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沁人的鐵柵欄之內,夏侯雲曦一人抱琴而坐,在她的正前方,原本兩只殺氣四溢的吊晴白虎此刻正牙口森森的看著她,素手連撥,清透的琴音刺破雲霄,夏侯雲曦的額間浮起幾分汗意,她對琴並不是十分熟悉,因此此刻頗有幾分費力。
兩支吊楮白虎雙瞳發紅,口中呼哧這濁氣,不停在地上磨著爪子,幾乎就要在下一刻撲上來將夏侯雲曦撕碎,可是冥冥之中卻好像有一股子大力止住了它們的前行,一聲聲的低嘯在場內回蕩開來,那萬獸之王的氣勢在場子里策動起逼人呼吸的風來,夏侯雲曦衣袂翩飛,發髻之下垂著的發絲凌亂的飛舞,她卻面不改色的坐著。
琴聲越來越激昂,兩只白虎也遇到了更大的阻力也越來越距離的掙扎起來,毛發倒豎,牙口猙獰,周遭都是呼嘯而過的風勢,坐在高位上的人都看呆了,除了萬俟玉和肖揚之外,幾乎所有人都不可置信滿眼震撼的看著這樣的場景,連萬俟宸的出現都無人注意。
夏侯雲曦背對著萬俟宸坐著,因為對琴的陌生使得她不得不用上了幾分內力才將琴音發揮到極致,然而她體內內力雄厚,她現如今並無完全的把握將這些蘇邏族異功運用得當,就在她抬手運氣,正準備落下最後一弦的時候,一股子氣息暴亂的沖撞起來——
琴音微滯,猛虎氣勢頓時一漲,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的看著場中兩只碩大虎向著那縴細的人影撲去,就在各人面色大變的準備出手之時,兩道金色的影子從他們的左側而來,一瞬之間,向著柵欄之內的兩只猛虎激射而去!
兩聲低沉的嘶吼勃然長嘯,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深深扎在兩虎額間的黃金長箭,長箭入肉之深和那雙箭齊發的刁鑽精準度都讓在場的習武之人咂舌,濃稠的血沫子從白虎的額上流下來,兩虎不甘的向前邁了一小步,而後猛然震顫著轟然倒在了地上!
眾人回過頭看去,萬俟宸手執一把玄色大弓,正站在那拱形樓門的門口,高大挺拔的身形猶如楚地撩黑的楚字旗,他轉手將手中的大弓扔給身後的侍衛,繼而快步的向著主位走了過來,宇文珂等人迅速跪地,然而請安的聲音還未發出,萬俟宸已經目不斜視的從她們身邊走過,直直向著柵欄之中的女子而去。
不知內情的宇文珂幾人相視一眼,眼底閃過一道駭色。
侍從們跪倒一片,萬俟宸雙拳握緊的打開那柵欄的大門,大踏步的向著夏侯雲曦走過去,夏侯雲曦氣息不穩,只覺得喉間冒出一股子腥甜,她撐著琴案坐在那里,等著那道胡亂沖撞的氣息平靜下去。
頭頂的黑影罩上來的時候她並未感到驚訝,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出現,唯有她,當他走進此地將眸光看向她的一剎那她就知道,他來了。
萬俟宸忍著怒氣傾身將她攔腰扶起來,大手落在她的手腕上一探,眸光瞬時更深了一分,他將她半攬在懷里,眸光森然的看了周遭跪著的下人一眼,冷聲冷氣的吩咐,「所有人,拖下去賞五十大板!」
話音落定,周遭的宮侍甚至連太子息怒的話都說不出,只伏低了腦袋在趴在地上渾身顫抖的等著侍衛們前來拿人,夏侯雲曦一驚,趕忙拉住他,輕咳幾聲道,「不能,不是他們的錯。」
萬俟宸眸光微眯的看著她,四目相對之間不由得冷了語氣,「他們與你胡鬧,你怎麼還由著他們鬧?」
夏侯雲曦只覺得手腕之上一道清冽的氣息緩緩探入自己的經脈,不過一瞬那暴亂的氣息便穩定了幾分,她深吸一口氣,朝著萬俟宸慧然的一笑,「你也知道是胡鬧,就不要生氣了可好?我也沒有什麼大礙。」她轉過頭看了看那兩支黃金長箭,唇角彎彎,「這箭法比在建州的時候好像更有進益了。」
侍衛頭領進門來等著萬俟宸最終的吩咐,萬俟宸受了她的奉承,即便再如何的不動聲色心中卻也是有那麼一絲甜的,他無奈的攬進了夏侯雲曦,揮了揮手侍衛便退了下去。
周遭的宮侍門頓時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他們不敢抬起頭來,卻還是朝著夏侯雲曦的方向磕了個頭,主位上的萬俟玉等人都走下來圍在了外面,萬俟宸看著夏侯雲曦面色轉好才牽著她的手走出那門去,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死透的兩只白虎,萬俟宸轉而看向了宇文珂。
