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錯 第二十七章 夏真

作者 ︰

在清瞳的安排下,乘雲順利地回到了櫻園。櫻貴人已多日未見乘雲。雖早些時候大皇子來說要帶她出去狩獵,或將在宮外多住幾日。可後來大皇子自己犯了事,回宮來了,乘雲卻還不見影子。櫻瑞人那幾日急得很,打發人往夏真宮去問大皇子,但大皇子已被禁足,下人都近不了身。後來她打發人去向皇上稟告,丁公公回話說皇上政務繁忙,並不知乘雲公主往宮外去,讓櫻貴人自行找人。事實上,皇上因邊關之事心力交瘁,丁公公不忍因乘雲之事再去增添他的負荷是一回事;另一層,則是因為丁公公向來知道皇後不喜乘雲,他也是皇後的人,自然也不當真拿乘雲當主子。大皇子帶著乘雲去宮外狩獵是先向他打過招呼的,他本想向皇上稟告,誰知皇上太忙,那幾日便錯過了稟告的時機。後來大皇子鬧了事回宮了,他便也就這樣算了。

櫻貴人到哪里去找人?雖是個貴人,做什麼事卻都沒有法子。白白的又耗了幾天,這才等到乘雲自己回來了。

因此櫻貴人有些咋呼,看到她平安回來,欣慰之余不由得要嗦幾句,又惹得乘雲有些煩躁。

但晚上皇上果然來了,乘雲因沒心思,故並不像往日那樣活躍。出宮的事,也便這樣不了了之,沒人發覺,更沒人知道她乘雲從鬼門關里又逃過一劫。

在棲伶閣過了一夜,隔天起來已快近正午。用了午膳後,乘雲便打算往華伶坊去。

石氏夫婦對行刺之事仍疑問重重,不知何人對他們有這樣的敵意。溫雲雖足夠聰明,但平日里並不知宮中事,也無從推斷。

乘雲慶幸他們沒有追問,但也納悶為何石弦不問她挺身而出的原因,這畢竟也不合常理。但她沒有多想,也許石弦只是來不及問吧。此時對她來說,更重要的是修玉。修玉壞了皇後的事,不知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她不敢想。然而腦子里卻又浮現出她們首次相見時的場景。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刺骨寒天里,臘月中景林宮里紅梅傲然綻放。乘雲跑到了景林宮,恰好正值皇上吩咐了幾個小太監去采雪水。那半融梅枝上的雪水,接在深花瓷壇里,貯個一年半載,以備來年泡九天龍井茶。經年的梅枝融雪水,泡那九天龍井,乃是人間佳品,一向是皇上心頭所好。櫻園里沒有皇帝專用的九天龍井,但櫻貴人也頗好飲茶。乘雲想著櫻貴人這些日子里也說著去年備的雪水少了,就快用完。閑來無事,便干脆跟在小太監後頭也去接水。

哪知進了後花園,雪地里竟站著一個美人兒,頭上擺弄著剛從樹上摘下的紅梅。梅紅映著墨黑的眼眸,煞是好看。眼前的女孩同自己仿佛年歲相當,卻頗為窈窕。乘雲一時看呆。

隨行的小太監卻嚷了起來,這女孩子在這里做甚?景林宮是皇上的寢宮,在里頭當差的向來都警戒些。當前有個小太監,直直往前去盤問她。

那女孩子听得幾個小太監充滿敵意的呵斥聲,一時不知作何解釋。乘雲這才斥退那些奴才,說道,

「這是我宮里的人,你們竟敢在我面前這樣大聲,到底向狗熊借了幾個膽!」

那幾個小太監听得原來是公主的人,都悻悻的。見乘雲公主動了氣,哪敢再吭聲,這個公主可不好惹。幾個太監支支吾吾地,一眾散開,去接雪水。

小太監走了,那雪地里的女孩看著乘雲,面帶疑惑。她大概不知道為何乘雲有這樣的威力,又為何為她解圍。乘雲卻對她大笑了起來,指了指那些夾著尾巴溜走的奴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下氣。那女孩怔住,最後也一並笑起來。兩人俱雙手叉腰站在雪地里,笑得肚子都要疼了。寒冷的冬日,銀鈴般的悅耳聲音久久飄蕩在景林宮後花園的上空。

