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漾 第五章 向著西北走

作者 ︰

乞兒跟著婦人到達西城門時,西城門門里外都都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婦人領著乞兒站在隊伍的後邊,一步步向前慢慢走著。

「老哥,你說都半年多了,怎麼這城門守得還是這麼緊啊。」乞兒身後的小個子漢子問著一旁的老漢。

老漢搖了搖頭,小聲道︰「听說是因為秦氏遺犯還沒有抓到。」

「秦氏遺犯?那個不過才十一歲的小丫頭片子?」小個子很是詫異。

「可不就是。」老漢點頭。

「不會早就逃出去了吧?」小個子小聲問,滿是好奇,眼珠子四處轉著。

「誰知道。」老漢答,顯然他對此事很不關心。

乞兒因為離這兩人較近,下意識地低下頭,滿心心虛。

婦人回頭見狀,伸手就用籃子里的包谷忘乞兒肩上一敲,厲聲道︰「抬起頭來。男子漢畏畏縮縮地,像什麼樣!你以為你是妹子啊!」

婦人的聲音引來諸多的視線,好奇者又,鄙夷著亦有,另乞兒剛剛抬起來的一點頭低得更加低了起來。

「瞧你這窩囊廢的樣子!」婦人越發生氣了,雖然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可那手中的包谷就像是不要錢的木棒一樣,又向著乞兒身上一棒又敲了過去。敲得乞兒背上大痛,不由眼淚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老僕忠叔的死,讓她多多少少有些駭然在人群中光明正大地出現了。

眾人收回了各色目光,婦人的彪悍讓他們對于乞兒多多少少有些同情了起來。有這麼個潑辣強悍的母親,難怪會活的這麼畏縮,活的這麼窩囊。

隊伍緩慢而行,人們將懷中的戶牒取出,交與守衛查看,然後出城或是進城。

乞兒跟在婦人身後,取出自己戶牒,遞上給守衛時,頭都不敢抬,連自己的手都是哆嗦著的。

守衛看了眼就站在自己面前,睜著一雙怒目,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兒子的婦人,趕忙將手中的戶牒匆匆間掃了眼,遞回給乞兒。

乞兒接過戶牒,趕忙走出城門,心下頓然松了一口氣。可在看向婦人時,卻又頓時提心吊膽了起來。她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些什麼,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婦人要打她。

其實這也不怪她。她自來都沒有學會看人眼色,秦府出事前,她不用學,因為她是秦府的嫡出小姐,別人看她眼色都來不及,哪用她去看別人掩飾;秦府出事後,她有老僕忠叔跟隨左右,雖然一直以來都如老鼠一般躲在陰暗處,吃不飽也穿不好,連最基本的干淨也保證不了,日日擔驚受怕著,但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有老僕打點,所以她可以放心地讓自己沉靜在悲傷的思緒中活著。待她有天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時,卻又因為自己的莽撞而葬送了自家老僕的性命。所以此刻的她,即便經歷了昨日那麼多奇幻詭異的事情,還是猶如一只驚弓之鳥,滿心惶恐,何況此時她所面對的,還是一名眾人既不可望更不可即的上神人物。

「還不快走!」婦人伸手一把擰住乞兒的耳朵,往外拖著。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窩囊廢來著。」婦人不解氣地又往乞兒肩膀上重重一拍,「就你這廢物樣,我老了以後還怎麼敢靠你啊!」

乞兒只覺得腦中頓然嗡的一聲大響,恍惚見,她似乎見到柳籃中探出一個黑貓腦袋,朝著她喵一聲地嘲笑起來。

窩囊,還真是啊。連只貓都不如的窩囊廢。就這樣子,以後還怎麼為自己親人報仇?

乞兒借著婦人打下來的疼痛,淚水流的越發凶了起來。

只是乞兒的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卻是更加的窩囊了。一個連反抗與大聲哭也不敢的人,不是窩囊是什麼。或許是有感于婦人內心深處的不滿與恨怨,對于婦人痛毆乞兒的舉動,諸人都是僅僅只是遠觀而不上前勸慰。

