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色懷里的人,聞言微微的顫了一下,卻無力反駁。
此刻羽七音已經又戴上了一頂黑紗斗笠,行館里沒這東西,可見為防他那張臉禍害,還特意出去買了。
他走上前,白紗下的美眸覷了一眼華蓮,輕聲道︰「先讓我給他看看。」
听聞御雪一直在照顧著秦晟煜,秦無色第一次感覺有兩個會醫術的在真好!
「進屋,他血止都止不住,他這變女人不成,怕是要喪命!」她不敢怠慢的抱著華蓮往屋內走,羽七音緊跟其後。
兩人剛一進房門,羽七音砰的一聲就將其他人關在門外,只淡淡出聲︰「外人勿擾。」
「……」蘇紅琴等人只得在門外守著,可揮刀自宮這新鮮事兒,到底是鉤著了每個人心中好奇的那只小貓,在心里抓啊撓的真是急死了!
門內,秦無色將華蓮放下,羽七音上前伸手掀開蓋在他身上的紅袍後,也是渾身一顫!
看著這景象,連他都覺得疼進了骨子了……
「怎麼樣?」秦無色略微焦躁的出聲問。
「還不知道。」他蹙眉,又想起什麼,他側目看她︰「你還是先出去罷……」
到底這是個男子,她這麼毫不避諱的看著,也不覺得有些……不好麼?
「出去什麼,我還有事問他呢,你快點治他,不死就成!」秦無色抱起雙臂,全然不在乎,又不是她現在走了,就可以當做沒看過了。
羽七音轉身,背影幾乎擋住了華蓮,緩緩的,他出聲問︰「他的……這根東西,留不留呢?」
「隨你。」秦無色想也沒想的說道。
「若是要保住,有些麻煩,不過也不是不行,上點好藥養段時間就好,不過你又說他是自己下手的,那不保的話就簡單了,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他有條不紊的說著,實則他都有些不敢看華蓮傷處,對于男子來說,看這樣的傷太殘忍了!
「保!」她猛然出聲,就在听到他說那句一刀下去的時候,她覺得渾身一抖,轉念卻想到他是自己動的手,蹙眉道︰「你先治好他,等他醒了還想自宮,你教他正確方式。」
「我又不會,怎麼教?」他一怔,有些郁悶道。
「你不是會醫術麼,好歹告訴他怎麼切的干淨利索不傷性命,你看他這樣,傷的血肉模糊的,也不見真切掉,這是自殘,變態!」秦無色解釋道,她真是服了華蓮了,完全不理解他的行為,本來就忽男忽女的,現在又……
「咦,他中的毒…。好像是媚門的……」羽七音在他手腕一探,驚訝道︰「難道他就是雲清喜歡的那個……」
說著,他搖搖頭,嘆息了一聲︰「他中了迷情,三日內不與人就是死路一條,可他又傷在這個……這個地方,三日哪里可能好的了,如何合歡?」
「那豈不是死定了?」秦無色怔楞住,雲清真的對他下藥了,他也夠蠢的,被下藥就下藥唄,還來個寧死不屈,不管他是不是真想當女人,他這傷都肯定不是因此而來,而是反抗雲清。
「差不多……我給他清理下傷口上點藥包扎一下,多少讓他不這麼疼,你還是去通知他家人吧。」他語落,便從衣襟里模出些藥瓶來,又道︰「去給我打盆清水來。」
秦無色怔了怔,通知他家人,听起來這不是必死無疑了麼。
卻無閑暇多想,她倉促的出門去命人打水,順命了小九去華府找人。
院落里,蘇紅琴好奇的問︰「無色,那是什麼人呢,你什麼時候認識這種人的?」
秦無色蹙了眉,一語不發,所有人的眼中都有好奇,卻沒一個像蘇紅琴這麼好事的問個不停。
羽七音在里面包扎的時間很久,不時能听到幾聲淡柔且痛苦的哼唧從房內傳出,听的一行人心尖兒直顫顫,蘇紅琴渾身一抖,眯了眯美眸︰「頭一遭听到人妖哼哼,果然是不一樣……」
許久,小九匆忙的往蒼月閣跑來,這些日子他就沒得個清閑,小王爺不知怎的總關在海月樓里,那御雪公子還一刻不離的陪著。
這兒又突然冒出個自宮的人妖,更驚愕的是,秦無色說那人是華家公子,讓他趕緊的去找華家人。
他的身後,是模樣看著比他更為焦灼的華雲,剛踏入蒼月閣的院落,小九一退下,他便著急問︰「我家公子怎麼了?」
秦無色抬眸看去,見著華雲,心里微微一怔,沖著小九微慍道︰「讓你去找華老爺來,你找他做什麼?」
「我家老爺前幾日就出去辦貨了,至今未歸,我家公子到底出什麼事兒了?」華雲心急如焚,公子都失蹤幾天了,這剛有了公子的消息,小九卻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秦無色擰著眉,不得不承認,她有些怕華雲,怕他華府的怪規矩真給他點了個什麼守宮砂,那她豈不是……
「他……自宮…。」
「啊?」華雲嚇的睜大了雙眼,眼淚說來就來,滿滿的盛在眼眶里打轉︰「公子啊,你可是華家九代單傳啊……」
「未遂。」秦無色皺緊眉心看他這懦弱的模樣,心里愈發不是滋味。
「真的麼?」華雲又是一喜,忙不迭的拍了拍胸脯壓驚。
「不過,也活不長了。」羽七音突地推開門,信步出來,淡淡說道。
黑紗下的眸子睨了一眼華雲︰「你就是他的家人?」
「他身中媚毒,三日之內不解必精血亂涌而死,又傷及陽鋒不能解毒,你們還有兩日給他準備後事。」羽七音伸出兩根修長手指在他眼前一比劃。
華雲頓覺兩眼發昏,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大夫,您救救我家公子,多少錢華府都給!」
他不停的磕頭,看著倒讓在場的人都心生憐憫,蘇紅琴聳了聳肩︰「這種場合不適合我。」
