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4不信
「行了,惱什麼。」秦無色伸手過去,瞅他臉上花了一道的紅,還蠻好看,幾乎還有些不舍幫他拭去。
她手還頓在那兒,他便毫不客氣的將她袖袂拽過來在臉上一揩,美眸絞了她一眼,見她怔傻住,他竟有些開心,輕笑說︰「反正你這袍子也不差這點髒了。」
秦無色斜了一眼染了血跡的袖袍,再睨了他一眼,他模樣其實屬于最正兒八經的那種美男,有些柔美,卻不會像華蓮那麼過分,眉宇間還帶點兒雅致的男兒氣,小下巴卻是著實鉤的人心都化了的疼,尤其一頭雪色華發,讓他猶在冰雪之中,美的清冷。
「你笑起來比平時漂亮的多。」她直語道,平時他若笑,大多是嗤笑譏笑嘲笑,這刻不同,他笑的有些溫柔,有些……美輪美奐。
他臉色突地一僵,蹙眉道︰「別說我漂亮。」
她挑起眉,漫不經心的說︰「行,我說你漂亮你反感麼,玄說你生的俊俏你就開心極了。」
「不是一回事。」他語氣變冷,也都忘了要將她扔出去那一著了,修長手指緊緊一攥,剜了她一眼︰「我就是不待見你口中的漂亮,這句話,你留著跟華蓮說,最惡心你這種隨意出口調戲的嘴臉,你以為誰都稀罕當你的玩物麼?」
她一時語塞,這都什麼,一句漂亮都扯上調戲了,突的她想起個事兒來,手往袖下模索去。
他側過臉不看她,聲線放低了,像是自言自語︰「你這樣對華蓮,是喜歡他麼,我……我倒是不關心你這種人喜歡誰,只是,只是你不是喜歡流沄麼?還是……你已經不喜歡他了?呵……我就說,你這種德行的人,心變的比天氣還快。」
他剛抬眸,就見一塊玉玦在他眼皮子底下搖晃,那玉玦系著的穗子在她手中,就放在他眼前左右擺蕩,那形狀色澤……他驚了一下,問︰「流沄的玉怎會在你手中?」
她心下了然,果真是流沄麼,那個帶著人皮面具的張貴,她竟然後悔沒在他死時掀開他的面皮看一看他生成什麼模樣。
「流沄呢,你找到他了?」他一手奪過玉玦,眸底閃著神采奕奕的光亮。
秦無色有些為難,當時是御雪從王府中擄走蘇紅琴,也即是說,害的張貴死的人就是流沄,雖說張貴是因本身體內有毒,遇到他那棘手的毒混合才致命,可怎麼說,他也是那個關鍵。
她到底說不說,想起他這麼爆嬌,真是一點不值得憐惜,可斜了他一眼,那灼灼的目光又讓她蹙眉︰「他死了。」
「……」他眸光一滯,渾身一顫的退了半步,不可置信的看她,不過須臾,他又恢復一派凶神惡煞的表情︰「秦無色,你心眼未免太小,我有真的扔你出去麼,說這種話來嚇我?」
「信不信由你。」她還是決定不告訴他,是他害的親生哥哥喪命,但也不能不告訴他,流沄已死的事實,說不定對他的精神還有些幫助,不至于白天一個樣,晚上一個樣,不得休歇,他現在還年輕,要是一輩子都這樣,早晚精力不濟。
他猛的伸手拽住她的手肘,咄咄逼人道︰「秦無色,你平日滿口胡言我都忍了,這種話豈能亂說?」
「謝謝你這麼忍的住。」她蹙眉瞅了一眼他攥住她的手,才抬眸對上他迫人的視線。
「你再不說實話,這次恐怕忍不住!」他狠狠的瞪著她的一雙鳳目,她一定見過流沄,不然怎會有這樣的一塊玉玦!
「你發什麼瘋!」她口吻加重,因感覺到他在她手肘上用的力道,比剛才近胡鬧的拉扯要重的多︰「我說他死了就是死了,是前些日子有人找來行館托人將這玉交給你,我怕你受打擊一直未說罷了。」
「不可能!」他低吼一聲,湊近她的臉,似乎要將她的表情看個一清二楚,不放過一絲變化,突地笑了︰「你說他死了,說有人受托將玉拿來給我,我都信,可你說怕我受打擊,你擔心我,你以為我會信?」
「還是那句,」她動了動胳膊試著掙開他的鉗制,說︰「信不信由你。」
他愣了一下,不信,怎麼可能說死就死了,她也不可能那麼好心的擔心自己難受,一萬個不信,可卻抵不過那麼一點點的害怕,一點就能將他所有的信心擊的粉碎!
他反手抓住她就往外走,一路說道︰「你說的那個給你玉的人,走,去找出來!」
她狠狠甩開他的手,斥道︰「你有病麼,那麼一個普通人,一抓一大把,我連他樣貌都記不清了,找個屁!」
「那就一個個找,挨家挨戶找,看到他,你總該記得起來,且,他來過行館不是麼,興許其他人記得住他的樣子!」他不死心的說,就算要找一年,兩年,他也要找,失去師傅,他除了流沄,再無其他的親人了……
「行館又不是只為我們而設的,平日里來拜訪的人多不勝數,誰記得住那麼個平凡的長相,再說…。你不得留在這兒麼,雲一天將此處給你住了麼,你不想多感受下昔日你娘的居所?」她現在純屬怕他真不死心,因為他似乎認定了她能依稀記住那人長相,後面的日子難不成又變成陪他找這麼個不存在的人,那豈不是甩不掉了!
