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閣外,借著兩盞燈籠的微弱光線,蘇欣怡低頭靜靜的繡著靴面,听了動靜,才瞧到一白一黑的兩道身影。
「這麼晚了,蘇女乃娘還不歇著?」秦無色似水的鳳眸流動著墨色的光澤,凝著她手中的繡片,白底,景藍、朱紅、綺紫的繡花綴著綠葉,細密的分布在繡片上,繡工精致極了。
「給阿蓮做雙靴子,男孩子是不該穿繡鞋。」蘇欣怡再下了幾針,才頓了動作,心里總有些酸,是不是她老給他做繡鞋,以致今日他恰好傷至此。
秦無色挑了挑眉︰「那男兒的靴面也不至于這麼花俏。」
「我當他自己兒子般,他生的漂亮,總想給他拾綴的更好看……」她想到這里,鼻尖涌了一絲酸澀,目光不經意覷到了秦無色身後的人影,怔了怔,問︰「我還以為王爺休息了,有事麼?」
「這兒是我的房間。」秦無色有些無奈的回道。
「這……」蘇欣怡有些冒昧的歉意,忙道︰「我這就找人接阿蓮回府,只是……那個大夫……」
「這麼晚了,也不必這麼急,我自找的到住處,不過明日一早你們還是快走罷,至于他的情況,也交代清楚了,屆時會拿些藥給你們,其他事就看命了。」秦無色斜了身後的人一眼,又將視線落到蘇欣怡身上︰「這是天山派第三十八代的弟子,有事要見華蓮。」
蘇欣怡打量了姬曉梅幾眼,沉思道︰「阿蓮跟天山派的人素無來往,且他現在也睡下了。」
「沒事,事關他的傷勢,以後又不是沒的睡,少睡一會兒無妨。」秦無色將將說出口就驚覺不對,察覺到蘇欣怡眸光一黯,她頗尷尬笑道︰「不是那個意思。」
「王爺不必介懷,我沒多想。」蘇欣怡收拾了繡針,站起身來,說︰「我去叫醒他,他有起床氣,得哄著。」
眼看她推門輕手輕腳的進屋,秦無色愣著看了她幾秒,蘇欣怡很疼華蓮,在她看來,華蓮的行為舉止已不是個孩子了,可在蘇欣怡的口中,他怎也長不大,也不知是否偶然,在蘇欣怡的面前,華蓮也會不經意的顯得幼稚起來。
蘇欣怡掌了屋內的燭火,房內霎時染了一層忽明忽昧的淡淡燭光,眼見著蘇欣怡走到床邊喚那人,姬曉梅只覺得心都在砰砰亂跳,她極是想見這美成妖精的男子會是何樣,卻又不敢出聲打擾。
床榻上的人,妖精般的絕美面容浮著不正常的緋色,耳邊清淺的幾聲呼喚,也讓他睡的很淺的一覺驚醒,卷翹細長的睫抖動了幾下,才掀開來。
見著他轉醒,蘇欣怡卻是心里一驚,那雙眸子里,滿滿的都是動人的碧色,可想他已快撐不下去了……
「阿蓮……」蘇欣怡悶悶的喚了一聲,伸手撫上他尖削的臉頰,剛觸踫,他便低低的哼了一聲,她手上的涼,對此刻的他來說,太刺激了……
「你……滾開!」華蓮咬著牙,幾乎發火,他忍的很難受,難受到即使睡過去,夢里也都是旖旎的光景,就怕,再這樣下去,他已分不清誰是誰,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可見著蘇欣怡被他吼的驚愕,他心里又是愧疚,卻再無心思多說幾句跟她解釋他的痛苦。
蘇欣怡被他那麼一嚇,趕緊的退開半米,身後秦無色迎了上來扶住她的手肘,附過唇道︰「蘇女乃娘,你先出去,我有話問他。」
「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說麼?」蘇欣怡斜睨著她,她是怕,怕他們有什麼瞞著她。
「你別多想,只是怕你在,他會不好開口。」秦無色安撫道,不僅是這事難開口,她也不知蘇欣怡究竟知道多少事,在她面前總有話難說。
蘇欣怡盯著她半晌,想到華蓮中的是媚毒,才點了頭,安靜的出了門。
蘇欣怡前腳才跨出門檻,姬曉梅已忍不住沖了上去,想一睹傳言中那顛倒眾生的芳華。
略顯凌亂的床上,那人削弱白皙的肩頭下就只掩了一床薄被,青絲如緞般的在塌上綻開,薄被似掩不住他頎長的身子,一雙玉般的赤足露在外,精致的腳趾都伸的筆直,配著他略顯痛苦的神情,有種極強的視覺沖擊!
