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進窗欞,投在那張雖疲憊卻風華不減的面容上,秦無色醒來的時候,渾身依舊是散架般的疼痛,剛動了動,便疼的嘶了一聲。
強行壓制攝魂眸的反噬帶來的竟是莫大的內傷,像是自己跟自己拼了命的干了一架,不管誰輸誰贏,傷的都是自己。
屋子里安靜的很,她警惕的四下掃了一眼,擺設極少,一眼便知只是個臨時居所,但也約能估模他來了少說也有七日以上了。
想起身,才驚了一下,她身上穿著完好,但可是…。這衣裳不是她的!
略顯寬大的玄色衣袍,繡著暗花紋路,男裝的上身,下擺卻如女裝的裙裾,這種非男非女的裝束,恰恰是第一次見羽七音時他的打扮!
極力穩住心神,只稍微走動,她就覺得全身疼的要碎了,忍著疼痛緩緩好不容易步至門外,眼前只是荒草叢生,幾乎掩了視線,眺目望去,遠山如黛,峰巒迭起。
門外的角落還哧哧的染著柴禾,上面置了一只小紫砂壺兒,一股苦中帶澀的味兒隨著風向直往鼻子里鑽。
秦無色皺了皺鼻子,藥還煎著,他不會走遠,可她此刻卻真是沒了與他斗氣的意思,不說眼下她被自己傷的不輕,就沖她此刻還活生生的站著,就知少不了他的功勞。
她還不至于恩將仇報,但也並不代表她就會以身相許,只是要走也說一聲罷。
他身上那股肌膚里沁出似的媚而不俗味道,淡卻悠長,循著這味兒,都能猜到他的大約方向,她一路尋去,步子慢極了,還需扶著一路的樹木支撐著身子。
幾乎都走到了小島盡頭,那人,月白色的袍子,衣裾盡濕,浮在水中,他挽著袖子,水邊浣衣,抬手往臉上一蹭,胡亂的擦了一下臉,這動作,真不像這樣的人該做的。
只因這個人,生的跟神仙似的,真是美……
這樣的漂亮,不像人世間會有的,他臉上的水珠,在光線下迷離卻又璀璨,只一瞬,她便挪開視線不再看他的臉。
羽七音動作一頓,撩起濕漉漉的袍裾,轉過臉看她。
意識到他的注視,秦無色也會不自在的視線不知落在何處,卻感覺他靠近了,手里抱著洗好的衣裳,他說︰「你昨天玩命似地吐血,想你也不能穿著我的衣裳回去,這天氣好,很快就能晾干。」
秦無色蹙眉,誰讓他給她洗衣裳了,這感覺怪得要命,斜了一眼他手中的衣物︰「無所謂,我就這樣回去也行,昨天……謝了。」
轉身剛直起腰板走了兩步,就疼的往地上縮,蜷縮成一團,她擰了擰眉,轉過臉正看到他浸透了的衣裾,半露出一雙雪白干淨的靴面。
「你這樣怎麼走,我給你煎了藥,估計再修養十來日你就沒事了。」他話語中倒是沒听出幾分擔心,更多的卻像是得逞,緩步過來,伸出一只瑩潤白皙的手扶起她。
感覺他像是要將她攔腰抱起,她慌的退了幾步,他一怔,便也只是扶著她的手肘,攙扶而行,她沉聲道︰「我不可能在這兒等十天,我……壞了!」
她突地一聲驚呼,將他也驚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她一臉焦灼道︰「今日是我向蒼帝提親的日子,等不及了,快扶我去乘船!」
以她現在的力氣,一個人也劃不了船走,他卻滿不在乎的說道︰「那有什麼,你不是不是娶麼?」
「不想娶是一回事,現在是必須娶,若是不娶,誰來擔這個罪名,你麼?一切安定還要速回大秦。」她沒忘了趙凌風說的那件事,送秦晟煜回去,絕非是想送他去成親,但舉國上下的尋找能人為他解毒,總該比她漫無目的的焦慮來的有效。
「好啊,我來擔。」他漫不經心的輕笑,睨著她微慍的神色,又道︰「現在你是被我抓來了,身不由己,蒼帝能怪你麼,要怪只怪他照顧不周,讓你在蒼都的範圍內都被人擄走了。」
秦無色閉上眼,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身子虛的時候腦子也轉的慢了,他說的確實沒錯,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要快些回去。
「這個……。給你。」
伴著他宛若流水般直入心扉的聲線,她的手中突然多了個物什,指尖踫了踫,一股莫名的熾熱與寒氣交織的觸感染了指尖,指尖一抖,她就想扔了它,卻被羽七音穩穩的握著,手不能動彈。
「你做什麼!」她抬眸,蹙眉輕喝,手里這個東西冰火交織,灼的掌心說不出的癢。
他眉目更勝畫卷,眯眼一笑,笑的人心都酥了,薄唇一動︰「送給你的,收好。」
秦無色頓覺頭暈目眩,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抬眼看他那張美到極致的臉,心智都被他奪了,他這笑比起平日的還要好看萬分,他用這樣一張臉,赤果果的鉤引,身上的痛楚似都感覺不到了,頭暈暈的,眯著眼迷離看去,他淺笑輕揚的薄美唇畔,真想咬他的嘴一口!
