的身量創下怎樣的天地,但是那一刻,傾顏就是固執的認為她說的這樣一句話一定能夠實現!
初見之時,她就以這般仰望的姿態在看她,時光流轉日月洪荒,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她仰望的姿態也從沒有變過,傾顏那個時候才知道,這樣一種只憑著直覺就相信她的感覺叫做臣服,從一開始,她就對她臣服。
顧雲曦拍拍怔愣的傾顏肩膀,轉身大步走向那緊閉著的帳簾,傾顏微微一愣,只看到她穿著的大氅隨風一揚,在雪幕之中掀起鋒利的弧度,她緊了緊雙拳,默默地跟了上去。
啪的一聲,顧雲曦毫不留情的一腳踢在了帳簾之上,帳內果然有人堵在門口,此刻被顧雲曦一腳踢得慘叫一聲撲到在地,顧雲曦大踏步的走進去,身邊的楚衣齜牙咧嘴的嗤嗤喘氣,帳內被那動靜驚得眾人頓時面色大變,看到是顧雲曦走進來又是一松,繼而又看到顧雲曦身後站著的傾顏,眸光便變得沉暗許多了。
顧雲曦將眸光掃過帳內眾人,嘴角微微一勾,直直的看向了那個被她一腳踢倒在地的中年婦人,「軍帳乃是燕軍所撥,我倒想問一問,是誰這樣無理霸道把同伴趕出去的?」
撲倒在地的婦人吃疼,本想開口冒幾句話,爬起來看到是顧雲曦口邊的話頓時堵了回去,此刻面對著顧雲曦冷厲的眸光,再想到此前她身手果決殺人時候的樣子,頓時嚇得不敢說話了,顧雲曦淡淡的一笑,依舊看著那婦人,「嗯?」
那婦人一抖,瞬時畏縮的瞟向了軍帳正中坐著的幾個人,那是整個軍帳之中最好的位置,地上鋪著幾件袍子,一個身著黃色褂子的中年婦人坐在正中,另兩個身穿青色夾襖襦裙的十四五歲小姑娘坐在她的身邊,此刻顧雲曦看過去,幾個人眼底雖然有一絲畏色,卻還是趾高氣揚的模樣。
顧雲曦冷笑一聲,貴族常常都自命清高的將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真是改不掉的劣根性,顧雲曦大踏步的走過去,指著其中一個小姑娘,「你,起來。」
小姑娘面上到還算干淨,顯然一路上沒吃什麼苦,此刻被顧雲曦冷著眉眼居高臨下的輕聲一喝,頓時嚇呆了,顧雲曦眸光一暗,旁里的婦人扭扭捏捏的將女兒拉了起來,顧雲曦嘴角微揚,指了指婦人另一邊,「去那里坐著。」
一個人坐著顯得寬敞,兩個人坐著顯然就不那麼舒服了,顧雲曦手腕一沉,袖子里的匕首頓時落在了手中,婦人見之面色一變,當即將小姑娘拉了過去,顧雲曦眸光微眯,手起刀落利落的在地上一劃,地上的綾羅錦緞頓時斷了開來,顧雲曦看了周圍人一眼,「我只準你們在此一夜,若再有誰不知好歹,當如此衣!」
眾人頓時身形微顫的低下了頭去,顧雲曦解上的大氅扔到地上那堆碎衣服上,轉身看向傾顏,「傾顏,這是你的位子。」
傾顏深吸一口氣,抱緊了自己的包袱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顧雲曦收回匕首,走到傾顏面前道,「稍後會有人送來干糧,你等著便好。」
傾顏愣愣的點點頭,看著顧雲曦縴細的肩頭由不得想問一句你冷不冷,可是顧雲曦說完這話轉身便走,傾顏只好將此話無聲的吞進了肚子里。
掀簾而出,翻身上馬,顧雲曦沒多時便回到了燕軍大營之中,此刻天色已經不早,顧雲曦身上沒了大氅自然是冷的不行,一回去便鑽進了自己的軍帳,紫蘭正等的焦心,看到顧雲曦回來不由得面色大喜,轉眼看到她身上的大氅不見了,整個人更是凍得面色發白,不由得沉下了嘴角,「姑娘,這是怎麼了,大氅呢,那可是皇上賞的——」
顧雲曦瞥她一眼,徑直走到了火爐旁邊,「送人了,去倒杯熱茶來。」