「送到丞相府上,算是本太子給丞相的一點心意。」
森寒的聲音落地,宇文珂渾身一抖,小臉瞬間煞白,洛然看了宇文珂一眼,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被洛蕭拉了一把,萬俟宸只當做沒看到幾人的小動作,拉著夏侯雲曦向著樓門而去,肖揚和綠桑趕緊跟上,慕言和慕楓也一臉忐忑的追了上去,洛蕭唇角微勾也走了,便只留下了萬俟玉和洛然。
宇文珂眸色戚戚的看了二人一眼,「那人到底是誰,連太子都——」
「宇文珂。」萬俟玉語聲鄭重,「我奉勸你一句,這世上你可以仗著你父親招惹任何人,卻有兩個人是你不能招惹的,一個是我三哥你現在已經意識到了,還有一個便是她,招惹她,是比招惹我三哥還讓你和你們全家都危險的事。」
宇文珂看著那即將走出樓門的兩道身影,眸子里是少見的鄭重之色,她即便再如何的任性胡鬧,終究是出身世家,許多人情世故她一看便懂,便如此刻,看到萬俟宸滿眸緊張的兩箭齊發射倒白虎的時候她就有幾分明白了,那個人,這輩子只能由她仰望。
良久,宇文珂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站在她身後的各家小姐也早就嚇呆了,此刻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萬俟玉掃過幾人,終是看向了洛然,「既然是你要宇文二小姐來喝茶,那我就不打擾了。」
萬俟玉說完這話就轉身追了出去,宇文珂的眸光隨著萬俟玉的遠走一點點黯淡下來,最終變得一點兒光亮也無,洛然看著她這模樣嘖嘖嘴,「慘,真慘,喝什麼茶啊,喝酒吧,走,不在這宮里喝了,出去喝,本殿下請客!」
夏侯雲曦暗自掙扎,卻被萬俟宸握的越來越緊,後面有肖揚和綠桑,之後是慕言和慕楓,最後還跟著大隊的長樂宮侍衛,雖然沒人敢看他們,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如此這般……實在是……
「不是去接西涼的車駕了嗎,怎麼這樣快就回來?」
萬俟宸拉著她向著昭陽殿而去,聞言眉頭一挑,「半路听到你的琴聲我就知道不好,所幸就先回來了。」
夏侯雲曦眼底帶笑,「那不是太失禮了?」
她**的雙眸如星子一般亮,萬俟宸轉頭看著她,她眸光一轉笑著轉過了頭去,萬俟宸看的心頭一動,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劃拉她的掌心,夏侯雲曦手臂一震,輕咳兩聲腳下的步子越發的快了。
萬俟宸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待到了昭陽殿萬俟宸常用的花廳便開始宣御醫來,夏侯雲曦眉頭皺的緊,「請什麼御醫啊——」
萬俟宸挑眉,「是誰剛才要我扶著才站起來的?」
夏侯雲曦頗有幾分不忿,萬俟宸卻是不管她,拉她坐在榻上,而後抬手覆手在她的腕上探知她體內氣息的變化,「內息上倒是有所精進,只不過還是不能駕馭那股子內力,平日里最好不要用,一個不慎就傷了自己,嗯?」
萬俟玉進的門來便看到這二人坐的極近,面對面坐在那里,分明什麼話都沒說,就那麼四目相對之間就能看的彼此痴痴傻傻,萬俟玉輕咳兩聲,窗邊的二人同時轉過頭來看向他,萬俟宸挑眉,「今日里無事?」
萬俟玉很想說沒有,可是看到自家三哥那副表情,他哪里還敢說什麼,當即便道,「我要出宮去了,未名居的爛攤子還未收拾完。」
「嗯。」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萬俟宸一點兒也沒有自己就是未名居慘禍的元凶之覺悟,夏侯雲曦對著萬俟玉笑著微微頷首便算作告別,萬俟玉看著夏侯雲曦面色如常一顆心也放下,眼看著無理由再留下只好轉身出門去。
萬俟玉剛走御醫便到了,這位御醫並不知道長樂宮里竟然住著一個女子,看到夏侯雲曦的時候面色不由得幾變,萬俟宸眸光凌厲的掃了他一眼,老御醫才趕忙上前拿出絲帕給夏侯雲曦問脈,萬俟宸面色鄭重,夏侯雲曦卻知道自己其實沒什麼大礙,待那御醫問完脈,萬俟宸便領著御醫去了外廳。
夏侯雲曦無奈一笑,借著萬俟宸剛剛給她的那股子精純內勁緩緩運起內息來,這一運轉便發現竟然比之前綠桑教她之時順利很多,正當夏侯雲曦因為此事心生喜色之時,卻見萬俟宸沉著臉走了進來。