心止不住的臊動,她目光落在他精致的喉結上,隨著那細微的滾動,仿佛有個聲音在說,扒光他,扒光他,吃掉他……
深吸了口氣,她竭力的挪開視線,也忍住了鼻腔中的隱隱熱流,好耗神,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才覺得更難抵抗他的俊美麼!
掙出手,她展開手掌,掌心中,攤著一只鐲子,色澤如墨,質地似木,鏤刻著龍鳳首尾相餃的花紋。
「好看麼?」他抑著一點小小的緊張問。
「還……可以。」她目光落在鐲子上,注意力全在研究它的質地上,這感覺像是木頭,可觸感好生奇怪。
「我親手刻的……」他低低的說了聲,又笑道︰「別研究了,就是木頭。」
「木頭?」她顯然不太信的反問,這東西剛踫到的時候驚了她,她只想一手扔掉,說來她多少算是對木質有一定了解的,王府里主廳桌椅用的上好檀香木,她的臥房里擺設用的烏木,下人房中則是梨花木。
各種木頭的價值她也算略知一二,卻是沒見過這樣的,眉微一挑︰「什麼木?」
「普通木頭罷了。」他笑笑,扶著她繼續前行。
她卻頓了步子不願走了,冷聲道︰「你不說,我可不會收你這份禮。」
「那我說了你就收麼?」他頗意外的問。
秦無色一怔,這人,倒還不是一傻到底,他說了,她也……不想收,卻是說道︰「自然。」
「水砂木,雪山上生的。」他倒是說的順暢。
她卻不太信的呢喃︰「水砂木……未曾听過呢,雪山上?」
「嗯,雪山……我住那兒,要去麼?」他羽睫一顫,似是蝶舞紛飛。
秦無色垂眸沉吟了片刻,江湖中人都知媚門中人善媚術,向來低調,只羽七音的容顏之美流傳于外,怎會不引得人去,卻無人知媚門所在,他這麼一說,卻是無異于告訴了她媚門在雪山上……
怕也只有銀白素裹的雪山之巔,才養的出他這樣剔透完美的俊俏人兒。
見她不答,他卻也不追問,只慎重說︰「這個你要收好。」
「不……」她正抬手欲將鐲子塞回他的手中,卻實在看見了他那雙漂亮的舉世無雙的修手指尖上斑斑的傷痕。
這樣美的一雙手,就是任它暴露在風中都覺心疼,何況此刻傷成如此。
他倏地收回手掖在袖下不給她瞧,若無其事的拽了一下她的手肘示意她繼續前行,秦無色抿了抿唇,不要兩個字,算是有些說不出口了。
「媚門……不是什麼富足門派,我買不起好的珠寶給你,木鐲子,你會不會嫌棄?」他語調很輕很小心,不時的斜一眼她的臉色。
秦無色心口悶悶的,若是換個人,她一定會不客氣的說,沒銀子學人送什麼禮,可對著他,竟說不出口。
出奇的沉默,他垂著美眸一路安靜,終還是拿不出紙鶴給她,原來在反駁姑姑的時候,可以理直氣壯,真到了眼下,卻還是會擔心。
他沒備什麼別的禮物,卻是知道提親是要送件信物的,如今她收下,便是最好了。
——
秦無色坐在屋中,屋外,那個有著驚人美貌的男子還在忙碌,她突然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樣貌,別說在幾國中,怕是當真有神仙,見了他也自慚形穢,他的身手,詭譎莫測,讓人捉模不透,他的醫術,能將她的重傷治好,這樣完美的人,卻說要娶她,給她煎藥、浣衣,還親手刻了個鐲子。
若說一絲沒有動心,顯然是在騙自己,這世上哪有人對著他那張臉看上這麼久,還能忍住對他的念想的,偏偏他只不過是信了他三姑姑那句鬼話罷了。
她對他那一點點的心動,不過是對他容貌的貪戀,她應該想的,是還昏迷不醒的秦晟煜,或許,還有南風吟?
羽七音端了碗藥湯進了房門,藥碗還未遞到她眼前,她已伸手自己接住,像是生怕他真的給她喂藥,自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他卻不在意的坐了下來,眯著美眸輕笑看她,那笑卻是的連帶著他長而細密的濃睫也在妖媚窈窕起舞……
他就這麼死盯著她看,看的她渾身不自在,眼也不敢抬,心跳卻不可自止的加快了不少,她蹙眉,這絕對不是她想的,心跳完全不按照她思維行事!
「你心跳的好快,我都能听見……」他眨了眨眼,頗以為趣似的,實則她很難魅惑,她似乎有某種能抵抗媚術的能力,好在,終是有些效果。
秦無色砰的一聲將藥碗放在桌上,他卻伸了只白玉般的手過來,指尖輕柔撩去她嘴角的藥渣。
他本細膩的指尖因傷痕而略有粗糙,擦在肌膚上一陣陣的莫名的熾熱,似是電流傳遍全身,一股股的發麻。
她渾身一顫,轉過身,冷冷說道︰「藥喝完了,衣服多久能晾干,干了你就送我回去。」
「你先吃點東西。」羽七音頓在空中的手半秒後才收回,端起桌上空了的藥碗站起身,不疾不徐走向門外,行到門處,他斂下眸子微微一笑︰「說你跑不掉的……」
「你等等。」她突而開口喚住他,大致猜到華府的紅苒是雲清問他要來的藥搞的鬼,又問︰「昨日雲清約你見面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