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96折返
秦無色在夜色中尋著御雪的方向,終于,在不遠的樹梢上,瞧著了他緋色的身影,她足尖在巨猿身上借力,徑直朝他掠去︰「帶我走。」
御雪還未反應過來,她已輕車熟路的攀上了他的背,也是因她那一出聲,巨猿很快分辨出兩人的位置,步步朝兩人方向而來,林中交錯的樹木在它的走動間 啪的斷了一地,形成一條無阻的道路。
他來不及問她什麼意思,也無功夫跟她較真她這麼貿然爬他背上,身形靈敏的在樹林中穿梭,每每那巨猿一掌揮過似要將兩人打落了,下一刻御雪又乍然出現躍向另一枝樹梢尖兒。
它跑的並不快,但因體型的優勢,幾步就像是快要追上兩人,林中僅余有巨猿的腳步聲,以及它掛斷樹木的聲響,御雪眉心緊緊擰著,抱怨道︰「要這麼躲多久?」
「躲到它放棄為止,」秦無色回眸覷了一眼巨猿,夜色中它滿身雪白毛發著實打眼,這哪還像只猴子,分明是只怪獸,她扭過頭,未免風聲吹散她的話,刻意附唇到他耳邊說︰「待它放棄了,我們再尾隨它找到巢穴,興許會有所發現,你知道那藥材什麼樣兒麼?」
「不知道……」他話音未落,莫名感到背脊一涼,又道︰「不是說了異香馥郁麼,就算不認識,見到的話也該很容易察覺。」
她這才舒展了眉心,須臾,卻是他顯得不耐了︰「它真倔,追了這麼久也不放棄,這山路也怪了,坑坑窪窪的極難走,怎麼也不見它摔個跟頭墜個懸崖。」
啪啪的樹枝斷裂聲幾乎連在一起沒有間隙,他話音才落,身後巨猿似絆著什麼物事,直直的往前撲,御雪一驚,腳下數次連點一側樹干,加快往前行進,秦無色大喊︰「別往……前……」
御雪慌忙伸手拽住能見的樹梢,兩人幾乎在空中繞了半個圓弧,身下似是深淵,夜色中不可窺見其深度,而他正拽著的樹枝正是崖壁上生出的一棵樹木,他沉聲道︰「往上面跳。」
「來不及…。」秦無色眯著眸子看著巨猿以不可阻擋的力道撲過來,頭疼的甩了甩頭。
一霎,這個山峰幾乎在巨猿的沖擊下開始崩塌,包括兩人賴以的樹也連根而起往崖下墜,秦無色幾乎在凌空的那刻迅速的找準崖上的毗鄰樹木,腕下銀絲如一道細膩銀光,飛快的纏上樹干,幾乎同時,她伸手將他手臂拉住。
而此刻她才看清巨猿的動作,它掉下山崖興許是偶然,但眼下看來,這于它來說根本不足掛齒,莫看它身形碩大,攀爬的本領卻極好,只見它在崖壁上敏捷的攀著石塊漸漸往下行,這一刻,它似乎已經對兩人沒了興趣。
秦無色皺起眉,該死的猴子,它現在若是再來她還好攀在它身上下這崖底,現下她倒是不擔心銀絲的韌性不足以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而是不僅這樣搖晃,且細韌的銀絲勒的手腕已開始泛疼。
手臂有些熱,她清楚她並不是真鐵打的身體,銀絲勒緊了手腕,血液順著往手臂上滴,更莫說還拉著一個讓她無法穩住身形的男子,有些吃力。
他突地甩開她的手,找準崖壁上的石塊凸起,一躍便攀了上去,身下的重量一輕,秦無色終于舒了口氣,身形一晃貼近壁面,她這才瞅著不遠處的御雪,似怒非怒︰「你眼瞎了麼?」
「本來就黑不溜秋的,那情況誰注意的了?」他神色一凝,深邃的眸光如跳躍著火焰般,低吼她一聲。
她挑挑眉︰「那猴子下去了,跟上。」
「你行麼?」他不太信的斜她一眼,聲線里充滿了質疑。
「喏,我拴了東西在上面,那樹干承受我綽綽有余罷,你先下去免得它跑遠了,我慢慢滑下來,懂了?」她一句話還未說完,他修長身形已慢慢向下,找著下一個著腳點,他便一躍過去,她皺眉,這性子……
她輕功不如他造詣,只得貼著壁面慢慢向下滑,出乎她意料的,這崖並不深,只是夜色讓人看不清,或許白日里看著不過是一處深坑罷了,不消多少時候她便到了底部,剛檢視完手腕上勒出的血痕,抬眸就見御雪極快的繞回。
「別去了。」他離她越來越近,說道︰「這底下真是巢穴,林子里有多少巨猿看不清,肯定不少。」
「有嗅到什麼異香麼?」她問。
「沒有,倒是臭烘烘的,動物身上的羶味兒濃的很。」他說著,似想起那股味兒,又臉色白了一下。
「我去看看。」秦無色作勢欲走,御雪慌將她拉住,斥道︰「那是一群不是一兩只,你武功再好也耗不起,況且玄也沒說過那藥材就在他們巢穴中,只說它們偶爾會用那個果月復,指不定早就吃沒了。」
「放手。」她瞥了一眼他拉住她的手,平靜開口。
