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晨光之中夏侯雲曦悠然轉醒,絲滑的錦被將她嚴嚴實實的包裹著,暖意融融的讓她想要再次閉上眸子睡個懶覺,向左邊伸了伸手,暖意尚在,人卻不見了,她睜著眸子看著頭頂玄色的牙床帳頂,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滿都是好似春江麗水一般柔軟嫵媚。
撐著身下的床榻起身,微微一動腰身便是一片酸軟,掀開錦被一看,似雪一般的肌膚之上到處都映著青紫暗紅的印子,從高高突凸起的酥胸,平緩柔滑的小月復,再到那羞人的雙腿之間……夏侯雲曦砰地一聲將自己裹了住,面上的緋紅就是熟透了的隻果,她懊惱的嚶嚀一聲,腦海中又浮起昨夜里那她一次次的在他身下聲聲告饒的景象來——
「主子,您醒了嗎?」
綠桑的腳步聲輕而緩,說話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帳外,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輕聲開口,「把衣服遞進來。」
綠桑心領神會的將她的里衣遞進去,而後便去準備她洗漱用具,夏侯雲曦窸窸窣窣的穿著衣裳,一邊問,「太子呢?」
「太子殿下一早便有事要理,現在正在主殿見人,太子吩咐,若是主子醒了就命人去叫他,您看——」
夏侯雲曦點點頭,穿好了里衣掀開帷帳下床,「既然有事就無需去叫了。」
綠桑早知道夏侯雲曦的性子,當即服侍著她梳妝打扮起來,待一切收拾停當,夏侯雲曦帶著綠桑走出寢殿,轉過一條甬道向著昭陽殿前殿而去,剛從側門走出去,夏侯雲曦便看到一身粉色宮裙的萬俟煙站在那里,她眸光微亮,笑著喚了一聲,「公主。」
萬俟煙轉過頭來,眸子里滿是笑意,可下一瞬卻又是眸光微變,似乎有幾分心虛的樣子,夏侯雲曦意料之中的走過去,「公主這麼早過來是來看我的嗎?」
萬俟煙囁喏著,眼底現出幾分愧疚,「雲曦姐姐,我過來……是……是想跟你說……那天……父皇問我……我不敢不答……所以……」
夏侯雲曦笑出聲來,當皇上派人找到她的時候她就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她模模萬俟煙的頭,將她肩頭的頭發捋順,搖搖頭,「姐姐要多謝你,如果不是你告訴皇上,還將我夸得那般好,皇上又怎麼會讓我留在宮里?」
萬俟煙忐忑的眸光瞬時一松,睜大了眸子看著夏侯雲曦,「雲曦姐姐要做我的三嫂,要做我們楚國的太子妃嗎?」
「當然要做。」
夏侯雲曦正輕咳一聲笑著要說話,一道沉暗卻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了來,萬俟煙听到這聲音的來處之時眸光微亮,繼而又隱了下去,夏侯雲曦看的分明,不由得就是眉頭一挑,這邊廂萬俟宸已經走了進來,看著萬俟煙眉眼之間帶著幾分親切,又看了夏侯雲曦一眼,走到她身邊站定,「阿煙,宋柯回來了,你要見見嗎?」
萬俟煙本來一副尋常模樣,听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面色卻是猛然一變,她低下頭去,疾快的說了一聲「不用了」就準備告辭,那一瞬的慌亂讓夏侯雲曦看的一驚,疑問的看向萬俟宸,卻見他已是眸光漆黑。
「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稍後讓你嫂子去你宮里找你。」