後來,修玉說,當日的乘雲,使她感到進宮以來的第一次溫暖。

第二次見面,乘雲誤闖華伶坊。修玉在坊里練一字馬,兩只腿生生地被教導的媽媽用腳壓著,看著強忍著眼淚咬著唇的修玉,乘雲才知道她原來是皇後的人。但這並不妨礙她們成為好朋友。偶然一次,不知誰因為自己的身世而嘆息了一聲,敞開心扉,她們才知道自己都是沒見過娘的孩子,同病相憐,更使得兩顆心互相珍惜。再加上後來修玉知道了妹妹雪絲就在乘雲宮里的緣故,兩人便更加親密了。

乘雲想起她和修玉相識的種種,不禁感慨萬千。修玉常常說她在皇後手下辦事,作為皇後的人身不由己。當問她需要為皇後做什麼事時,她卻不願提及當中一二。乘雲不願勉強追問,任由她一語帶過。可修玉常受到懲罰,令她也心痛不已。從前乘雲尚且以為那些懲罰都是修玉練舞懈怠舞藝不精招致的,如今總算知道,或許並非那麼簡單。因修玉所辦的事,或者都是像此次刺殺石將軍這樣,是關乎性命的事!

華伶坊雖是皇後的私家舞汀,卻不在昭德宮內,形式上仍由宮中樂舞司掌管。因此乘雲來找修玉也免得要和皇後踫面。

豈知,來到華伶坊,華伶坊中的舞姬們卻都說修玉不在。問去哪里了,無人知曉。後來乘雲都快走了,馮蘇蘇才站出來說話。

「高修玉啊,怕是在昭德宮中不見天日了。」

馮蘇蘇是華伶坊里除了修玉之外,舞跳得最好的人。只是常年被修玉壓著,永遠都嫌自己風頭出得不夠,因此對修玉一直都心懷妒忌。平日里大家雖听聞修玉是高將軍的私生女,總是不敢過于明目張膽,因此稱呼修玉時從不帶姓氏。可馮蘇蘇卻一意孤行,連名帶姓。其實無非為了挖苦修玉。

她是那好道听途說的人,頗有一番心計,消息知道得不少。這會子修玉被囚禁在宮里,也正是她听來的消息。乘雲一听,修玉看來是被禁在昭德宮里了,事情看來不妙。

修玉果真受罰了。

修玉這里不好接近,也不知是在昭德宮內何處,看來只得稍後想辦法了。但大皇子那里,也不知他怎麼樣了,需走一趟。因此乘雲便往夏真宮走。

夏真宮清冷了許多,大皇子被禁著,整個宮殿中的人都提不起什麼興頭,終日也無所事事。見乘雲公主來了,奉皇上旨意,是應當阻擋著,不能讓她進去見大皇子的。不過下人們都明白,惹了乘雲,比惹了誰都打緊,誰也沒膽子去擋她。就這樣,乘雲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大皇子的寢室。

她之前並未來過這里,也頗有些好奇,顧著看了,並沒有出聲。

悄悄走了進去,殿里正當中是個雀絲繡金麒麟彩屏。凝神一看,透過那屏風,似可看得里面幾分。只是那屏上之景,好生奇怪。

乘雲疑惑地繞過屏風走了進去。卻見大皇子與一女子正坐在那張紫膠抬雲大床上。女子衣帶松弛,玉肩微露,背對著乘雲。

大皇子正好面對著乘雲,她一走進來他便發現了她。

「乘雲。」大皇子一看見她便月兌口而出,臉上俱是驚愕。

那女子听得大皇子叫來人的名字,不禁身體一顫,卻沒有轉過頭來。

「你……你們……」乘雲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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