細看他的臉,線條勾勒的陰柔漂亮,那眼角的朱砂色,比花旦妝還漂亮,像是落雪而融的花瓣,他眼倏地睜開,迷離如煙水,緊緊的攥著人的魂兒,像是在喚著她靠近……
這驚為天人的美,姬曉梅如著了魔般的步步走近,眼里只有他那雙鉤得人心癢難搔的美目。
「啊!」突而她發出一陣尖銳的嚎叫,感到鼻尖兩股熱流猛的涌出,她懷疑她的鼻梁骨都被他砸碎了!
秦無色見狀走了過來,對著姬曉梅揮了揮手示意她先離遠一些,姬曉梅捂著鼻子疼痛難當,想不通他的眼神分明在渴求她的靠近,卻又突然下手這般狠!
秦無色覷著他,此刻他只閉著雙眼,呼吸紊亂的撩人心神,閉上眼不是看不見,而是因藥物的作用變得愈發敏銳,突然靠近的一點點氣息,一絲絲氣味都逃不過他的神經,即使踫也未踫,他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淺淺的體溫和淡淡的香氣。
「華蓮,她是天山派的人。」秦無色試著說明來意,他卻始終不曾掀開眼來,她還是繼續說道︰「你的情況不知羽七音有否跟你說清楚,不過……」
她斜了遠在角落里的姬曉梅一眼,姬曉梅也是投來信任的目光,只要秦無色說清了她的來意,她便能試著接近華蓮,從看到華蓮的那一眼起,她從他眼神中就確定,他一定是她命定的那個人,輾轉了數輪流年才得以想見,那眼神,她一想起來,渾身都酥了……
秦無色壓低了聲音,說︰「不過那個人就算了,她空有招式內力不淬,只會害了你,我帶她來也是為了知會你一聲,之後來的人怕更多更雜,這些事兒照理也不當我操心,蘇女乃娘和華雲定會為你考慮,明日我就走了……」
華蓮終是緩緩掀開了眼,他本就嬌態百生的眸光,在這種光景下顯得更是迷離欲醉,睨著她的臉,似在等她的下一句話。
「我想了想,給你銀票了事確實有些過分,以後……你多照顧……華雲。」她頓了頓,挑明這件事于她來說還真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事。
華蓮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而後只是吃吃一笑,他早有察覺她誤將華雲當成他,沒想她此刻真會開口說。
秦無色斜到他滑到肩頭的薄被,下意識的伸手給他掖了掖,目光都不敢看他的身子,他本就是個惑人的主兒,那些毒像是催發了他所有的潛能,媚得連他一根頭發絲兒都妖嬈動人。
他被下修長的手倏地攥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隱隱皺眉,定楮看才發覺,他漂亮的指尖都暈著淡淡的血痕,是他一直忍著的證據。
他費力的想坐起身,一點點的動作使得將將給他蓋好的薄被順著他光滑的肌膚下滑,秦無色怔著,忘了收回視線,他的一舉一動都扣著人的心弦,她終于明白姬曉梅為何會著魔似的靠近,他那雙細長又狐媚的眸子里,寫的都是讓人難以抗拒的蠱惑。
據說,有的動物發晴的時候會散發一種特殊的香味來吸引異性,人沒有這樣的特征,可此刻的他,分明是一只散發著極度誘惑的妖精,能讓見了他的所有人都移不開視線,挪不開腳步。
他陡然的帖了上來,隔著單薄的衣料,秦無色依舊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滾燙氣息,他的下巴抵在她肩上,伸出舌尖,一點點舌忝著她的頸脖……
這種小動物似的的舌忝舐,讓秦無色微微一顫,不等她有所動作,他的薄唇驀然覆上了她的唇,不溫柔,卻也並不粗魯,嘗試的舌忝了幾下後,才逐漸深入……
