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端木鳳凰棲 第十章 自傷逃出

作者 ︰

逐鹿九年,一月。

沉寂已久的北疆異族大月,驟然來犯,百萬大軍聲勢浩大,一夜之間南下穿過蒼風沙漠,與北池國守軍對峙于飛鹽城下,戰馬奔馳帶起的塵煙遮天蔽日,進攻號角一日之內數次吹響。

中原震動,四國皆驚。

北池國措手不及間,只得調各方守軍暫時北上御敵,毗鄰北池的西海國,緊急修國書一封發往北池王宮,表示此次戰事關乎民族大義,同仇敵愾,願調集軍隊相助雲雲。

塞外烈烈的寒風穿過沙漠,穿過河湖,回蕩在西海與東凌交界處的山脈間,吹動著東凌將士們的衣襟,和他們胯下戰馬的鬃毛。

傅宇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額角,他駐馬望向北方,神情肅穆。

「報,收到西海王親筆書信,盛贊我王聖明,提前十五日出兵,此時恰解北池之急,又言將軍為天下蒼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隊伍後方,兵士急急奔來,恭聲道︰「西海王特稱贊大人,深明大義。」

傅宇點了點頭,示意兵士退下,策馬欲行,卻又向身後遙遠處回望了一眼。

東邊,晨曦中初生的日光正愈來愈烈,他的神色中卻似是起了風霜,彷如歲月倒轉,一時無言……

此時,萬里之外,往日渺無人煙的蒼風沙漠,塵煙四起。

一彎沙丘之上,身著黑色貂毛袍服,外罩寬大斗篷的少年持著一張鹿筋硬弓,向南而立。南面不遠處,越過一片戰火狼藉的空曠戈壁,便是北池飛鹽城,高大堅固的城牆與城門自從前朝修建至今,已然數百年,自從端木皇朝崩裂,中原與外族之間的防線逐漸南推,如今,竟已推到這蒼風沙漠南端的飛鹽城下。

少年劍眉如刃,一雙冰冷碧眸直直盯著前方籠于晨霧中的高大城池,眸中寒意隱現。

數百年間,大月居于北疆塞外,數代窺視這中原萬里沃土,然而幾度厲兵秣馬南下,幾度殺進蒼風沙漠,最終皆被這座舉世無雙的當世強城擋于城下。

他閉上眼,沉默片刻,忽然冷聲道︰「如何?」

身後,一直悄無聲息站立良久的清瘦灰袍男子揚了揚眉︰「我帶領來與殿下會合的先頭軍十萬騎兵隊已安置妥當,每日以半數戰馬編成馬隊繞城馳騁,暫且可以懾得中原人不敢妄動。後方二十萬步兵隊攜帶雙倍炊爐火石,半日後即可趕到。中原素來認為異族行事粗莽,卻未曾料想過此一代大月皇族中,竟出了七殿下這樣的絕世英才。」

他頓了頓,語氣無不遺憾︰「千年端木皇朝已然不復,這飛鹽城已經比不得舊日的飛鹽城,只可惜我大月軍力仍未足以與中原四國爭鋒,此番兵逼城下,卻只是聯合西海的虛晃聲東之計,看來,除非四國戰亂,自相損耗,方才有攻破這飛鹽城之機。」

話音未落,沙丘下奔來一名裘甲兵士,稟道;「七殿下,金吾城來使,已抵達主將帳中!」

那清瘦男子聞言,面色一凝,語氣中帶著些感概︰「七殿下,沒想到您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比我初步給您描述的計劃,高明十倍。」

少年手中摩挲著弓背上累累的磨痕,碧眸微微眯起︰「韜光養晦,引各方相斗,坐收漁翁之利,這些不都是先生你教給我的麼。」語罷,卻舉起了那張鹿筋硬弓,右手握住弓背,左手拉起弓弦,呼吸之間,就將一張常人無法拉動的硬弓繃如滿月,迎著冷冽的北漠巨風,遙遙指向前方的飛鹽城。

「終有一日,我必將率領真正的百萬鐵騎,踏平此城。」

男子愕然地看著那年僅弱冠的少年收弓離去,脊背筆直,步履冷絕,心中一時之間百味陳雜。

也許,他看中並培養的這名不受重視的七皇子,在數年之後,會是百年來真正威脅到中原的一匹草原蒼狼。

不,是蒼狼王!……

羽曦再次悠悠醒轉的時候,離年夜已僅有五日。

她望著窗外將變未變的天色,面色平靜,這件宅邸,大致位于上辰城東,自從十日前她被軟禁于此地,秦湘那女人便派了專人看守,那些黑衣侍衛武功高強,冷漠寡言,除了吃飯時間之外便是毫不留情地將她擊昏,如此情形,縱然是前生的她,也只有一半的機會能尋機逃遁,現在身弱體幼的她,幾乎是毫無機會。

如此,她便也強迫自己安分下來,最多偶爾露出些小孩子的驚懼怯弱神態,來掩飾自己的過于老成。

外間的事已經沒有了獲知的途徑,但她大概還是猜了個分明,按照秦湘所說,五日之前大月出兵南下,此時應當與北池邊疆守軍交兵三日有余了,而父親帶兵假借大月名義前往西海,現下也應當進入西海境內了,待到北池徹底調兵匯聚于蒼風防線,父親暗投西海並且出兵北池,這天下大勢劃分,便就又要變換了。

