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凡真想問一聲,我到底是不是姨娘生出來的?這是什麼時代啊?做娘的可以不要親生女兒的嗎?
什麼叫待的習慣了?雖是做姨娘,可也是個正常的女人好吧?她不願意跟老爺、女兒在一起,倒願意在老家住一輩子?
她是傻了還是瘋了?
慢著,楚亦凡面露狐疑之色,定定的看向程之。他剛才說自己越長越像姨娘,所以楚鴻程待自己越來越不一般,這話是正說還是反說?
程之倒不至于怕了一個孩子,可眼前這孩子的眼神純真清澈,像是一泓清澈的溪水,清晰的照著他的心思,讓他不自禁的覺得心虛。
楚亦凡緩緩的垂了眸子,問道︰「舅舅,姨娘和我爹,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之笑笑道︰「你這孩子,倒問起你爹和你姨娘的事來了。他們……」程之的神色中閃過一抹痛苦,說出來的話卻平淡如水︰「你爹和你姨娘一見鐘情,你姨娘進了楚家,也過了幾年舒心日子……」
楚亦凡再度抬頭,豁然打斷了程之道︰「舅舅只拿我當個孩子哄罷了,既如此,不說也罷。」
這些唬人的話,說來何益,就為了這,他處心積慮的借這王府書房一用要見她嗎?
楚亦凡覺得憋氣,連這最親的舅舅都不說實話,她的孤單、脆弱、無助顯而易見。她退後一步,朝著程之福了福身道︰「舅舅好好的吧。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該回去了。」
說完徑自轉身往外走。
程之竟有些愣,往前走了半步,叫她︰「凡姐兒——」
楚亦凡背對著他站住,低聲道︰「舅舅若是想起了什麼話,就下次再跟我說。」說著身子往前一傾,幾乎是小跑著奔向了門口。程之心一沉,眼前黑了一下,差點以為楚亦凡會被高高的門檻絆倒。
離的那麼遠,他根本來不及扶。急切的關心反倒讓他下意識的閉了閉眼,身子前傾,到底半步都沒能挪動。
再睜眼時,楚亦凡好端端的站在門外,綠蘿正俯輕聲說著什麼。程之輕嘆了口氣,不知道是疲憊還是解月兌,等到看著綠蘿牽著楚亦凡的手離開了,才吐出半句︰「你母親她……」剩下的話似乎都被空虛和寂靜吞食,他卻仿佛已經說盡了,緊緊的抿住嘴,眼楮里固執的涌起了水霧和胭紅。
楚亦凡心情很低落,就好像被人拋棄在了茫茫沙漠,看不見綠洲,也看不見希望,只剩下的一點水,讓她不知道這是希望還是絕望。
她只得一個人茫然的往前,根本不知道走出這沙漠是不是可能的事,走出之後又能怎麼樣。也許不過是一片接一片的沙漠,她永永遠遠的一個人在路上,連點慰藉都沒有。
綠蘿很是心疼的道︰「姑娘累了吧?奴婢背您好不好?」
楚亦凡差一點就要說好了。畢竟這只是個孩子的身體,她在這里五六年了,說是適應,其實還是蜷縮罷了。要說恐慌、難受只是最初的感覺,現在只剩下了茫然。在這最脆弱的時候,她想家,想自己最親的親人。
可這里沒有最親的親人。
楚亦凡抿緊唇,搖搖頭,道︰「不了。」
其實她很想讓誰抱抱,背著也好,這會心情頹唐,她實在一點走路的興致都沒有。可是綠蘿的後背不夠堅挺,這一刻尋得了安慰,下次呢?
胡氏看到楚亦凡的時候,不由的略帶詫異的看了眼綠蘿。按說見到親人,傷感是一定的,但最起碼的歡喜應該有,可楚亦凡卻好像更沉悶更悲傷了。
是程之對她說了不該說的,還是這孩子心事重,真的想她的姨娘了?
綠蘿輕輕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情。胡氏便笑著牽了楚亦凡的手,逗她︰「我那里還有一包玫瑰糕呢,凡娘要不要嘗嘗?」
一路進了花廳,早有宮人們進出穿梭,正在傳膳,楚亦凡的臉色終是好了點。她不是不明白,這種消沉的情緒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盡管她急需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靜靜,可周圍都是人,作色也只能短短一瞬,否則胡氏再有耐心,也是她自己沒眼色,不給王妃娘娘留面子了。
屋里好熱鬧,那種歡喜開心的氣氛就像屋里的香氣,撲面而來。楚亦凡心里才剛褪下的傷感受此反彈,竟然再次襲涌,她不由自主的頓了下步子,想也不想的先看向胡氏。
胡氏的臉色沉靜,如一泓平靜的湖面,光可鑒影。可楚亦凡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眼底的那一抹悵然。
安王和楚亦可正在對弈,楚亦真在一旁撫琴,雖無談話聲,可是眉目之間,情愫流轉,空氣中都有曖昧的情調。
胡氏進來,給安王行禮,他連抬頭都無暇,只若有似無的嗯了一聲,招呼道︰「你過來幫本王看看,這棋可還下得?」
胡氏便微微一笑,站到了安王的身畔,凝神屏息,看向棋盤,觸目間先看到了楚亦可那只縴白的柔荑。
很美,美的讓人心生憐惜,尤其是手指間拈著墨玉一般的棋子,黑白相襯,更是一種驚心動魄的觸感。
胡氏忽的舉手,在棋罐里模出一顆白子,想也不想的下到棋盤上,笑道︰「妾身並不擅長,少不得讓王爺和楚二姑娘見笑了。」
她一點猶豫都沒有,就將棋子清脆的擱置到了棋盤之上。
安王淡笑不語,只是臉上的神情忽然就帶了點微妙的不悅。楚亦可臉色也劇變,卻很快起身道︰「娘娘棋高,民女甘拜下風。」
胡氏卻並不驕矜,也不自謙,只是笑道︰「我不懂下棋,只是再不用膳,這飯菜可就要涼了。」說完也不看李昂的臉色,徑自伸手一抹,棋盤上的棋子立時凌亂,黑白相混,早就不復剛才的局面。
楚亦可微低了頭,卻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安王,這一眼,訴諸了無數的委屈,那長長的睫毛上就帶了一滴瑩露。
………………………………………………
這章寫的很憋氣,有話不能好好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