紫蘭依言去倒了杯茶遞到了顧雲曦手里,轉而去拿了另一件狐裘披肩來圍在了她的肩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顧雲曦有幾分不安,「寒原之上的天氣只怕更差,這雪卻是半分不見小——」
紫蘭笑嘻嘻坐在顧雲曦身邊,「姑娘擔心皇上啊?」
顧雲曦眉心一皺,捧著茶盞抿了一口,低低的道,「我只希望這南征快些結束。」
紫蘭沒听清楚,顧雲曦卻在此時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起身向外走去,紫蘭趕忙跟上,顧雲曦卻是揮了揮手,「不必了,我去中軍大帳一趟。」
掀開帳簾,外面的天色已經見黑,顧雲曦攏了攏肩上的披肩腳下疾行,中軍大帳之內亮著昏黃的燈火,顧雲曦看了那守衛一眼,守衛當即掀開長簾讓她進門,齊林正和此次隨軍的兩個參將在整理戰報,顧雲曦進去的時候兩個參將正往外走,齊林看到她來了面色如常的點點頭,「姑娘。」
顧雲曦走過去坐下,「怎麼樣?」
齊林將大帳之內的燈火挑的亮了些,聞言安撫的看了她一眼,「你且放心,這一次雖然行軍十分迅速,路上收到的情報卻一點兒不少,皇上帶著三萬兵馬定然必勝。」
顧雲曦點點頭,「齊林,你可知道皇上是否準備好了去打南越?」
齊林走到顧雲曦對面坐下,听聞此話眉頭一挑,「皇上已經和梁太子達成借兵共識,梁國邊境三城絕不能被南越這樣奪去,雖然皇上沒有下令,可是我想等皇上明日歸來之時必定是要去的,此地距離南越在邊境三城的駐扎兵馬並不遠。」
顧雲曦想了想,「邊境三城現如今坐陣的是誰?」
「洛蕭對那邊的境況封鎖的很緊,目前為止我們知道的不多,要清清楚楚知道那邊的布防至少還要兩日。」
齊林並無著急之色的道,顧雲曦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冬獵的午後,她和公孫成霖賽馬歸來,卻遇到了被眾人欺負的異國質子,洛蕭,顧雲曦很難想象那樣的一個人揮斥萬軍的樣子,想了想,顧雲曦看向齊林,「今日里的流民全部來自邊境三城,她們一路走來,至少應該知道些什麼,南越軍中絕不止洛蕭一人——」
說著話,顧雲曦幾乎就要站起身來,她想到了傾顏,這個要記錄下諸國英雄豪杰的姑娘會不會將洛蕭手下的戰將都寫進她的書冊里?甚至連發生在邊境三城的大小事件都一起寫進去?
顧雲曦有些迫不及待,齊林見她就要走,免不得眉頭一皺,「姑娘去哪里?」
顧雲曦一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出營一會兒,你不必擔心。」
齊林大抵知道在這荒郊野嶺的她要去哪里,當即便跟著她出了大帳,親自點了十多個侍衛跟著她才放心,顧雲曦策馬而上,此時的風雪減小,天色雖然極近全黑但是被夜間的雪光反照著也並非不識路,揚鞭出營,直向著西面的山坳而去。
兩炷香的狂奔之後,山坳之中的兩頂帳篷已經遙遙在望,顧雲曦眼利的發現帳篷之外竟然立著十多匹燕軍戰馬,在那些戰馬之後更有許多人影簇擁在一起圍在那帳篷之外的雪地上,夜風襲來,顧雲曦似乎還听到了一陣又一陣的哭嚎!
心中涌起一抹不安,顧雲曦手中的馬鞭重重的落在了馬背上,越來越近,顧雲曦越是看的清楚,在那十多匹戰馬上都綁著一個包袱,應該是齊林讓他們送來的軍糧,可是為什麼應該在帳篷里的女人孩子們都在外面!
十來個燕軍團團圍在那群瑟瑟發抖的女人孩子周圍,更有甚者還高高舉起鞭子朝著正在哭嚎的人鞭打了下去,顧雲曦朝那兩頂安安靜靜的帳篷看過去,緊緊的皺了眉!
