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圓形樓舍,進門順著階梯而上,從那金碧輝煌的樓門出來之時夏侯雲曦不由得眸光一亮,看到眼前恢弘古樸的所在,夏侯雲曦終于知道為何洛然在听到萬俟宸說讓他們換個地方之後就苦著臉了,整個楚國皇宮之中,只有長樂宮之中有一個十分古老的斗獸場所在,楚地崇尚文風並非從一開始就如此,相反,在始帝建國之初,彼時的楚地諸侯王萬俟暄乃是一代屠戮戰神。
彼時的楚地以武為尊,斗獸場,角斗場不乏于世,朝中武官為貴,民間私斗成風,殺伐與血腥在萬俟暄的手中被發展到極致,然而,這樣一個被當時的百姓稱為暴君的男人卻為了一個女子放下戰刀拿起了畫筆,這個女子便是後來楚地的開國王後沈碧織,出身大儒之家的沈碧織不單是一代才女,更善于治國用兵之道,正是因為她的存在才有了楚國在七大諸侯國之中第一個以超然與其他六國的地位強大起來,雖然這樣的強大在其後沒落,可是誰也無法抹殺這位王後的功績。
圓形的大場子四周是寒鐵鑄成的鐵柵欄,此刻那柵欄之內空空如也,宇文珂帶著身後的幾個與她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走在最後,夏侯雲曦走在萬俟玉身邊,洛然和洛蕭則是走在最前,一行人在早就布置好的主位之上落座,剛剛坐定,底下空空如也的場子里便響起幾聲刺耳的嚎叫。
宇文珂身邊的幾個小姑娘被嚇得面色微白,卻還是強打起精神來擺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肖揚和綠桑站在夏侯雲曦身後,面上絕世分毫表情都沒有。
柵欄有一處連著一個巨石砌成的小門,靜謐之中只听得鐵鏈子的聲音華華啦作響,下一刻,那小門便被打了開來,一道影子猛然從那小門之中沖出,牙口森森的發出讓人膽寒的嘶吼來。
宇文珂看了眾人一眼,不善的眸光最終落在了夏侯雲曦和肖揚、綠桑三人身上,她一笑,本就長得極好的容顏之上便露出幾分讓人覺得羨慕的勃然朝氣來,「這是父親從西北弄回來的蒼墨靈岩豹,只生在祁連山上,身形矯健不說生性極其凶狠,二殿下覺得可滿意?」
洛然笑呵呵的看著底下那勃然發怒的豹子,唇角勾起,「真是想不到右丞相竟然能弄來如此奇珍之物,都說楚地富甲,現如今洛然真是見識了。」
宇文珂下意識的看了看夏侯雲曦身邊的萬俟玉,秀眉一蹙,「二殿下這是何意?」
洛然一笑,一雙桃花眼滿是邪肆興味,「二小姐可別誤會,你我昨日雖然大概說了這游戲的玩法,可是就咱們二人實在太沒意思,在座的都是熟人,不如我們一起玩?」
宇文珂眼底閃過一點亮色,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姑娘們,點了點頭笑道,「幾位國公府小姐不會武,就不算上她們了,加上大殿下和洛王殿下,還有這位……姑娘……那自然是更好了。」
渾身上下都繃著勁道的靈岩豹似乎有些不滿空曠的地方只有它一個,揚起爪子趴在那鐵柵欄上拼命的嘶吼起來,震耳欲聾的吼聲之下,那叮當作響的寒鐵踫撞之聲更是讓人背脊發寒,夏侯雲曦不動聲色的坐著,並不去看宇文珂含著風霜刀劍的目光,好像這件事與與她根本無關一般,宇文珂鋒利的眸色掃過了她和她身後的人,肖揚和綠桑心中都是有幾分不祥的預感,隨即宇文珂大手一揮便命人去準備信箋。
游戲規則很簡單,在場每個人都要抽到一張信箋,在這麼多的信箋當中只有一張信箋之上寫著「王」字,抽到王的人可以任意的指定除開自己之外的兩個人決斗,不管是比內力還是比招式,二人必須要在底下的場子里一決高下。
「比武功就比武功,何必要與斗獸攪在一起。」
萬俟玉眉頭微挑的說完這話,宇文珂輕聲一笑,「洛王殿下要是不敢的話最好現在就明說,否則稍後宇文珂想讓您一展高藝之時您再說就晚了。」