他急著走的腳步,突然停下︰「我對爹娘只有很模糊的映像,你說我薄情也好,我不可能對這樣一個完全沒有記憶的人產生多大的感情,至多在此緬懷她片刻,也是擠不出一滴眼淚來,至于我的身世,零零碎碎我也清楚了,雲一天不可能放過我,那又如何,這區區一個皇宮能縛的住我?我為什麼留下來,只因這是娘曾經住過的地方,我不過想看看、轉轉,我的時間不是用來祭奠這個印象模糊的娘,流沄一直守護我,直到…。總之,他避開我,我也要找他,不管找不找的到,不管他想不想見,我只是不能由著明知道他的消息卻放任不理,僅此而已。」
他扭過頭,與她對望一眼,她臉色不變,從容的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徑直往外走,輕松的聳了聳肩,聲音不輕不重︰「走罷,不快點又要滋事,來的時候被宮內禁軍瞄著了,這刻正往這兒趕呢。」
她這種身手,也能被禁軍發覺?他有些不信的看她,目光又落在她被血跡濡濕的褲腿上,眉心微皺,他上前幾步追上她,她還未扭頭,身上多了件緋色的袍子。
她莫名的抬眼看他,他全然就不想看她一眼,鄙夷道︰「受傷能傷得這種羞恥模樣的,也怕只有你了。」
她眉輕輕一跳,果真,听不到什麼好話,卻是一點也不介意的將衣袍往身上攏了一下,她還沒意氣到不受這白來的好事,畢竟滿腿的血在白衣上太扎眼,怎麼也不好看。
他只著一件淡粉色的中衣,領口層疊出的白色里衣,粉白相稱,將他膚色抬的各種漂亮,出了長安殿,他斂著雙眸,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殿中的蕭索淒寂。
她雖看在眼里,卻未多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這高極了的假山,山腳邊,畫舫已經靠岸,陸陸續續有人下船,她睨了他一眼,他便懂了意思,半蹲下來,不太愉悅的嘀咕︰「輕功差的跟狗一樣。」
她大方的伏上他的背,雙手一攀,順屈指狠狠在他額上彈了一下,他低低痛哼一聲,她只說︰「快點,他們要來了,我不想再對這些嘍嘍費力氣,血都快流成一條河了。」
他猛然一驚,這才又想起她那身血,慌道︰「你用我袍子隔著點,別弄的我滿身都是!」
「少說話,快點。」她淬了一聲,煩他再折騰,還是依言用他給她的袍子將兩人稍微阻隔了一下。
他站直身子,她的雙月退就自然而然的纏上他的縴素的腰際,他突的覺得背脊發麻,有種險些被她弄的無力之感,她不悅的斥了一聲︰「你會不會背啊?」
說著,她的雙月退在空中晃了一下,他不將她小腿扶一下,她怎麼趴的穩當,他卻並沒有扶住她,只回了一句嘴︰「自己趴穩,摔了不負責,我雙手還有用,要是一會兒撞見他們了,指望你一邊流血一邊打麼?」
話落,他身子一掠,如蝶穿花掠在山間,她趴在他背上,笑道︰「流血的我也比你強。」
他譏誚的哼了一聲,專心往山下跳,並不理她,她又湊過嘴到他耳邊,問︰「方才我來的時候,有人能在從水上直接走過來,那叫一個浪里白條水上漂,你能麼?」
他微微一怔,那是輕功境界麼,他自認輕功已是數一數二,也沒听說過能水上行走如履平地的說法,若是水面上有蓮花葉還好,能稍微借力,可這湖水中一片干淨的很。
卻是口吻一點不弱的回道︰「不用水上漂,他們的畫舫還在那,我們坐船,他們想追也追不了。」
「哦,那就是不會漂咯,你說你,別的也沒個強項,就輕功還不錯了,居然不會漂,嘖嘖……一無是處啊!」她生怕風聲吹的他听不到,刻意湊近他耳珠說,末了,還一陣輕笑。
他眉心隱隱蹙了一下,卻不再反駁,要是以為他是能忍就錯了,這不,她在他背上都能感覺到他氣的心口亂一陣起伏,可他卻真真是沒發火,倒是讓她覺得無聊了,這麼高的山,玄只消片刻就過去了,而輕功如羽七音或是他,約莫要用一盞茶時間,也是夠悶的。
她無聊了,就索性將臉貼在他背上,打了個哈欠就想睡,是太疼了,所以昨夜一夜沒睡好現在都睡不下去,嗅著他身上散發的淡淡藥香,竟然感覺好受的多。
可一旦有所放松,她必然會在這種極速中從他背上掉下去,是以她將雙月退纏的更緊,兩腳在他腰前交疊在一起鎖住以防墜落,才稍微安心的繼續趴著休憩,雖說睡不著,卻放松了一下神經,一路看樹木飛快的從眼前掠過。
他因她的動作僵了一下,自從出了師門,他現在也算見過不少人了,可老是跟他這麼親昵接觸的,除了她沒別人,哪怕不是亂模他那個地方……這動作也夠讓他不知所措了。
御雪不安的動了一下,手不扶她,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她貼的他很不舒服,總覺得有什麼活物在心里亂竄,擾的他心神不定的,驀然,她眯著眸子斜著被風帶走的一片白,問︰「御雪,你是不是掉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