此番西海王之所以有這樣的膽色行此顛覆天下之事,必然是因為得到了秦家的支持,來到上辰,定也是因為秦家二家主親身前往。

她心中冷笑,這秦家究竟是能從中獲取怎樣的利益,竟能如此地大力相助。

肌膚上,似乎漸漸升起了一層麻癢難耐的痛意,羽曦低頭看去,卻發現雙手的手背,竟然漸漸紅腫了起來,不由得驚叫一聲,霎時,屋內就閃入了兩個身著黑衣的身影,其中右側衣袖肩膀上繪著一個幽綠色月亮圖案的黑衣侍衛統領,看了看羽曦紅腫的手臂,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眉稍微微皺了皺︰「去請大夫來。」

半個時辰之後,那背著藥箱匆匆而來的大夫,總算放開了羽曦的手,退後幾步,神情恭敬惶恐地回話道︰「大人,看來這位小姑娘不過是得了那九子瘡,身體並無大礙,只是病情來得凶猛,需用那艾灸及藥浴療法,不知可否移步于藥鋪?」

羽曦一雙星眸頓時睜大,顯出慌亂恐懼的神色,怯怯而帶著哭意的低聲道︰「我……我好痛,會不會……我會不會死?」

那黑衣統領抱著手,顯然是有些猶疑,那大夫卻又鄭重地說到︰「若是不治療待其慢慢好轉,也是可為,只不過……小姑娘這雙手,從此便是慘不忍睹了。」

許是擔心秦湘那處無法交差,傅宇那邊也不好應付,這黑衣統領最終還是同意了,幾個人換做平常百姓裝束,便帶著羽曦策馬直奔城東,安記藥鋪。

「請各位在門外稍待片刻。」大夫手中動作不停,準備著各種藥材,一邊卻將幾名侍衛擋在了藥房之外。

合上門,那大夫輕輕舉起羽曦紅腫破裂的雙手,看著她那驚痛欲絕,泫然欲泣的神色,心里也覺得有些可憐,細細地為她上了一層藥,便把她那暫時無法使用的雙手,用干淨的紗布厚厚地纏了起來。

想了想,還是開了藥房的門,去前櫃拿了副止痛藥,幾個侍衛見他出來,皆皺了皺眉,大夫忙解釋到︰「這小姑娘的手暫時已經無法使用了,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話音未落,只听得藥房中窗框「砰」地一響,似有重物落地,幾個侍衛面色一變,立刻沖進藥房,卻見窗戶打開,又哪里還有羽曦的影子。

忽然,離羽曦從房里消失不過瞬間,前院的馬匹竟然嘶聲一鳴,似是混亂地奔馳起來,跑出了藥鋪。

為首那衣繪幽月的侍衛統領面色大變,狠聲到︰「追!」又恨恨地看了一眼那嚇得兩股戰戰的大夫︰「你,去首領處請罪。」說罷,便迅速從前院沖了出去。

馬蹄聲混亂,一瞬間便去的遠了。

幾名侍衛一走,那名抖得厲害,面容絕望,幾乎癱倒在地上的大夫,卻忽然輕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整了整袍服上的皺褶,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面容已經變得沉靜,他慢慢踱到桌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眼神卻遙遙望向了後院的方向,唇邊勾起一絲不明的笑容。

片刻之後,後院外牆下,繞牆而過的水渠邊,一只嬌小的纏著繃帶的手忽然從水中伸了出來,搭在岸邊,然後,隨著一聲清脆的鈴鐺聲,一個輕靈嬌小的紅衣身影忽然間破水而出,動作雖輕,卻也濺起了不少水花。

羽曦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她賭對了,那安記藥鋪後院里的水池,的確是連通著城內四通八達的水系,連通著這後牆外繞牆而過的水渠。但沒想到的是,憑借她出色的換氣技巧,如今的她卻也只能屏息一分鐘的時間,這一路潛來,她幾乎是到了極限,連嗆了幾口水之後,胸肺便是一片火辣辣地疼。

她雙手抓住岸邊,正想一躍而起,手上卻傳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痛,手上裹得厚厚的紗布浸了水,那些紅腫的瘡部也被泡得裂了口,一絲一絲的鮮血正沿著手腕緩慢流下,將一部分紗布染得鮮紅。

她挑了挑眉,心中也是無奈,這算是自作自受。昨晚吃飯時她刻意多吃的牛肉,還有屋檐下她費了很大力氣才悄悄摘到一些並且吃下的香附子草,正是導致這九子瘡的罪魁禍首,當然,還有被她偷偷涂于馬耳之上,使馬受驚的驚厥草漿液。這幾日被軟禁期間她雖然安分,卻也並非乖乖束手就擒。

手指輕輕動了動,肌膚上猶如寒光利刃交錯劃過,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如今這雙手,真是傷上加傷了。

收起心中的感概與急切,她警惕地左右張望一番,忍著幾乎蝕骨的疼痛,尋了一個僻靜的方向便潛行了過去。

無論如何,先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作打算!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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