旁里的夏侯雲曦听到宇文珂的話眉頭一挑,唇邊不由得勾起兩分興味的笑意來,萬俟玉見之額頭上青筋一跳,眸光無奈的看了宇文珂一眼並不與她斗嘴,宇文珂身邊坐著的幾個國公府小姐一直將眼神落在夏侯雲曦的身上,想她們是長安貴族圈子里長袖善舞的人物,可也未曾見過夏侯雲曦此人,然而長樂宮可並非是尋常人可以進來的,她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夏侯雲曦被那幾人的眸光看的眉心微蹙,等那信箋到她面前的時候,她不過隨手一抽,一輪下來,抽到那「王」字信箋的乃是洛然,夏侯雲曦自然沒有什麼意外,看了看洛然,只等著他來算計與她。
洛然笑意悠長的看了宇文珂一眼,宇文珂無所謂的喝著茶,又和身邊的幾個女孩子說著什麼,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靈岩豹……」
洛然以手撐著下巴,妖孽的面孔之上露出算計得逞的興味笑意,「我看,不如,就由……宇文二小姐和……」
洛然說得慢,宇文珂的眸光便掃向了萬俟玉的方向,夏侯雲曦心有所動,卻只自顧自的喝著茶。
「就和顧姑娘吧!」
夏侯雲曦喝在口中的茶水微有些涼了,她淡淡的咽下去,而後好整以暇的轉頭看向洛然,洛然笑眯眯的眯著眸子看她,眼底藏著一只野獸一般的閃著危險的光,宇文珂對夏侯雲曦有幾分不善,這任在場幾人誰都看得出來,他如此一來,自然抱著坐山觀虎斗的想法想要看熱鬧,夏侯雲曦與他四目相對,而後淡淡的轉過頭去,低低的道出兩個字。
「幼稚。」
洛然一直笑眯眯的神色猛然一滯,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夏侯雲曦,在眾人國公府小姐訝然的眸光之中將拳頭緊了松松了緊,坐在洛然對面的洛蕭眉頭皺著看了他一眼,洛然緊繃的氣勢頓時一松,而後依舊壓抑著問,「顧姑娘若是不願意……」
「她不願意!」
萬俟玉噌一下轉過身來,皺著眉頭十分不贊同的看著洛然,「阿然,你怎麼回事兒,明知道她不會武功的,宇文珂手底下沒輕沒重,再加上還有那麼個畜生在旁邊,不行,你讓我去好了——」
宇文珂自從洛然說了讓她和夏侯雲曦一道就開始瞪著洛然了,那表情就好像他們本來說到了某種計策,可臨了洛然卻臨時改變了策略一樣,看到萬俟玉開口的時候宇文珂的眼底閃過那麼一瞬間的希望,可是在她听清了萬俟玉的話之後,她只覺得自己的天都要黑了。
洛然沒想到萬俟玉會如此快的站出來,眉頭一挑的看了旁里的宇文珂一眼,「阿玉,你放心——」
萬俟玉眉頭一豎,「放什麼心,堅決不行,我代她去就好——」
夏侯雲曦無奈一笑,正要說話這邊廂宇文珂卻是噌的一聲站了起來,看著萬俟玉一臉的冷笑,「洛王這般護著這位姑娘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你的什麼人呢,在這長安城里我也不知道哪家小姐男扮女裝的到處晃蕩,洛王殿下喜歡的原來是這樣的調調,不過喜歡歸喜歡,我們玩也是有規矩的,洛王殿下如此願意踢人代勞,不如所有人你都帶勞算了。」
幾個大家閨秀听著宇文珂的話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這位大小姐看這個姑娘不順眼,原來是有內情的,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可是惹到了宇文家的二小姐可不是小事,本來就對夏侯雲曦多有排斥的幾個姑娘們當即決定馬上表明立場。
「阿珂不可無禮,不管怎麼說洛王殿下是王爺,你怎麼能忤逆他的意思。」
