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色怔楞了片刻,手不自覺的覆上臉,她這不分明是帶了一張面紗麼,他竟然就一眼能看透她似得,她分明……隱藏的……額……這麼深?
見他饒有興致的瞅著自己,而那些圍觀他的群眾也都不自覺的隨著他的視線覷了上來,她擰了擰眉,頗有幾分尷尬︰「乘……乘涼。」
他微微偏著頭,目光停在她身上,說不出對意味深長,亦是說不出的魅惑,淡柔的光線打在他身上,將那罌粟般火紅的袍子染的更是妖媚。
「還以為王爺不會來,倒是我多心了。」許久,他才開口,眼角眉梢的精致紅蓮,宛若刺眼朱砂,他回望了一眼人群,笑如君子︰「華蓮已等到了想等的人,看來她像是不願意被人這麼看著,各位給華蓮一份薄面,先散了吧。」
秦無色眯了眯眸子,她以為,在大秦,她的風度算是首屈一指,可眼前,這個妖精的言行舉止,怎麼那麼眼熟?
有人依言散開,也有不少不肯離去的,但縱是那散開的,也不過只是退開了幾米的距離遠遠的看著,華雲怔怔的看著樹上的秦無色,不禁嘖道︰「好高呢……」
「呀,華雲你看看,這樹上豈不將好對著我的房間麼?」華蓮暈染了般的漂亮瞳孔一轉,像是在研究什麼,爾後將臉側過一笑,你沒忘是麼,沒忘了那夜的抵死繾綣。
秦無色嗤了一聲卻不置可否,不得不說,他倒是很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可一想起華府,說起來,那夜……該不會是華蓮的爹吧?她打了個寒顫,不該不該,那人身強力壯的,是個年輕人才是……可萬一他爹保養得當……
說起身強力壯麼……面紗下的一張臉,竟然不自覺的有些燙,要怪紅苒太烈,才會那麼失了神智,胡言亂語……
華蓮似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羞赧,很淺,卻被他的眸光狠狠的攥住不放,那夜,借著藥性她說了許多葷話,每一句都讓他淪陷到比藥更烈的邊緣,她說,他好大哩,她說,舒服死了……
她對他,又吹又弄樣樣用盡,弄得他險些精竭而亡,甚至,在藥性過了以後,她還趁著他熟睡,坐在他身上不舍的磨蹭……
真磨死人,讓他心跳猛然一頓。
他容貌過分女氣,從來只被稱為美人而非美男,從來沒听人那麼夸他……,再多的容貌贊美比不得他一踫她就**哼唧,是不是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也或者是她打亂了別人的計劃,他雖有憤怒,卻不至于厭惡。
可她最後吃干抹盡就跑路的態度,確實讓他恨的牙癢癢,思及此,他斂起眸光,再次沖樹上一笑︰「王爺,上面當真涼快的很?」
秦無色皺著眉,難不成他等的真是她,她這才想起,御雪說的那只華府送來的食盒。
「王爺,華蓮已備好酒菜。」華蓮媚眼如絲的笑意,漂亮的驚人的臉,尖削細膩,傾國傾城。
秦無色打量了他幾許,她確定,雲清的取向有問題,相比之下,她比華蓮可男人味的多了。
可一听要進華府,她臉色一沉,她不想看華府的任何人,更怕真的發現,華蓮他爹老當益壯的模樣,她渾身一顫,看著華蓮,她不想承認,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坐上了他後娘的位置……
兒啊,你都這麼大了。她顫啊顫的手,幾乎都想伸出去,淚往肚子里流,她秦無色,雖然也不介意掉這點節操,可……死蠢的自投羅網中了毒,還被人吃了,她想都不願想起!
退一步講,哪怕是和他府上的某個小廝勾搭上了,那怎麼辦,為他贖身麼!
這麼一想,她才注意到華蓮身後的華雲,盯著他瞅了好一會兒,他年紀約莫與華蓮相差不大,十六七的年紀,長得還算清秀,有些枯黃的頭發一絲不苟的綰著,一身藏藍衣衫穿的也算干淨整潔,他的身板兒……
她記得那人好生厲害,她雖是極想忘記這一段不堪回首之事,卻忘不了那刻骨的纏綿。
那可是實打實的用生命在纏綿啊!
秦無色下意識的目光下移,瞅著華雲的身下,華雲驚覺什麼,慌忙躲到了華蓮身後。
她也是尷尬的一笑,小伙子不要想太多,其實她只是想……給他贖身當作賠禮了。
可華雲的容貌,清秀卻不及秦晟煜萬分之一。
一想到秦晟煜,她皺眉,又陷入不知所措的愁苦。
若是他們的目標真是秦晟煜,那她就真真斷了線索,因為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恨,她又是氣秦晟煜的任意妄為,又是恨每每想到他都意亂情迷,他像是在她心里播了顆情玉的種子,她的念念不忘讓它生了根,發了芽,她還想試試他嘴里的味道,狗屁倫常,就是這種枷鎖,才會讓人越是發瘋的想!
