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的很快,路過竹園的時候,驚覺這個時辰了,里面竟還燈火通明,這才猛然想起白日里南風吟說的,他要走了。
她步子在竹園前一頓,想提步進去,又微微搖頭,他那樣的貴公子不可能連夜走,可眼前有個人,去晚一步就要毀了!
他的功力她小有交手,本對付空有花架子的姬曉梅毫無問題,但問題就在他現在身體的境況!
連走帶跑的到了蒼月樓,猛的一腳踹開門,出乎意料的,屋內很安靜,連燭火也滅了,黑漆漆的……
「華蓮?」她喚了一聲,剛走幾步,一腳不留神踹到了個物什,發出沉悶聲響的同時,她也猝不及防的直撲向前,重重的撲到床前,膝蓋骨在地面一磕,疼的讓她擰了擰眉。
手在床榻上一陣模索,薄被下一馬平川的,真是沒人了麼!
突地,一只手反扣住她的手腕,像是阻止她繼續的模索,懶懶的聲線還帶著幾分睡意幾分微喘︰「咳咳,誒,你……一個人就能弄出……這麼大動靜,倒是有趣……」
秦無色一怔,甩開他的手,不知哪來的怒意︰「你躲起來裝什麼失蹤!」
「我沒有呀……」他穩著氣息,說的無辜,黑暗中,看不清他那張妖孽的面容,他始終微微喘著,閉著眸子像是養神,唇角,卻揚了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她還是會來找他……
他等的,都快絕望了,世間總說男人負心,女人才薄情呢,她好慢,慢的他以為她不會回來……
他才不會因為一夜就愛她,絕對不會,他只是氣,氣她能將他忘的如此徹底,難道他技術真的不夠好?
他要她愛上他,不因為那一夜的愧疚抑或責任而愛上他,然後再將她傷個徹底來泄憤!
是以,她說的每一句拒絕的話,他都沒真的難受,她是個騙子,出爾反爾,見他多次,又抱他回這里來,可是就在一直等她回來的時候,他竟然怕……怕她真不會回來尋他。
秦無色,你心里真沒我麼?
「姬曉梅呢?」秦無色視線掃了屋子一圈,雖黑漆漆的,但借著門處投來的淡淡月銀還是能勉強看得清,這房中顯然有過一番打斗,不然,地上不會這般凌亂,她也不會踩上個燭台。
她略帶驚愕的看他,分不出是譏是贊︰「你行啊,這樣了還能趕走她,她好歹是個女子。」
「因為……我中了……毒,所以是個女子就……下……不了手麼?」他嗤笑了一聲反問,實則,體會過那滋味以後,這一次中毒比上一次來的要難以抑制的多,若不是那樣,他不至于以傷自己為代價來抗拒毒性,卻也是因為傷的地方尷尬,鑽心的痛楚讓他到現在還能維持著幾分理智。
「險些忘了你傷了……。也難怪你能下的去手,沒把人給打殘罷?」她或許真有幾分刻意揭他傷疤的意思,誰叫他惹了她。
他一怔,側過臉去,低低說了聲︰「活不成了。」
傷了以後,他心里一直很難受,倒還沒心思去想以後能不能人道,還能不能活下去這種太遠的問題,真正讓他難受的,是讓她看到如此狼狽可笑的他……
「你沒事,那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哦,對了,」秦無色思及什麼,又道︰「明兒一早你就走,你在我的地方還懶得叫我擔心人傷了你,還有……你打傷了天山派的人,指不準會有麻煩,自己注意,讓人知道我連保護個人的能力都沒有豈不是笑……。」
她後來的話沒說出口,因他又突地伸手過來拽住她的手肘,他聲音很輕,輕的像是快沒氣兒了,卻也很媚,媚的人都酥了︰「你……擔心我所以又回來?」
「求您千萬別多想成不?」秦無色眉心一蹙,無奈道。
「再說來听听。」他眸光還帶著渙散的迷離,一張妖嬈俊美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卻是那對眸子,像是吸食了所有的月華,既是迷離飄渺,又是流光璀璨。
「什麼?」她不明所以的問。
「求我。」
「有病!」她輕喝,猛的甩開了他的手。
他像是全無力氣似的,任她將他甩開,修長的手臂重重的落在床榻上,疼的他蹙眉嘶了一聲。
「誒?」秦無色喚了一聲,覺得下手有些重了,怎麼說他也是個傷者。
「華蓮?」她湊近了些,他雙眸閉著,像是疼暈過去似的,琢磨著她下手不該重成這樣,她並起二指探他的鼻息,竟然一絲也無!
「你以為我會信你,小心憋死你!」她惡語相向,不得不說心里還是有些沒底,保不齊他這個孱弱病秧子就真的被她那麼一甩給甩斷氣了,一半幾率也是幾率!
他驀然張開薄唇,一口咬住她置于他鼻尖的手,她疼了一下,伴隨著痛楚的,還有他軟柔如花瓣的薄唇擦著指尖的酥麻,她倏地抽開手,不想繼續。
他低沉嬌柔的笑著,笑的直咳嗽,偶還帶幾絲惑人的喘息,這張黑暗處只能窺見輪廓的臉,比之素日更顯陰柔,這種漂亮,是女子也比不過的,他在裕清殿上彈琵琶,美的融不進那世俗的畫卷,只因,他秋水神姿玉骨風臊只屬神來之筆。
其實她真想看看他正經打扮的樣子,他青絲甚美,卻多少掩了他的面容,那張臉無可挑剔,清爽的束起發來,才應是男兒的真絕色。
「王爺……」他笑夠了,才喚了一聲,也許黑暗是勇氣的催生藥劑,因為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勉強去看,再加以猜測揣摩,所以才不怕尷尬,他說︰「不若……你……幫我解毒?」
他說的真真正經,秦無色卻是眼角一抖,這話,听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可他中的是什麼毒?豈不是變相的說,王爺,不若你就上了我吧?