「就是阿,這位姑娘看起來真的不會武功,既然能得洛王殿下青睞想必不是普通人家,你可別難為人家。」
幾句低低的好似閨中好友一般的勸阻,卻有意無意的激怒了宇文珂不說也讓萬俟玉更不好說話,他冷冷的眸光掃過去,幾家朝中元老家里的小姐看到他那般少見的冷峻模樣不由得被嚇得一愣,當即閉口不敢再說。
宇文珂眯著眸子看著萬俟玉,眼底忽而閃過一道幽暗的光,而後她兀自一笑,「算了算了,既然洛王殿下都開口了,那我就不能為難別人,這一次就不逼這位姑娘了,若是下一次又輪到你,想必姑娘你也不會再推月兌了對不對?」
萬俟玉眯緊了眸子,憑他對她的了解,她不會這樣快的松口才是,洛然卻是狡黠一笑,「既然這樣……那就由……」
「我來替主子。」
肖揚上前一步,面色沉靜,宇文珂看到肖揚出來,眼底的利光一閃,夏侯雲曦看到肖揚出來倒是沒什麼表情的點了點頭,轉而安撫的看了萬俟玉一眼,低聲道,「不過是玩玩,若是傷了你,我怎麼和他交代,肖揚出去應付一下就好了。」
萬俟玉抿了抿唇,卻也只能坐下了,這邊廂宇文珂倒是不怎麼反對肖揚出場,她只是冷冷的看了看肖揚,而後下巴一揚向著場內走了過去。
夏侯雲曦看了看肖揚,那是一種無需任何交代的信任眼神,不過一眼,就讓肖揚心中安然。
侍從們打開那鐵柵欄的門,肖揚和宇文珂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那精壯的豹子听到動靜轉過身來靜靜的盯著他們,而後,也不知道怎樣的一個發力登時朝著二人沖了過來,宇文珂退在一邊,挑釁的看著肖揚,好像在說你是男人你就上啊——
然而她的挑釁還未完,肖揚已經沖了上去,他手中一聲劍鳴聲響徹九霄,劍氣一出直卷的那豹子的嘶吼聲都破裂了幾分,靈岩豹身形迅捷,皮毛厚實,劍氣並不能傷其一二,肖揚手下不留情,一來二去的便將那豹子身上刺出了幾處大傷。
一旁的宇文珂似乎看呆了,卻在此時忽然回過神來,而後提劍而上也沖入了戰圈,坐在上面觀戰的幾人看的驚心動魄的,只因為此刻的宇文珂似乎向拼命一般的抵開了肖揚的攻擊,而後那架勢似乎是想**的殺了那頭豹子一般,宇文珂的武功本就不精,不過幾個來回就生出了重重險象,夏侯雲曦分明的看到底下宇文珂不停地向上張望的眼神,不由得會心的笑了。
她轉過頭去,低低的看著萬俟玉,「阿玉,你還是喊停吧,原來今日宇文姑娘是為了你來。」
萬俟玉面色一白一紅,回過神來冷哼一聲道,「為什麼喊停,她自己喜歡鬧騰就讓她去鬧騰好了,不吃點苦頭就不長教訓。」
幾聲輕呼,夏侯雲曦轉頭看去,只見的宇文珂被那豹子的爪子從肩頭掠過,她那縴細的身量斜斜一顫,連退幾步手中的劍便掉在了地上,一下子失了武器,宇文珂有一瞬間的怔愣,然而那豹子的攻勢卻是分毫不停,坐在夏侯雲曦身邊的萬俟玉倒抽一口冷氣,幾乎就要抽身而出去救人了,可是下一刻他卻又生生止住,而後眼看著柵欄之中的肖揚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將那豹子幾劍解決。
柵欄之內的宇文珂看的清楚,萬俟玉根本就沒有要救她的意思,她心中寒意一片,連豹子的爪子對著她的門面揮過來都不躲閃,一邊的肖揚眸光一緊,上前一步一掌拍在她腰間,卻見宇文珂不經拍的踉蹌幾步就要倒下,肖揚恨鐵不成鋼的上前將她攔腰拽起來,一個巧勁兒一推才將傻了的人送出了戰圈。
「蠢貨!」
肖揚擦著劍刃上的血經過宇文珂的時候低不可聞的道出這麼兩個字,宇文珂渾身一抖的回神,恨恨的看了看肖揚的背影,這才看向地上躺著的豹子,那精壯的生猛活物此刻脖頸上裂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突突的向外冒著血沫子,宇文珂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劍,抬頭之時只看到萬俟玉正在和夏侯雲曦說著什麼。
