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主 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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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兒站在慈仁宮高高的台階上,輕輕一松手,手里碧綠的西瓜順著台階滾到地上,摔了個粉碎,瓜正是好瓜黑籽翠砂瓤,汁水豐富新鮮……可惜卻是吃不得的,清宮舊例,伺候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帝、皇後、貴妃的宮女到了伏天一人有一個瓜的份例,可這瓜宮女誰都不會吃,西瓜性涼、清熱生津、利水,宮女們每日當值,哪能時常出去解手,只有把瓜扔了,听個響兒。

她的身後巧兒、珍兒、鳳兒也把瓜扔了下去,三個人嘰嘰喳喳的要賭誰得瓜扔得遠,摔得瓣數多,秀兒佯裝不樂意︰「你們三個好不講究,看我摔完了才打賭。」

「新宮女進來叫你姑姑都叫了小半年了,竟耍起小孩脾氣了,我的瓜給你摔。」巧兒把自己的西瓜塞到了秀兒手里。

「咱們倆個算一股,輸贏都出份子。」秀兒笑道。

「那我們兩個也是一股。」珍兒和鳳兒互相摟著說道。

「好!」

啪!啪!瓜摔到地上,宮女們湊在一起嘻笑了幾聲,秀兒和巧兒輸一人輸給珍兒和鳳兒一個荷包,帶著笑容走了。

如今她們也算是混出來了,欺生欺生,二月里來了一批生瓜蛋子可以讓這次老「資格」的欺負,再說時日久了,各自都熟了,哪里還會像一開始一樣的端著姑姑的架子欺負人,她們四個算是熬出頭了。

「听說紐祜祿娘娘封了貴妃,掌理**事,佟佳娘娘也封了妃,佟妃,你們說皇後會是誰啊。」鳳兒說道。

「論資歷出身當然是貴妃娘娘更高一些,當初她可是跟先皇後娘娘一起進宮的,可佟佳娘娘是皇上的親表妹,又更得寵一些……」巧兒說道。

「不管是誰,封了皇後,都要孝敬太後,跟咱們有什麼關系,只是神仙打架小鬼遭秧,哪個咱們都惹不起,敬著、躲著唄,左不過她們不敢欺負咱們慈仁宮的宮女。」珍兒這話說得是實話,連秀兒都對她刮目相看了。

「原來珍兒是個月復內有乾坤的!」秀兒捏捏珍兒圓圓的臉。

「那是啊,在宮里呆了這麼久,總不能白呆。」珍兒笑道。

「听說兩位娘娘暗地里都在太皇太後那里使著勁兒,想要撫育二阿哥呢。」

「我看她們是要枉廢心機。」巧兒說道。

秀兒不說話,听著她們講這些事,心里知道巧兒說得這話是對的,從康熙大婚到現在,都折了多少阿哥、格格了?里面甚至包括嫡長子承祜,唯二到現在活得還可以的一個是養在宮外的大阿哥,另一個就是皇後留下的沒娘的孩子乳名保成的二阿哥,這里面固然有康熙和後妃們太年輕孩子先天不良的原因,可這麼個死法說沒貓膩誰信?

康熙是宮里長大的孩子,就算爹娘死得早,他少年登基經歷得少,可這些年看也看明白了,他真能一點懷疑都沒有?從他把大阿哥送走,二阿哥自生下來就親自撫養來看,他是有懷疑的。

要論受寵,這些最受寵的其實是馬佳氏,只不過馬佳氏的孩子都沒能活下來,出身又差些,這才在後位之爭中,是配角的角色。

同是懷孕,人人在意著皇後娘娘,誰記得馬佳氏四月初六生了個阿哥,還沒睜開眼就沒了,只得了個長華的乳名。

還是那句話,後妃這個職業雖然福利不錯,可危險系數太大,那怕爬到最高級別的皇後,也未見得是什麼好事。

說來也巧,她正想著馬佳氏,馬佳氏就來了,據說是家里面捎來了新疆的哈密瓜,她送給太後嘗鮮,同來的還有佟佳氏。

佟佳氏年輕,顏色正好,又是從小在宮里常來常往熟悉的,逗得太後笑個不停,馬佳氏年歲略長生育又早,姿色上不如佟佳氏出挑,難得的是身質嫻靜女人味十足,皮膚也極白,雖說兩個人來慈仁宮主因是送哈密瓜,她是主客,可陪客的佟佳氏說得倒比她多。