听到這話萬俟煙才又重新綻出笑顏來,點了點頭朝著二人福身一禮轉身走了。
夏侯雲曦因為那一句嫂子心中漏跳了一拍,強自定下神來疑問的看向萬俟宸,「怎麼回事?」
萬俟宸拉她到偏廳的榻上坐下,又派人擺上早膳,這才語聲略帶深沉的開口,「母後臨去之時吧阿煙指給了宋柯。」
他的聲音有幾分沉重,夏侯雲曦握住他的手,眼底帶著安撫,萬俟宸兀自一笑,將宮侍送上來的精致的杯盤推到她的面前,「宋柯常年來駐扎邊境,四方將軍由他總領,宋家就他和宋涯兩兄弟,宋涯又跟著我去了大燕,母後一來是知道宋柯的品行,二來,也是想給宋家一點補償,阿煙……這麼多年我不曾在她身邊,也不知她的想法,只不過這件事已經定下,為了母後,阿煙定然也不會反對。」
「什麼時候成婚?」
對于萬俟煙,他的點點失落她看在眼里,夏侯雲曦握著他的手,聞言語聲切切的問,萬俟宸捏捏她的掌心,「阿煙還小,宋柯雖然年紀到了卻也得等,再說,我這個做哥哥都沒有納妃,阿煙怎麼會出嫁?」
夏侯雲曦眸色一斂,耳根之上便泛起幾分緋紅來,萬俟宸將幾樣楚地的精致小菜送到她的碗里,「嘗嘗看,我曾問了綠桑你喜歡什麼,可她也說不上來一二,這些菜都是楚地極有盛名的,你若不喜歡,稍後讓他們換。」
夏侯雲曦笑開,「我哪里有那般嬌貴,這些東西我向來無所謂。」
萬俟宸看著她,眸色溫透又認真,「我自然知道你不在意這些,可是,你總是要陪著我留在這里啊,不是一日兩日,不是一月兩月……」
夏侯雲曦覺得自己處于一個十分微妙的狀態,不知道從什麼開始,他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沾了糖,而她每次听著心中就都是滿滿的難以言說的滿足,她笑著只打算隨他的意思,萬俟宸與她一起用膳,兩人靜靜地吃著東西,低不可聞的咀嚼聲在這晨光之中都變得悅耳。
用完早膳,萬俟宸帶著夏侯雲曦去到花廳,夏侯雲曦甫一進門便看到一道久違了的熟悉身影,而那人見到她的時候亦是滿眸的感嘆,年過半百的身影依舊挺拔豐儀,一身清貴的藍色錦袍加身,哪里還是那個大燕楚侯府的老管家。
「衛叔——」
夏侯雲曦帶著幾分驚喜,這個世上她所熟悉的人本就不多,拋卻大燕的一切之後有幾分淵源的人就更是難能可貴,此刻見到衛忠,她頗有幾分心潮澎湃。
「姑娘。」
衛忠月兌掉了曾經卑躬屈膝的外衣,此刻的他即便頭發花白,卻仍舊豐神俊朗眸光矍鑠,他對著夏侯雲曦微微躬身,語聲也有幾分感嘆的喜悅。
萬俟宸站在一邊,輕聲開口,「叫衛叔不錯,不過他現在是我楚地左相,不,應該說從十年前起就是了。」
夏侯雲曦心中涌起幾分波瀾,卻是頗為感嘆的看了看萬俟宸,「原來是楚地消聲覓跡的左丞相,怪道是雲曦一直覺得衛叔不簡單。」
衛忠一笑,搖搖頭,「虛名而已。」
彼此都算得上熟悉,也沒有那麼多的客套話,萬俟宸對著她微微頷首,幾人同時落座在花廳之內,萬俟宸看了看衛忠,對著她輕聲開口,「你的連環計我已經交代給了宋涯,他帶兵過去之後自然會看情況用上你的計策,你最後說道的那八個字,可是用作戰勝踏月之後的統治之法?」
夏侯雲曦倒是沒想到今日里他要和她說起政事,微微一愣才點頭,「不錯,踏月族是月氏後人,其民風大都和楚地不同,他們信奉月神,具有極強的宗教信仰,這點和大宛最為不同,大宛信奉天神,可皇權和神權卻是分開的,而踏月的皇權與神權合二為一,其內部的凝聚力相當之強,既然如此,與其強有力的與他們發生沖突,不如讓他們內部自治,只要他們繳歲納貢承認楚地的皇權統治,那麼我們大可以放寬政策。」
