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瞧。」
方才那說話的小家丁看來是個好事的人,這會子胳膊肘拐著踫了他旁的另一個人。
溫雲和底下人分開來坐,這時也被隔桌的那兩個大漢的對話吸引過去。她本不想多事,市井之人,粗言野語的,她原是听不下去的。不過那兩個人話里似說到了什麼女孩子。
「臭娘們,給臉還不要臉呢。」
「那娘們是近幾日新來的呢,好好的模樣,脾氣倒倔。」
「倔什麼,也不看看大爺我是誰,紫閣里的姑娘,哪個不等著大爺我瞧上眼?」
「新來的姑娘總是不懂規矩,都是紫娘沒給教好。先前不知道,帶了回去,我那七舅爺竟說呢,那姑娘好似是名家里出來的!第一天來就要接客,總也該是有幾分脾氣。」
「名家姑娘,難不成還是哪家千金?黃花閨女怎麼會跑那地去?少不得是個掃地倒痰盂的罷。」方才那破口罵著的漢子不屑地啜了一口酒,接著又叫著,
「小二!店酒家!這酒砸吧砸吧涼的,可怎麼喝!」
這里溫雲桌上菜正陸續上了,她旁邊剛來的小二,見旁邊那桌嫌酒涼,忙不迭轉過頭去吆喝,
「葛大爺,這就來了!」
溫雲趁機問那小二,此人何方神聖,紫閣又是什麼地方。
那小二狡黠一笑,道,
「客官竟問這個。紫閣啊……嘿嘿。那葛大爺啊,就是咱都城南郊的土地主啊,時不時都進城吃花酒,渾身都是財氣呢。旁的是他小舅爺,倆人成日里都一起鬼混呢,是咱這里的,名人,」
說到這里,回過去夾著眼縫看了那兩人一眼,
「葛大爺的小舅爺的七舅爺是紫閣里看門的老爹,小舅爺什麼消息都通透呢。」
這里說罷,回過頭去對著那葛大爺立馬又堆起一臉笑,
「葛大爺再給我們侃侃唄?」
那葛大爺哪里瞧他,背過臉去,只是把酒壺遞了過來,
「腌小子,好生去給大爺我溫溫酒。」
那小二接過酒壺,仍是一臉笑地走了。
溫雲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低聲問底下人,紫閣是哪,听得那大爺說話的口氣和小二的話,她心下猜想那應是個煙花之地。
果不其然,下面一幫小家丁可憋紅了臉,不應話。有個老實的,跟了石府幾年的老家丁,才應了她,
「夫人,紫閣是都城里最有名的窯子哇,就在這里,再走兩條街便到了。」
溫雲于是在心里盤算了一番。
飯畢,她讓跟出來的人都先回府,獨剩下自己,往那兩條街外走。
官中夫人往那些不正經營生的地方去,向來都怕人說閑話,溫雲心中有所避諱,特別是最近石府又多事。
她也有些笑話自己,娘或許不過真是走丟了,哪里還真淪落到妓院了呢?只是,這偌大都城,雖說他們是石將軍復職之後才搬到城中繁華之地,但娘是早跟了石府的,也不是什麼小家子氣的人,不至于走不出這個圈子。方才那兩人說是紫閣來了新姑娘,抵死不從,且是官家小姐來的,若說是娘,實在也未可知。這個萬一,紕漏不起,溫雲還得親自瞧瞧。只是,這時候要混進去,又未免有些沒有名堂了。
正躊躇著,只見前面有個人影,三分眼熟。仔細一想,是方才春風酒館里那個葛大爺的「小舅爺」。瞧他這模樣,也是往紫閣的方向走呢。蹊蹺的是,葛大爺卻不在。
那店里的小二不是說,吃花酒時二人都是同行同往的嗎?
溫雲這時又想到那小二提及的,「消息通透」,那麼何妨上前去問一下?
只是那小舅爺賊頭鼠目地,走兩步還要環顧一下四周,像是怕見熟人的樣子,未等溫雲趕上,他便鑽進了一道旁門。
溫雲抬頭一看,果真是都中第一青樓,紫閣也好不氣派,連店面都妖嬈的很。門前懸著五盞紅綢水晶燈籠,門前五花瓖邊的楠木匾額上刻著四個燙金大字,
「流連紫閣」。
原來這就到了。
門前有個守門的大爺,以及幾個持扇迎客的姑娘。姑娘們神色懶散,卻又都個個顯出某種花枝招展的妖嬈。
溫雲心下暗想,果真名不虛傳啊。
門前想必就是那小舅爺的七舅爺了。溫雲低下頭來,想混進去。不料還未踏上門檻呢,幾個姑娘當中的一個,隔著老遠便使喚那七舅爺,
「哎哎哎,又個來尋仇的了。七舅爺,去打發了罷。」
七舅爺看了看溫雲,
「看來是個貴夫人呢。」
「貴夫人怎麼樣了?還不是看不住自家相公,真是痴……」
原來他們把自己當成來尋丈夫的落魄娘子了。溫雲倒是莞爾一笑,卻又想念起石常銳起來。
正門是走不進去了,她試著來到方才那小舅爺走的小側門,幽暗之處,門居然半掩。
溫雲輕輕一推,一條晦暗的通道出現在眼前。走到盡頭,又見一個小旋樓梯。
正不知往上走是何處,這時,從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咳咳。」
溫雲猛地一轉身,
「誰?」
無人應答。
「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