他唇齒間還殘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夾雜著他本身的蘭香,他修長的雙手不輕不重的扣住她的後腦勺,輾轉著角度避開兩人鼻尖的摩擦,秦無色怔楞著,視線只能看到他微闔著的美眸,濃長的睫在他眼瞼處投下的那片深邃又柔和的陰影,竟未阻止他不留余地的進攻。
卻是姬曉梅倏地沖上來,一把扯開了秦無色,分開的突然,兩人唇間帶出一根長長的旖旎銀絲,他的唇被染的晶亮,微腫的,卻能看出不只是他主動而已,他只動作小小的舌忝掉嘴角的銀絲,撩人極了。
「我還以為你真好心帶我來,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分桃,齷齪,趁人之危!」姬曉梅淬了一聲。
秦無色也突地驚醒,緩了口氣,她怒道︰「你瞎了麼,是他親我不是我親他!」
「你……喜歡我。」華蓮癱在床上粗重的喘息,說的,卻是一句肯定的話。
「有病!」秦無色哼了一聲,蹙眉絞了他一眼。
他呼吸還亂,密長的睫毛宛若受驚蝶兒亂顫,眸光篤定卻又迷蒙璀璨,倚著床頭支撐著身子低低笑出聲︰「那你……為何救我,雲……雲清受傷的事兒你也……肯擔待?」
「因為華雲!」秦無色矢口否認道。
「呵……」他又垂著眸子低笑,喉嚨深處發出的輕笑很是迷人,低聲問︰「你自己……信麼?」
姬曉梅也轉眼看向秦無色,像是也期待著秦無色的回答。
「看什麼看!」秦無色喝了她一聲,斜了華蓮一眼,冷聲道︰「你毛病不少,最大的毛病,是自戀。」
「你敢說……一點也不動心?」他抬眸凝向她,還是淡柔而嬌嬈的笑意︰「一點也不想……我繼續吻你麼?」
「不動心,不想。」她心底雖是為他的話微微一顫,卻毫不猶豫的回道,說起來她對他好像真的太好,可她始終認為,那只不過是因為華雲。
若說還有多的,也許是對他這幾次三番的受傷感到憐憫?
「心里……真沒我?」他挑眉,很累,只是跟身體的需要作掙扎,就費勁了他的精神,媚毒很難抵抗,不能用內力去化,只能靠意識,他自認,意識不夠堅定,尤其嗅著她身上那股香味兒時,只不過因為受傷的尷尬,那絲絲的痛楚幫襯著,他才能堅持到現在。
「你神志不清了。」秦無色下了結論,覷了姬曉梅一眼,拂袖就往屋外走。
「哈……」床榻上的人笑的削肩輕顫,這笑聲听在秦無色耳朵里很是刺耳,他得意什麼,譏笑什麼,讓她覺得自己被他狠狠的耍了一番!
她根本沒確定自己要往哪兒走,連今夜住哪個院子也沒想清,腦子里只是一片混亂,薄唇還在不停翻動著嘀咕,有病……
她不是不懂,反而……是太清楚。
可以說她這些年來自以為是男子渾噩度了這麼久,但有一點,卻不渾噩,她懂女人鉤引男人的手段,不入流的無非是rou體的鉤引,還有一種,是不知不覺間的吸引你的注意。
而華蓮于她,就是這一種,他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無意,但確實是吸引了她的視線,從第一眼,他就月兌下錦靴赤足戲魚時開始。
這樣一個男子,很可怕,他輕佻浮躁,嬉戲于歡場中,蘇欣怡都說了,樓蘭古國最注重的是男子的貞潔,听來他就是那國人罷,卻不知自己的第一次給了誰……
尋常男子如此都道德敗壞,而他本該重視自己,反將這些視如兒戲。
他是不是喜歡這種鉤引人的感覺,看著人為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很開心麼!
竟不知不覺走到了花園中,秦無色蹙眉,倒是沒想到會一不小心走這麼遠,轉身發覺身後空無一人,才驚覺姬曉梅還在屋子里,而她出門的時候,也未看見蘇欣怡去了哪里。
「混賬!」心驀然的一驚,她蹙眉咒罵了一聲,又疾步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