「你們這些狗賊!還我女兒來啊——」
「不得好死的燕狗——」
顧雲曦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地,眼看著一個燕軍士兵又舉起了手中的鞭子,顧雲曦一聲厲喝,「住手!」
女人的哭喊聲太大,加上雪地之中馬蹄聲並不那麼大,士兵們沒有及時的發現正向著他們靠近的顧雲曦等人,一聲厲喝出口,幾乎所有人都向著顧雲曦這邊看了過去,顧雲曦馬鞭猛抽幾下,不多時便靠近了眾人,看著一個個面色難看的燕軍士兵們,顧雲曦掃過地上瑟縮的人群,下午那個佔著軍帳最好位子的婦人卻是猛然將憤恨的目光落在了顧雲曦的身上——
顧雲曦眸光冷厲的看著離自己最近的士兵,「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哪個營的人馬?」
士兵似乎是認得顧雲曦的,此刻又看到了她身後跟著的中軍大帳侍衛隊,縮著脖子道,「小人是輜重營的。」
顧雲曦眯了眸子,「你還沒有回答我,這是怎麼回事?」
「畜生!」
那恨恨看著顧雲曦的婦人忽而向著顧雲曦撲了過來,張牙舞爪雙目爆紅的樣子似乎想將顧雲曦撕吞入月復,顧雲曦騎在馬背上,那婦人剛走了兩步就被身上的衣裙絆倒在地,卻還是恨恨的抬起頭來咬牙切齒的看向顧雲曦道,「畜生,你們這些畜生,你們還我女兒來,枉我將你當做好人,卻不想……不得好死啊……」
淒厲又破碎的聲音回蕩在這小小的山坳里,顧雲曦猛然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軍帳,她眸光凌厲的掃了站在外面的士兵一眼,無人敢與她對視,一股子冰冷的寒意漫上了她的全身,耳邊還有婦人的咒罵嘶吼聲,顧雲曦下得馬來,緊緊握著馬鞭朝著軍帳一步步而去。
腳下踩著雪的咯吱咯吱聲不斷,顧雲曦的一顆心卻因為從風中傳來的一聲聲曖昧的申吟和壓抑的哭喊徹底變冷,變硬,從後面跟上來的侍衛長攔住了顧雲曦,上了幾分年紀的老兵雖然沉默寡言卻極得公孫墨的信任,此刻眸光之中帶著暗色的看著她,「姑娘留步,讓屬下去——」
顧雲曦眸色森寒的看著那落下的帳簾,堅定地推開的那侍衛長的手臂,一步步的靠近,走到那帳簾門口的時候,顧雲曦忽然手腕一轉,抬手之時一道寒光閃過,那直直垂著的簾幕刺啦一聲,整個斷成了兩截堪堪的落在了地上。
借著慘淡的月光看進去,兩個光著的男人正分別ya在兩個女子的身上,兩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此刻正以一個極為屈辱的姿勢趴在冷硬的雪地上,兩個男人緊緊地貼住地上的女子,一聲又一聲粗重的喘息夾雜著令人作嘔的味道落在這軍帳之中,直讓顧雲曦心底壓著的那一抹疼痛山洪海浪一般侵襲而來——
眸光之中爆出一抹滔天恨意,顧雲曦豁然轉身,猛的抽出了侍衛長腰間的長刀!
刀刃破空之聲夾雜著凌烈的寒風讓正沉浸在無邊情yu之中的兩個男人回了神,看到軍帳門口的身影,他們甚至有一瞬的不可置信,然而下一刻,看到那執刀步步向他們走過來的人,他們只覺得一股子巨大的恐懼扼住了他們的呼吸!
面色大變的從女子身上爬下來,兩個男人慌亂的用衣擺遮住下ti,看著渾身上下都帶著殺伐之氣的女子以手撐地向後模索後退,「你,你要做什麼,她們,不過是幾個流民而已,我們,我們——」
地上的女子被折磨的沒了力氣,雪白之間恥辱的痕跡一點點的刺痛了顧雲曦的眼,她長刀一挑,地上破碎的衣物勉強遮住了她們赤luo的身體,壓抑的嗚咽沉悶的落顧雲曦的心頭,好似一記重錘,顧雲曦手腕一轉,寒利的刀光一閃而逝,那離她最近的男人辯解的話還未出口顧雲曦手中的長刀便從他的脖頸劃過,長長的一道血口子,猙獰的向外冒著血泡,咕噥幾聲,男子大睜著雙眸再沒了聲息。
顧雲曦腳步不停的向著那十步之外的另一人走去,男人被顧雲曦的一刀嚇得面無人色,看著她不斷的走來,滿面畏色的道,「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我爹是晉南軍主帥,連皇上都禮讓三分,你,你不能殺我——」
顧雲曦眸色不動,腳步穩健,抬手揚刀的那一剎,身後的侍衛長站到了她的身後,「姑娘,他還不能死。」
顧雲曦豁然轉頭,四目相對,侍衛長眼底的堅持已經說明了一切,顧雲曦深吸一口氣,揮起的刀仍舊毫不猶豫的落了下去,寒光掠過,一聲慘叫從軍帳之中破空而出,男人捂著臉癱倒在地不斷的顫抖著,顧雲曦眼底滿是逼人心魄的寒意,「你的命,我大可先留著,殺不殺你,燕軍自有軍律,皇上自有定奪!」
風勢忽而變得猛烈,蠻牛一般的撞在軍帳之上,顧雲曦微微仰頭深吸一口氣,心中卻開始不安,那種不安來自于內心深處現實與期望的針鋒相對,可此時的她不會知道,裂變的種子早就種在了心底,它們終有一日會長出瘋長的蒿草來,堅持的信仰,明亮的理想,都會如同這亂草一般,寒涼又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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