「你平日總說我沒腦子,你現在就有腦子麼,我不否認也許你能將它們都殺死,可它們又不會說話,你能問出個什麼來?豈不是白費力氣,更何況萬一有什麼……」他聲音沉了幾分,很難見著的認真。
她從喉嚨深處低低的笑出聲來︰「你第一次這麼有條理,卻不能表揚你了,放開。」
「不放,」他斜著她的眼神,若她想掙月兌他,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兒,他只得改變方式,說道︰「不然……待天亮了再看看?」
「天亮不亮有區別麼,那猴子視力極差,夜里才是好時機。」她沉吟了片刻,才費力的掙他的手,她要掙開他極其容易,可手腕上的傷讓她猶豫到了現在。
早知道他是個倔脾氣,她還以為能在言語上讓他服軟真是想太多,一掙開他的手,她便毫不遲疑的往林子深處走,御雪皺著好看的眉,嘆息一聲,垂眸就見著自己手上染的血跡,這……
「秦無色!」他微慍著伸手將她攥回來,在她猝不及防下竟生生將她拉了回來,吼道︰「什麼時候受傷的,說了別去你听我一次,回玄清觀去,我會跟玄說!」
她怔了一下,不是沒被他吼過,而是很難有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時候,他也因她這受驚般的反應而滯了半晌,語氣委下幾分,幾近循循善誘了︰「你去忙活一晚上也是徒勞無功,我看玄根本是在耍我們,先回去,我……我保證,他一定救治秦晟煜,行麼?」
他此刻的保證,她信,可她不信玄,即便他是玄的徒兒,她也不敢斷定玄就一定買這個帳,她緘默著不開口,他覺著她似乎動搖了,才又轉變回一貫的語調︰「這下行了,我說了一切讓我去說,要是他不肯,我再單獨折回來幫你找藥,好了吧?」
她斜睨他一眼,依舊未開口說一句話,他見勢已拽住她手臂一邊往反方向拉,一邊叨叨︰「再原路回去你吃不消,找找看附近肯定有路上去,這又不怎麼高,我說你這個人,素日里倒是自命不凡的,真到事兒上了,你腦子也不見得多好用,還有手上的傷怎麼弄的,又不吭聲,啞巴似的,明知道我身上沒藥了你平白弄個傷處,哎……疼不疼呢,只能看看這林子里有無可用的草藥,這黑天,看得清個什麼呀……」
他絮叨不斷,突地察覺沒有一點回應,這才頗驚愕的回眸看她,她好好的在,他拽的也確實是她胳膊,他深吸口氣,嗔怒道︰「沒事不吭聲,我還以為我拽了根木頭。」
預想的回駁聲沒有出現,他挑眉,天黑怕看不清楚他再湊近了些將她打量了個仔細︰「沒事吧,怎麼了?」
「沒,你說的挺對。」她淡淡回道。
「神經病。」他愣了一下,才白她一眼,再扭頭往前走,他走的很慢,不僅是對路況的未知,也因他的視線不停在林中找尋著熟悉的藥草。
他叨叨自語的似乎因沒找到藥草而犯愁,她不禁出聲︰「其實不用敷藥,就是被自己的東西勒了一下,沒毒沒害的,干涸了就好。」
「好什麼!」他蹙眉,又似乎發現什麼走向一側,一面扯下藥草一面說︰「不弄好留疤,人還以為你曾經想不開自盡過呢!」
他將藥草放在嘴里咀嚼,這點動作他做起來都極漂亮,可是……
秦無色條件性的縮了縮脖子︰「你這……干嘛?」
「給你上藥……唔……。又沒藥杵……不然呢?」他一邊咀嚼一面發出有些含糊的聲兒。
「別……不要了,你還是敷敷你的臉吧,手腕留疤不礙事……。」她皺了皺眉。
他對著掌心吐出嚼好的藥草,怒視著她︰「你還嫌髒不成,我口水比你手干淨多了!」
他話落,不由分說的將藥草往她手腕上一抹,她疼的嘶了一聲,漸漸緩和後才耐心看他敷藥的動作,他能找到藥,只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容貌並不那麼重要所以沒急著找麼?
「我還以為你不會流血,這下也好,好歹知道你的血也是熱的,是紅的。」他垂著眸子,譏誚道︰「不是比誰都厲害麼,不咋不咋的也受傷,你該不會說是故意的。」
「故意的。」她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他年紀比她還小些,卻比她高出約一個頭,俯身看她時,漂亮的銀絲恰好的灑了她滿身,柔和的堪比月華,听她話後又似乎錯愕的睜大眼看她的模樣,更能看到他淺淺的墨色眸子里影著她的樣子,他右臉上那道窄窄的血痕,倒是讓他這張讓人心疼的容貌多了幾分固執之感,更像是他的本性,她漫不經心說︰「你不是不知如何自處麼,我受點傷讓你照顧一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