大秦之前,是大遼,大遼中不僅不反對血親成親,甚至十分推崇親上加親,可漸漸人們意識到,近親生出來的兒女,大都有殘缺,就冒出人來說這是天道懲罰,自此,親近倫常再不得親近。
這個理由,從來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因為,她還沒想過,孩子這個擾人的東西。
她現在難不成只能抱著秦晟煜的一只靴兒,惋嘆自己沒有保護好他,沒有先下手為強把他給……要是那些刺客見他那副好哄的貓兒般的模樣,會不會欺負他,他會不會因為餓了,想吃東西所以就委身給了……
越想臉色越難看,可驀然,她像是抓住了什麼,錦靴!
既然目標是秦晟煜,何必留下錦靴向她示威,她松了一口氣,看來,還是得等!
「王爺?」華蓮已在樹下覷了她半天,見她自說自話的,竟然全然听不到他說話似的。
「嗯?」恍如夢中初醒,她這才意識到華蓮一直在,而華雲,躲在華蓮身後,頗懼怕的睜大眼看著她。
他怎就這麼怕她呢?難不成那一夜給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是她火急火燎的嚇著他了?
華蓮哪里會沒注意到她眼神始終不自覺飄向華雲,他眸光一黯,繼而輕輕一喟︰「雖是薄酒粗菜,卻也是華蓮花了不少的心思……」
她沒听錯?他花了一個下午準備酒菜,她不得不好好的審視一番華蓮,那個舉手投足的細致漂亮哦,原來精致二字也能用來形容一個人的行為舉止,如果他能像眼前人這般完美無瑕,他是不是繡花繡大的?
「這……其實本王還不想用膳,有什麼事就這麼說吧。」秦無色暗自斟酌一番,其實也大約估計到了華蓮要麼就是有事相求,才會這般大費周章,可讓她再踏入華府,著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明知道他刻意想要與她獨處說些什麼,她卻沒再繼續拒絕,只因為想還他華府一個人情。
蒼都不下雨的時候,氣候真真宜人極了,清淺的微風拂著他的衣袂,使得那一襲紅袍貼合著他的身子,修長的腿型完美畢露,他臨風中,如玉樹開。
「那……你帶我上去麼?」他朱唇微啟,一雙碧波瀲灩的眸子毫不避諱的直視著她,朝著她伸出了一只極致漂亮的手。
這樣的他,毫不矯揉,就在無數雙視線的緊盯下,佇立如玉樹,大方的對她伸出手,等她來接。
人群中,分明已有陣陣唏噓,他目光不變,旁若無人般的毫不在意,這樣的場景,猶如當眾示愛般讓人尷尬,尤其,他這次沒稱她「王爺」。
只看得,樹上那覆著面紗的白衣人俯瞰如斯,而那美的讓人心尖兒直顫的人,一動不動的等她牽他的手。
她竟覺得看不透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本覺得大約是關于雲清,現在又有些亂了,他這樣動作,怕是不少人會胡亂揣摩他的意味,而他偏偏一副隨他們亂猜也無所謂的態度,很是不在意。
躲著藏著不是她秦無色的作風,硬著頭皮,她從樹上一縱而下,穩穩的落在地面。
「嘩……」華雲忍不住驚嘆,好俊的功夫吶!
「這兒人太多,既然華公子有事要說,還是找個安生點的地方。」她刻意無視了他還伸出的手,目不斜視道。
華蓮默默收回手,臉上卻也像沒有一點被拒絕的神傷,只淡淡道︰「也好。」
華雲立馬跑到前方開路,眼見美人離去,那些個眼神兒真真是……肝腸寸斷。
可華雲這一路都感覺到來自秦無色的注視,自然被她那赤果果的眼神嚇到了,這個人真是什麼王爺麼,大白天帶著面紗,好詭異,還不停瞅他!
也是因為一路的注視,讓秦無色根本沒有意識到已經走了許久,久到她耳邊听到了泉澗流動的聲音。
這才略探究的四下一掃,眼前儼然一座靜幽山谷,果真是夠安靜了,只有淺淺山澗流水之聲。
她倒是不知,都城附近竟還有這麼漂亮的一處地方。
淒淒艾草,人在其中穿行不免踩出一陣淡淡草香氣,心曠神怡。
她默不作聲的隨在他身後,抬眸看他背影,翠綠的小飛蓮兒瘋長如人高,卻也只及得他肩處,總是注意他過分的美貌去了,卻不曾關注他還有一副這般修長完美的身形。
只見他動作行雲流水般的躍上一處大石坐下,交疊著雙腿慵懶隨意的晃來晃去,他說︰「這兒風景不錯,不過不如雲水河那般有畫舫乘坐來得吸引人,應該算得上安靜,平日里……也就來些私會的男男女女。」
語落,他回眸看她,那鉤魂眸兒像是在光線的映照下閃了一閃,鉤的她小心肝狠狠的一蕩!