衛忠听得認真,萬俟宸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眼底卻是一副沉思模樣,夏侯雲曦頓了一頓,又繼續道,「可是這個自治也絕非完全的放寬,我們可在那一處設督撫,沒有實際權力,只攬監察之責,踏月族的長老會人選必須要在我們的監察範圍之內,並且,我們大可舉出‘肅貪查反’的名號,鼓勵踏月族內部的民眾對長老會進行監督,並且對檢舉長老會不法之行的民眾給予豐厚的獎勵,踏月族對外封閉多年,再加上多年來排斥楚地的統治,其內部其實十分貧窮匱乏,這個名號打出去,再加上豐厚的賞賜,一來二去自然有人願意傾向我們,我們大可以借用踏月族內之人的手將叛黨處置,等肅清了異黨,踏月族即便是自治,實際的權力卻還是握在我們手中,西南一帶,自當安穩。」
此計依舊是連環計,帶兵戰勝踏月只是第一步,能讓踏月安心臣服百年不亂才是大計,先自治,再監督,而後舉出「肅貪查反」的旗號,最終借由踏月人自己的手除掉自己的心頭之患,楚地還要贏得一個仁厚寬容的名號,一環扣一環,重點在于一步步來,徐緩圖之。
萬俟宸唇邊的笑意漸大,深深的看了衛忠一眼,「左相覺的如何?」
衛忠眸光幽深,帶著幾分激賞的笑意,「以前只當姑娘心思玲瓏,現如今看來,姑娘眼光長遠,謀篇布局一道,連衛忠都甘拜下風。」
夏侯雲曦听著這話搖頭一笑,「衛叔哪里的話,不過是看了幾本前朝古書得來得法子罷了。」
衛忠笑意漸濃,細長的眼楮眯成了一道縫,「主子有幸,得姑娘與左右,衛忠真是替主子高興。」
夏侯雲曦愕然,在衛忠長者一般的眸光之中頗為不自在的輕咳了兩聲,萬俟宸見此事議定,又交代了兩句便定下議程,衛忠見事已了,便不作多留的退了出去。
萬俟宸唇角勾起的看著夏侯雲曦,「嘖嘖,愛妃真是厲害。」
夏侯雲曦笑捶他一拳,想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拉了過來,夏侯雲曦轉頭看向門口,頗為不自在的想要推開他,「外面有人,你向來在下人面前這樣不守禮數嗎?」
萬俟宸不放她,大手落在她腰間輕揉,「愛妃錯了,為夫只在愛妃面前不守禮數。」
夏侯雲曦被他揉的好舒服,便也由著他了,他離得她極近,看著她明眸皓齒的面容輕聲相詢,「珈藍,我給你幾個身份你來選——」
夏侯雲曦愣住,萬俟宸便靠著她道,「第一個是秦川候家的郡主,秦允你是知道的,他家中只有他一個,這個身份沒有掣肘,且秦川候更是待我極好的長輩,他能將兒子送去給我做細作,自然會待你好,只不過我不是很喜歡讓秦允來做我將來的國舅爺……第二個便是衛叔,你知道他在大燕陪我十年,他所有的身家全部都在十年前隱去,膝下曾有一子,卻年幼夭折,這一次復出領朝,帶個女兒回來也算是順理成章,這個身份最是輕松……第三個便是……」
秦川候郡主,丞相之女,夏侯雲曦眉心微微皺緊,眼底閃過幾分糾結之色,她斂下眸子深吸一口氣,眸光楚楚的看著萬俟宸,「宸——」
萬俟宸剛說到威武侯之女,此刻被她這一聲喊得心尖兒一顫,看著她的眸光,那模樣真是要多乖有多乖,他心頭一動,不由得攬緊了她,「珈藍,我知道這樣給你一個身份實在不好,你若是都不喜歡,我便娶了一個叫赫連珈藍的人可好?有我在,你只如現在這般住進我的寢殿便好,你……」
听著這話夏侯雲曦懊惱感動的要哭了,心里更是軟成了一灘水,她無所顧忌的湊上去,一口吻住他的唇,他接下來的話盡數被她吞進了口中,萬俟宸愣住,縱然他們親密如斯,卻也不曾見她在這青天白日的吻她,好似得了盼望已久的賞賜,萬俟宸眼底爆出一絲星光,握在她腰上的手猛然收緊。