心中咯 一下,夏侯雲曦連忙站起身來,頗有幾分疑惑的看著他,「有什麼不好嗎?」
萬俟宸面無表情,眸色漆黑,走到夏侯雲曦面前站定,無聲的搖搖頭扶著她往後退一步坐下,然後他再退一步,隔著一步之遙看著她,夏侯雲曦愈發不安,「果真沒有什麼不好?」
萬俟宸終于眸色幾動淡淡開口,「御醫說你身子虛寒,需要進補。」
夏侯雲曦心中一松,這副身子本來一直就虛弱,畏寒之癥也是有的,只是因為前世常常與冰雪作伴,這一世她並未將這點看在眼里,現在看到他面色這般凝重,她倒是笑了,「不過只是虛寒,你不必擔心——」
「你用麝香?」
夏侯雲曦彎彎的唇角一滯,萬俟宸的眸色瞬時更深一層。
唇瓣微張,她終究點了點頭,「是。」
「在哪里?」
「蘇邏。」
萬俟宸深吸一口氣,唇角艱難的抿緊,夏侯雲曦面色如常,只是一直不閃不避的看著他的眼楮,看到了他眼底的傷疼,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宸,你听我說——」
「主子,皇上有令。」
慕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夏侯雲曦到嘴邊的話便是一頓,萬俟宸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說。」
「皇上稍後要在玉照殿設宴,為西涼公主接風,靖王和洛王都要作陪,皇上命您也一定要到場,還有,姑娘也要一同去。」
「嗯。」
萬俟宸淡淡的應了一聲表示听到,夏侯雲曦心中冷哼一聲,募得挑了挑眉頭,心思一轉,她看著他眸光深沉的樣子斂下眸子一笑,「既然要作陪便早點準備吧,蘇邏只有麝香,我是為了避孕,就是這樣,其他的我沒什麼可說。」
「為了避孕?」萬俟宸冷笑一聲,他走近一步,居高臨下的俯視她,開口的聲音沉暗又涼薄,「那昨晚上呢,昨晚上你那般緊的纏著我,我們做了那麼多次,每一次我都留在你的身子里,你預備怎麼辦呢?」
夏侯雲曦算來算去也是初經人事,除開最熱切纏綿的時候或有幾句露骨的情話之外她哪里受得了他如此青天白日的用這樣的話來質問她,她瞪大了眼楮看著他,面色緋紅,呼吸變得急促,一雙眸子里隱隱要升騰起怒火,深吸一口氣,她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繞過他往外走。
「去哪里?」
萬俟宸回身拉住她,夏侯雲曦僵直著背脊站在那里,四周靜悄悄的,裝點簡單卻又奢華矜貴的房間里面全是他的味道,此刻,連她身上都滿是他留下的印記。
她語聲平緩,「晚上要去見西涼公主,為了讓我有心情不影響楚國和西涼的結盟,你最好現在就放開我。」
這語氣算是威脅?
萬俟宸的手收緊,夏侯雲曦眸光看向門口,高聲一喝,「綠桑!」
話音一落一直守在殿門口的路桑就低著頭進了門,恭敬有禮的對著她曲膝,「主子有何吩咐?」
夏侯雲曦看著綠桑,萬俟宸看著夏侯雲曦,終于皺了皺眉頭放開了她,夏侯雲曦提起裙角走到門口,而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花廳,萬俟宸在原地站了片刻,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眸光亦是深深的一暗。
夏侯雲曦如何也沒有想到萬俟婓會讓她跟著萬俟宸一起去作陪,從換衣服的時候她就在想,她以什麼身份出現?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想來想去無果,再想到那人的話,她所幸選了件平淡無奇的衣裳什麼都不去打算了。
夏侯雲曦十分自覺地將萬俟宸的寢殿當做了自己的閨房,今日一早便有幾十套宮裙送過來,她即便選的是最為平常的衣裳也自是獨一無二的奢華之物,便如此刻,一身逶迤拖地月白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的夏侯雲曦一出現萬俟宸的眸光便是大亮,森森幽幽的光好似能吃了她一般,夏侯雲曦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挑眉相詢,那模樣不是一個情深義重的妻子即將與夫君出門,倒像是一個合謀做生意的商人在疑問同伴對即將趕赴的這一場商事談判作何打算?