秦無色別開視線,悄悄吸了一口氣,到底她還是作死的沒改過來麼,他不過就是長得像個女子,她現在不該喜歡女人!
「听起來,你倒是經常來了。」秦無色這才慢慢開口。
他怔了怔,卻未作答,只伸出一只修長如玉的手,笑說︰「上來。」
猶如方才的情景一般,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俯瞰著她,用一種讓人安心極了的目光。
遲疑著,她伸出手,指尖與他將擦過,他便反手握住她的手,輕松的一拉。
從始至終,她未用過半點內力,猶如被束縛住手腳般,被他帶的凌空而起的時候,竟會感到有些驚慌。
「會怕麼,你又不沉,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摔不著你。」待她坐定,他眯著眸子淡柔笑著,似是安撫。
他放開她的手,離開前的輕輕一擦,酥麻入骨的感覺順著指尖幾乎侵入了她整個身體,這男人,真是有副天生的媚骨,不去媚門深造委實屈才!
秦無色收回手置于一側,默默的來回搓著指尖,試圖搓走那讓人難以消受的酥麻。
「華雲,你去山澗邊打些水來。」他驀然開口,吩咐著還佇在一旁的華雲。
華雲睜大了眼,囁囁懦懦的問︰「公子,要水來做什麼啊,而且……我也沒有可盛水的物什啊。」
「那就不會想法子麼?」他黛眉一挑,聲線撩人,口吻卻有幾分強硬命令的味道。
眼看著華雲嘟噥著嘴離開,秦無色不禁再打量了他背影幾眼,這人丑也不丑,可就是有些呆,硬沒發覺華蓮是故意支開他麼?
「人也支開了,有什麼事不妨開門見山。」見華雲走遠,秦無色也不想繞彎子。
「王爺覺得我有什麼事兒?」他嬉笑著問,她似乎一路都在揣摩他的心思,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揣摩出了些什麼。
他湊近了她些,像是想透過她臉上那面薄紗將她看穿,她不自在的側了側身子,無意間撩到了他的發,讓他吃痛的輕輕哼了一聲。
順滑如綢,讓人手指停不住的下滑,她轉過臉看他,他肌膚吹彈可破,翦水美瞳微微半眯,透著迷離璀璨的光澤,烏黑華發鋪散開來,形如墨蓮,漂亮的讓人覺得刺眼……
這刺疼人眼的光華,還有他的眼神,說不出的讓人感覺促狹,她有些刻意回避,目光斜到兩人交結的發絲,她難得耐下心來一點點勾開,只為他那一頭美的讓人心碎的青絲。
「弄疼你了?」秦無色垂眸細心理著兩人的發,那溫柔搖曳的青絲,在指尖閃著漂亮的光線,讓人心都不自覺放柔了。
「疼了……」他聲音竟帶了幾分嬌嗲,眯著眸子看她手上的動作,似有所思。
他的回答讓她一愣,常理來說,即使是疼了也會假意說沒有周旋幾句就作罷,他這麼直接,弄得她好難繼續!
她抬眼,只見他一手支著下巴,烏黑的發鋪散開來,如一朵墨色蓮花綻放開,翦水美瞳微微半眯,透著迷離的光澤,肌膚吹彈可破,暈染著淡淡的酡紅,漂亮的讓人覺得刺眼……
那刺得人眼楮都疼了的灼灼光華,讓她下意識的挪開了視線,放空投向別處︰「其實你若把頭發束起來,再……必定相當俊美。」
那晚她曾瞥到他塌下馬車時的一襲白衣,此刻他雖美的不像話,可到底紅衣加之懶散披發雖美的過分,卻超出了男人的俊美範圍。
他著白衣,束高發,必定俊逸如神邸。
「我說呢,原來王爺是嫌我這樣難看…。」他眼皮一抬,毫不在意的打趣,見她似乎欲再說什麼,他卻又打斷道︰「華蓮的俊美,只給未來娘子一個人瞧。」
他說話時目光眺著遠處,修長的指尖繞著如雲似瀑的墨發,呢喃低語般︰「她喜歡我怎樣裝束,我都答應……」
他是明顯是在怪她意見太多麼,也對,又沒有那個資格去改變他的穿衣打扮,她真是頭腦發熱!
「說……事罷!」秦無色皺了皺眉,鄙視了一番自己的多次被帶偏話題。
「我……」華蓮略微遲疑的開口,可他剛吐出一個字,就被飄到耳畔的動靜給生生止住了。
那咿咿呀呀的聲音不遠不近,順著這聲響,秦無色鳳眸一抬,約莫在幾米開外的小飛蓮兒叢簇,從時不時的搖曳到瘋狂的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