夏侯雲曦果然還是生澀的,她睜著眸子,眼底的情緒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積累而成的愛憐與執拗,她伸出香滑的小舌來,帶著生澀的味道去探他的唇齒,他微微開合一點兒,她便急切的攻了進去,萬俟宸眯著眸子享受她無與倫比的美妙滋味,一點點的引誘她主動的更深的汲取他。
「唔——」
她急切的與他糾纏,一層層的將他的火挑起來,曖昧的響聲在這室內回蕩,他摟著她一個翻轉將她按倒在了榻上。
天旋地轉之間夏侯雲曦忽然回神,她最後在他的舌尖上咬一口,而後極快的在他即將一發不可收拾的yu火之中抽身而退,萬俟宸眼底泛紅,狼一般的看著她,大手意猶未盡的在她腰眼上一揉,「珈藍,我喜歡……」
看他浴火升騰的準備繼續,夏侯雲曦雙手抵在他胸前,暗啞著聲音呼吸急促的輕聲開口,「宸,你覺得……丞相的女兒和東齊的公主……你……更喜歡哪個?」
……
楚地的外使行館設在長安城以東的離宮之中,這座本來是皇家行宮的宮閣十分的雅致精致,期間綴有諸如銀橋飛瀑,桃花源林,九天仙山等美輪美奐的景致,但凡是其中的別國住客總不由得要為楚地的富貴繁華贊嘆一番。
各國政要分住在不同的**的殿閣,其中以西涼來使所住之地最為奢華貴氣,金碧輝煌的飛雲殿之中,蕭玉樓著一身墨黑色的長袍,正站在花廳的門廊之處,挺秀的身影有如一株英松,安然不動,一站就是小半刻時辰,周圍的下人們都退了好遠,只因為不明他們的公主殿下因何異常。
蕭玉樓小半個時辰之內只將眸光落在那一個人的身上,好巧不巧,這飛雲殿之中的花廳也臨水,那個一身白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便坐在那臨水的烘漆欄桿之處,一坐便是整整一日,曾經,蕭玉樓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有那般不動聲色的安然姿態,從日升到月落,一日一日的枯坐,一動不動的如同一個雕塑一般,除了呼吸,再沒有哪一處像個正常的活人。
她曾以為他生來就是這樣了,還曾為他擁有那樣好的容貌那樣好的才智而不去表現而惋惜,她想要改變他,可次次無果,後來她所幸就習慣了,可是在那日里,那日看到向來不動聲色的他竟然因為一首曲子掉下淚來,蕭玉樓忽然之間豁然開朗,在那幾百個日日夜夜里,那永遠靜默的聲息是一種名叫等待的姿態,千年萬年里,時間的無涯洪荒里,等不到她,寧可魂飛魄散只做那空留軀殼的活死人,若有幸等得到……
除了流淚他還會做什麼?
某一個瞬間,蕭玉樓忽然這樣問自己,除了流淚他還會做什麼?
兩年多的朝夕相待,她眸子里的他留給她的只有那不辯顏色的側臉,她忽然覺得好奇,這樣一個本該風華絕代的男子,即便是瞎了眼斷了腿,她還是想知道他哪怕是為了別人而有的片刻鮮活的模樣是怎樣一副光景——
蕭玉樓久久佇立的腳步終于動了,她一步步的走進去,眸光深而重的看著他那靜止的沒有一點生氣的姿態,她走到他的身前,輕輕地蹲下來,將他腿上的毯子向上拉了一拉,而後將他冰涼的手握在手中,開口的聲音是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平靜,和荒涼。
「你要找的人,我找到了。」
掌心之中的縴長指節一陣顫動,蕭玉樓唇角一勾,知道他看不到,所幸滿眸傷寒的再加上一句,「還有,她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