佟佳氏天南地北地講,不知道怎麼說到了二阿哥身上,「前日我見著了二阿哥,已經能坐起來了,果然早慧,一雙眼楮大大的小嘴紅紅的,瞧著頗有赫舍里姐姐的影子。」佟佳氏說到這兒,笑容收斂了起來,臉上帶著傷感。

「唉,他沒了親額娘,皇帝又舍不得他,非要親自帶著,你們誰看見了就搭把手吧。」皇太後說道。

馬佳氏听到佟妃說二阿哥,目光閃了閃,沒說話,真要把早喪的皇子都算上,二阿哥應該是七阿哥,其中有三個是她生的。

「往常赫舍里姐姐在的時候不覺得,如今不在了,這宮里顯得冷冷清清的。」佟佳氏說道。

「唉……別說你們這些做姐妹的想她,哀家這個見慣了生死的人,也想她。」皇太後點了點頭,「瞧咱們說得高興,倒忘了謝正主兒了,這哈密瓜好,甜,哀家喜歡。」

「太後您喜歡就成,只是這東西遙遙而來不易得,妾身父親得了五個,家里一個沒留全送進宮了,太皇太後那里送去兩個、太後這里送了兩個、皇上那里只得了一個,太後喜歡就是妾的福氣。」馬佳氏說話輕聲慢語的,讓人听了心里舒服,難怪這些年一直聖寵不衰。

「這孩子也太實在了,應該自己留一下才是。」太後瞧著馬佳氏,與佟佳氏相比略粗的腰身和縴瘦的手,頗有幾分憐憫。

「長輩們享用了,就是妾享用了。」

「嗯,你這個情哀家領了。」

佟妃不是傻的,見太後故意把話題轉開,不往二阿哥身上引,也就不再提此事了,只是撿了幾個笑話湊趣,呆了一會兒太後微露出倦意,兩個人就走了。

秀兒和珍兒把茶撤了,回來的時候山杏正在替太後,太後照著鏡子看自己鏡子里的臉,太後不老,三十多歲,在現代是熟女御姐,保養得一直也不錯,只不過太後一直在扮老相,從發飾到衣裳沒有一樣不華貴中透著老成的,太皇太後還有幾樣鮮艷的衣裳呢,太後這里一樣都沒有,如今頭發散了下來,發如墨然,鏡中的女子依舊端莊美麗,看起來倒像是年輕了十余歲似的。

「唉,哀家老了,剛說了那麼會子話就累了。」

「太後不老,太後還年輕著呢。」

「孫子都七八個了,能不老嗎?」。太後也數著數呢,「人哪,年輕的時候總想著爭啊,求啊,恨不能一下子踏上高枝,人人都在腳下,又怎麼知道人站得高了,別人藏在暗處,給你一箭,你連害你的是誰都不一定看得著。」

這話山杏就不敢接了,不止是山杏,這屋子的人都裝聾子。

「母後那里走不通,就走哀家這條路子,這個姓佟佳的姑娘,比她姑姑聰明。」太後又說,這句話一屋子的人不是裝聾子了,連傻子都要一起裝了。

「天熱,篦舒服,你們也互相篦篦,都是花一樣的年紀,都要鮮亮得像朵花似的才好,哀家看著也舒心。」

「謝太後。」宮女們施了一個福禮,好像被忽然點活了似的紙扎人一般,太後也渾然忘了自己點評過誰誰誰,依舊做那個憨厚直爽只會說滿語、蒙語的皇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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