而此時,夏侯雲曦看著萬俟玉握緊了的拳頭神色復雜的開口,「阿玉,你何必表現的那麼不在乎,其實……」
萬俟玉愕然的看著夏侯雲曦,反應過來有幾分懊惱,「額,雲曦,不是你想的那樣。」
夏侯雲曦一笑,她也不了解這二人緣故,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邊上的洛然將眸光在夏侯雲曦和萬俟玉之間掃來掃去,看著一臉失望之色回來的宇文珂笑意惑人,「宇文姑娘……這……算是……輸了?」
肖揚面無表情的站在夏侯雲曦身後,宇文珂瞟他一眼眼底光彩不明,卻總不是那麼友好便是了,她冷笑兩聲,抬手叫來一個下人低聲吩咐幾句,而後對著大家笑開,「總是玩玩,輸了就輸了,又不是輸不起,不如咱們來玩個大的可好?」
眾人眸光微變,不多時新的信箋已經準備好,宇文珂走上前去第一個抽,而後高高興興的舉起了手里那個大大的「王」字,「好,這一次換我為王!」
眾人眸光都是幾變,夏侯雲曦更是一臉洞明的看著宇文珂,宇文珂對上夏侯雲曦的眼神心神一震,竟有一種什麼都沒穿被人看著的感覺,而後,她定了定神抬手直直的指向了夏侯雲曦,「這一次,我一定要你去!你,一個人去!」
宇文珂的話音剛落下,底下的場子里已經響起了兩聲低嘯,眾人側目望去,只見那滿是血跡的場子里豹子的尸體已經不見,此刻,正有兩只吊楮白虎雄赳赳氣昂昂的從那石門之內走出來。
當那徐徐裊裊的笛音在楚王宮上空飄揚起來的時候,萬俟宸正帶著蕭玉樓一行人從清涼台往未央宮的方向走,听到笛音的那一刻他的腳步明顯一頓,而後轉頭眸光漆黑的看向了長樂宮的方向,那笛音在旁人听起來無奇,可在他的耳里,這世上除了她無人能奏。
「這笛音倒是清透明澈,原來太子殿下也喜歡音律?」
蕭玉樓依舊是一身妥帖的深色長袍,一路行來不見半分疲憊之色,反倒是眉梢眼角都帶著幾分神采奕奕,此刻戲謔一般的一語,心中卻是在訝異,這個時辰這宮里竟然有笛音出現,而听著笛音明顯是女子所奏,這般光明正大無畏無懼的,據她所知,這宮里可是多余的半個女人都沒有的!
萬俟宸回神,眼底的光已經帶著幾分鋒利,他看了看前面不遠的路,有幾分無奈的道,「還請公主原諒,本太子忽然想起還有一件急事未辦,就不送公主到未央宮了。」
蕭玉樓眉頭一挑,下一刻萬俟宸已經招手叫來禮部的官員陪同她們幾人,他自己卻是轉身步伐疾快的向著另一個方向而去,蕭玉樓面色如常的看了那禮部的小吏一眼,「太子殿下真是忙啊,他這是往哪里去?」
那小吏知道眼前這位乃是西涼公主,乃是西涼的掌權人,自然不敢怠慢的恭敬回稟,「回公主的話,太子只怕是要回長樂宮去。」
蕭玉樓眸光深諳的點點頭,耳邊的笛音越發的清越起來,她心中記下這個調子,正要準備繼續走卻忽然听得身後一陣異樣,她回過頭去,在她身後正有一頂精巧的轎子被西涼的隨從抬著,此刻正從那轎子之中掉出一只暖手爐來。
蕭玉樓眉頭微皺的走過去,將那暖手爐撿起來,聲音頗有幾分訝然,「第一次見你這般不小心,怎——」
掀開簾子的剎那蕭玉樓愣住,轎子里坐著的男人眼上蒙著那玉白的帶子,可是此刻,在那帶子之下,在那如玉的容顏之上,竟然正清冽的流下兩行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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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我都看到的,只是沒有很多時間認真的回復,我會盡快回復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