話落,她大步流星的直接出了小院,趙凌風與南風吟並排站著,也不開口,這事本身他們就沒弄明白。
「我好似听說,華府……很有錢?」羽七音俯身湊近了華雲,出聲問道。
「有,有……大夫,您要多少錢,多少錢老爺一定會給的,我回去就給老爺飛鴿傳書讓他趕緊回來。」華雲似乎看到了希望,抬起臉來卻只看到羽七音面上密不透風的黑紗。
「倒不是給我,」羽七音直了直身子,沉吟了片刻後道︰「發個江湖通告,找內力深厚的女子,當然……男的也可以,武林高手都行。」
「找武林高手來做什麼?」華雲眨著眼,不明所以的問。
「他的傷勢,若下重藥,兩日內或有少許好轉,除非內力深厚之人用內功將他陽鋒護著行房,如若胡亂找個人來……」他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那麼一摁將它彎了下去。
「這……隨便找個人真的好麼?」華雲犯難極了,他家公子怎就這麼命苦,這都第二次身中媚毒了,被不明底細的人吃了一次,還要再被吃一次……
公子真真是,紅顏薄命吶。
華雲長嘆了口氣,咕噥道︰「身中媚毒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對方是誰還不能選擇……」
這一句,听得秦無色心底一顫,莫名生出好些愧疚來,她也是受害者,可此刻的華雲看起來好生可憐。
「華家公子美貌相信雲蒼人盡皆知,再加上你們用重金酬謝,前來之人必定前僕後繼,隨你們選吧。」他似想起什麼,又補了句︰「我這幾日可真是用最好的藥給他,所以……」
「明白明白,我這就回去拿診金先給大夫,藥費用多少給多少。」華雲心里雖犯難,卻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華蓮死,站起身來,他說︰「我這就去找人寫告示。」
「謝大夫,謝王爺。」起身後,華雲對著二人鞠了禮,這才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明德王爺真是這樣好看的一個人,方才情急都未注意。
待得華雲走後,秦無色才開口問︰「你真有藥能讓他兩日內就有所好轉?」
「只是少許好轉,就是……不再繼續血流不止罷了。」羽七音有些支吾道,不是他醫術不好,傷成這樣,妄想兩日內好轉,華佗再世也苦手︰「所以才必須要人用內力幫他護著,這也不一定真的管用,理論上,成功的幾率有五成。」
「弟弟是何時認識華家公子的?」沉默許久的南風吟,這才幽幽開口問。
「算不上認識,就是見過幾面。」秦無色蹙眉,心里還記著華雲那句話,他不能選擇,難道她就有的選麼!
「見過幾面就如此上心呢。」南風吟意味不明的輕輕一笑,之後小聲的像是對自己說︰「來了蒼都,誰還不曾听過那華蓮美的跟只妖精似的。」
秦無色並未听到他後來的話語,只伸手推門,卻被羽七音制止住,她莫名其妙的覷了他一眼︰「我只是看看他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別進去的好。」羽七音出言勸阻,解釋道︰「他身中媚毒神智半夢半醒,誰靠近他他都會……」
秦無色的手倏地縮了回來,背過身,舉目看向高聳的海月樓,海月樓共有七層,實屬得上氣勢恢宏的建築之一了。
她凝著那樓閣,眸光一沉,撩了撩袍子︰「那麻煩你先看著他了。」
她就步出院落往海月樓行去,逃避看他也無用,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可走著,就發覺身後緊跟著腳步聲,回眸過來︰「你跟著我做什麼?」
清風蕩過撩起南風吟幾縷青絲,他一襲淡紫色的華美衣裳,頭上束著白玉發冠,順滑柔美的青絲自發冠中傾瀉而下,飄逸的垂在身後。
「弟弟。」他緩緩的抬眸,用那幽深如潭的桃花眼眸注視著她︰「你是不是在刻意避開我?」
他的聲音又輕又飄渺,夾雜幾絲難以言喻的惑人。
「我避開你做什麼?」她挑眉,對他的問話感到毫無意義。
那漂亮的桃花眼,在光線下,色澤竟難以察覺的變深了幾分,明眸皓齒,說不出的好看,他輕笑︰「那我便放心了。」
「沒什麼事,就回去歇著。」她覷了他一眼,這幾天,她沒仔細看,這人的眼圈都生出來了,像是疲倦不已。
「今日我就打算回大秦……」他斂下睫,看一地的樹影斑駁。
「我們這兩天也要回去了,你若真有什麼事必須離開先回去也好,又不是不能再見了。」她對他這種像是要離開很久一般的告別方式感到不滿,無事矯情最鬧心。
「我也不是必須離開……」他呢喃著,抬眸時,她的背影已離了數米遠,他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只是沒人需要我留下。」
海月樓中,安靜極了,除卻幾個必備使喚的下人,這樓里空蕩蕩的。
廳內輕紗飛舞,最里邊的床榻邊,坐著個修長的銀發少年,听著動靜,他轉過臉來,便叫秦無色驚了一下!
他這眼圈掛的那叫一個沉,漂亮的水眸中都爬上數條血絲兒了。
御雪打了個哈欠,失了平時的火爆性子,有氣無力的說︰「你來了,那我先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