「得了,你不在乎對方是誰,我還在乎呢。」她嗤了一聲,她再風流也不是隨便找個人就亂來的那種人麼。
「你……真在乎?」他的話竟帶了些譏誚,聲音一沉︰「那你真記得……和你歡好過的人……叫什麼名字麼?」
「怎會不記得!」她蹙眉,也就南風吟,還有……。華雲。
他長長的輕喟了一聲,听起來卻像是誘人的喘息,緩緩的以一手扶著頭,側躺在床榻上,動作慵而懶散︰「我是真受不了了……你看我像是騙人麼……」
「像。」她篤定道,受不了還能廢話這麼多的人,指哪兒哪兒像!
「那怎麼你才信?」他微微抬腿,繞上她的腰,默不作聲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聲線沙啞︰「要我說……我難受的很……嗅著你這股味兒就快不行了……想你,想的都要死了麼?」
秦無色渾身一顫,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他這個動作,好是莫名的熟悉,竟然一時思緒斷了。
「來嘛……我好熱……姐姐救我……。讓我一下,不你我會死……」他突然轉換的女人調調,嬌嬈無比,帖了上來,迷戀的吻她精致的耳珠,不停低喃著︰「姐姐,姐姐……」
因為痛楚,他竟有了驚人的忍耐,也許不止痛楚罷,還有氣,她能氣的他死了都活過來,更莫說這零星半點的小清醒。
可卻經不起她身上那味道的撩撥,神智半迷離了,愈發清晰的是那一夜的感官,連淺眠的夢里,容貌模糊的人,哼哼的**聲兒也是她的,連想著會帶著身體的部分鑽心的疼還忍不住去想……
秦無色眉心一擰,雙指一掐,將他漂亮的薄唇掐成撅嘴模樣,他瞪大迷離的眸子,嘴巴被她這麼掐著,他都能想象模樣是多丑,作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我內力不錯?」她挑眉,夜色恰好掩了她眸底的一絲動念的蕩漾,她不看他,連他完美的輪廓也不想看,手腕一轉,將他的唇揪著繞了半圈,才彈開了,說︰「可我真不懂怎麼保護你的東西不受傷,一半兒不到你就折了,也是個死,別總一肚子算計,明日多的是高手,慢慢選。」
「唔。」他疼的哼了一聲,感覺唇瓣都腫了,女人都這麼狠心的麼?卻是有注意听到她的話。
不知是哪里來的結論,她總說他會算計,耍手段,他……真有麼?
「呵……反正我也快死了,死後這身子完不完整,也只是一把枯骨罷了……」他又笑,可鼻尖是她的木槿曇香,又是這樣一個看不清彼此的夜,不同的是此刻他能借著月光看清她的輪廓,忍不得他又是呼吸紊亂,圓滑而又世故道︰「相識一場……我只是……想死在你身上,讓你在我死的時候……哼幾聲送我上輪回路……」
秦無色避之不及的撥開他起身,他的想法真是……不能用任何詞語形容的變態,目光移開,她說︰「你死前的心願和我沒關系,我救你是為了什麼你心里清楚。」
「那是因為……你心里……有我。」最後兩字,輕飄飄的散在風中,他看著她堅決離開的背影,自嘲一笑,當真有麼,當真……有麼?
如果沒有,何不一開始就遵守諾言不再見他,反而要做出那麼多讓他誤會的舉動。
如果沒有,為什麼給他穿鞋,扒他衣服,還想帶他走。
如果沒有,為什麼不任他留在裕清殿里,非要抱他回來……
在他最是需要一個人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她,哄的他,以為她喜歡他,竟是心亂糟糟的想她一下都莫名鈍鈍的疼,難受呵,又是舍不得這被折騰的滋味。
你真記得他的名字麼,他叫華蓮,蓮花的蓮。
秦無色啊,你個騙子!把他的一切都騙走了,還不愛他愛到骨子里,讓他心里怪難受,才不是所謂的……痛呢……
「可憎!」他輕哼一聲,俯身抄起床下的一只繡鞋往門外拋擲了去,不知是否手法太精準,門外傳來一聲痛呼,他聞聲驚了一下,安靜听了會,再沒了聲音……
「嗯……」他的唇卻是不可抑止的發出一聲哼哼,到這個地步,翹的高高的,卻被人撒手不管了,試著翻了個身,趴在床榻上,被著的地方觸了傷口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卻也只有如此,才能稍微平息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她。
熱的難受,他踢開了薄被,線條優美的玉背果在外,能看到中間一條漂亮深邃的凹線,順著他背部的線條斜下又在腰間誘人的順著劬線微揚,美的扣人呼吸,他俊臉帖在枕上,闔著雙目,修長的指尖攥著被單,狠狠的將它在手心中揉成一團試圖分散痛楚,堵在軟枕上的薄唇,悶悶的低語︰「都是給了你,我……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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