許是想通了些什麼,默默地流淚中的乞兒的背慢慢地越挺越直。

婦人看在眼里,不說話,頭一扭,邁大著腳步,快速向前走著,看起來還是極其生氣一般。

乞兒抬手重重一抹臉上的淚水,擰了擰閉塞的鼻頭,大步跟上婦人的腳步。外人看起來,這還是一個怕娘的窩囊廢。

乞兒身後的城牆上,畫有秦氏遺犯頭像的通緝文早已在日復一日的風吹雨打中變成了斑駁破碎的牆紙,在烈日的照射下,幾欲化蝶紛飛,月兌牆而落。

二人一路疾走,待到無人之處,婦人方停下了腳步。一轉身,婦人已恢復了自己長發紅衣的嬌媚形象。靜靜挽在紅衣女子手肘中的柳籃陡然「喵」的一聲大叫,籃筐一抖動,挽在紅衣女子手上的籃筐提手瞬時變成一條長長的黑尾巴,大貓就這麼兀禿地出現在乞兒的視線中,跳落在地。

「我只能帶你走到這兒,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紅衣女子淡漠道。

乞兒愣住,良久才張口,似要說些什麼,可卻被紅衣女子打斷了。

「你也無須問我什麼,只需記著一路向著西北方向而行。至于你的仇敵是誰,只要的你的實力夠了,你自然會知曉。」紅衣女子直視乞兒的雙眸,「不要忘了,你只有此生,不要希冀來世。以後的路該如何走,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乞兒輕輕咬了咬自己的唇瓣,雙手慢慢收緊,然而點頭,表示明白。

紅衣女子見乞兒點頭,便手指翻飛動,自乞兒心口牽引出一縷幽藍的火光。火光在紅衣女子的指尖輕輕彈跳了幾下,然而飛上了紅衣女子掌心中憑空出現的一盞蓮花形的銅制油燈中。

「這是你的心魂,我將以長明燈供養。長明燈滅之時,便是我取你天魂之日。」紅衣女子在乞兒驚愕的目光中解釋道。

「你,好自為之。」一句話落,紅衣女子帶著大貓一前一後地向著與乞兒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只是一步邁出,便已是身影模糊,進入了遠方一座碧山中。

「日出東南,沉于西北!」

乞兒看著紅衣女子遠去的方向,俯身一拜。起身時,衣著再次回歸到原來的破碎骯髒的模樣,她還是原來那個乞兒,只是身邊再也沒有老僕忠叔的身影。

勒緊腰間的腰帶,乞兒抬眼看向西北方位,踟躕了許久,方深吸了一口氣,沉穩地邁出自己的腳步,開始踏上自己一個人的征途。

……

西北,在乞兒的映像中,一只是一片荒涼之地所在之處。草木難生,黃沙遍地,有道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乞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有一個人的她,夜間是不敢趕路、也不敢進山的,她只有白天的時間能夠走路。可白天,她也要解決自己一個人的溫飽問題。她沒有火折子,也沒找到打火石,想學人鑽木起火,可她卻沒有趁手的工具。餓了,她只得摘把野草亂啃,渴了,便只得喝口野水。有時自己腸胃受不住,不停地拉稀,連半步路也走不得。夜間太冷,因為到了秋時,夜里水霧重,沒有足夠保暖衣著,也沒有火來抗寒的她,只得一次又一次在夜間搓手狂跑。好多次實在是抵不住滿身的疲乏,昏睡在夜間寒露里,第二天起來,卻是滿身灼燙,掙扎在生死線上。但好歹是讓她掙扎了過來,只是身體更加的瘦弱了。

她哭過,怨過,也想放棄過,只是她知道自己已沒有明天了,所以她熬了過來。

人們常說︰「窮則變,變則通。」

如今得她,已在石山間找到了幾塊勉強能踫出火花的打火石,也學會了怎麼去打火。如今的她,已學會了白天進山,怎樣運用石頭投擲山雞與野兔,運氣好,還能打到一兩只野味,夠她大吃一頓。

只是如今的她,還是衣履單薄破敗;如今的她,還是一個銅板也沒有,只能在進城後飽受屈辱地厚顏四處乞討。

乞兒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城牆,咧嘴笑了下,滿口白牙——這算是她與其他乞丐在形象上最大的一處區別,因為一直堅持用柳條刷牙。

今日她打到了兩只山雞,或許能換到幾個銅錢用用。

越往西北,天氣越涼。乞兒知道,若自己再換不到幾件厚棉襖,那麼她自己就再也沒有見到來年春天的機會了。

雖然此刻的她仍舊會彷徨,但她卻是堅定得想活著,哪怕只是如螻蟻一般狼狽地活著。因為只有活著,她才會有未來,才會找到自己的仇家,才能去報仇。而她,只今唯一的希望便是報仇。因此,她只能活著。

她很幸運,才帶著兩只山雞進城,就被一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攔下,給了四十個銅子,將她兩只山雞買走。但同時她也很倒霉,銅子兒剛到手,就讓幾個別有用心的人給盯上了。

「小子,將你手上的錢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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