萬俟宸心中堵著一件事,卻也知道她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他上前一步牽住她的手,她要掙扎他也不放,「安心,不管父皇那里與你如何說,你都要信我,嗯?」
夏侯雲曦轉過頭去自顧自不理睬他,萬俟宸看了看她群衫之內的抹胸和那精巧鎖骨之下的大片雪白眉心一皺,看了看外面落下來的暮色轉而叫綠桑,「去給你主子拿一件披肩過來,夜里涼。」
看和綠桑利落的轉身而去,夏侯雲曦頓覺氣餒。
結果綠桑手中的披肩,萬俟宸親自給她圍上,指月復無意識的在她鎖骨之下的酥軟上擦過,夏侯雲曦倒抽一口冷氣,其他人都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的不敢抬頭,拍掉他作亂的手,夏侯雲曦當先向著殿門口走去,萬俟宸眉頭一挑跟上,轉眼看了慕言一眼,後者會意的對他點點頭。
萬俟宸趕上去拉住夏侯雲曦的手,直接扶著她上了他的太子車輦,二人同坐一輦,車內寬敞矜貴,蘭草燻過的流蘇帶著淡淡的蘭香,風一吹便能將蘭香浸染在這轎輦周身,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十分喜歡這個味道。
車輪滾滾而動,她的手被他緊緊攥著,上了車也不放開,夏侯雲曦板著臉不去看他,自顧自的去把玩那垂下來的流蘇,萬俟宸見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拂那流蘇,還偏過頭去輕嗅,不由得就湊了上去,「聞我就好了,我的味道更好。」
夏侯雲曦面色一紅,眸光微眯的看著湊過來的人,萬俟宸嘴上說著好听的話,看到她冷冰冰的樣子眸子里還是漆黑的深沉,他攥緊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夏侯雲曦,眸光帶著鷹隼一般的犀利,夏侯雲曦被他看得心里發顫,某一刻那不祥的預感尤其強烈,她身形一動,剛想後退一分便被他整個壓在了身上。
寬大的坐榻上鋪著厚厚的毯子,萬俟宸將她的兩只手固定在頭頂,另一只手不管不顧上下其手的模索起來,夏侯雲曦大驚,眸光之中利光一閃,「萬俟宸,你敢!」
萬俟宸瞥她一眼,冷笑一聲,嘩啦一聲便解開了她衣裙的帶子,宮裙散開,內里的中衣抹胸都露了出來,他的眸光一深,寬厚的大手開始到處游曳,隔著一層薄薄的里衣,他手心的溫度灼人,直惹得夏侯雲曦咬緊了下唇震顫連連,他卻又不繼續深入,也沒有其他的什麼動作,只是上上下下的模她,夏侯雲曦被他作弄的渾身酥軟,又不敢發出什麼羞人的聲音,此刻見他這般模樣忽然醒悟過來。
「找什麼?!」
萬俟宸壓著她,被她撩人的樣子撩撥的眼底星火一躥一躥的,直看得夏侯雲曦心驚,听她怒氣哼哼的問,他眸光微眯的湊近她,「你藏得麝香呢——」
夏侯雲曦愣住,繼而,不知該是笑還是怒的眸子里頓時變得五顏六色起來,她以一種似笑非笑的眸光打量著在她身上壓著的男人,看了久了竟然讓萬俟宸有一種自己這行為實在太幼稚的感覺,他眯著眸子看她,看著看著看出渾身邪火來,夏侯雲曦只覺得背脊發ma,果然下一刻他就如山一般徹底壓了下來!
「萬俟宸!」
「混蛋!唔——」
雖然車輦很寬大,可是車內二人戰況激烈,駕車的慕楓冷汗淋灕的听著車輦發出震顫不已的咯吱聲,向來內向又不善言辭的他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此刻電閃雷鳴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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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號是車,後台編輯說我章節名曖昧,那我所幸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