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當安然已經成了江杰雲的女友時,得知這兩塊料當初為了幫某奸商泡到自己換飯錢,挖空心思,盡心竭力的想出來的這兩個餿主意之後,很是為他們未來的感情生活扎扎實實的捉了一把急,太讓人上火了,並不斷地試圖對這二位爺進行洗腦——同志哥們,你們這麼告白是要出事的!
至于江杰雲在排除了各種方案後,選擇了這樣一種直接,簡單的告白方式也是因為著重考慮到安然性格方面的原因。
安然這人,前面說了,就是個屬蝸牛的,慢熱,敏感,某些方面神經又粗得不行。
告白的方式太熱烈,比如那些電視劇里的,當著別人的面送一大捧鮮花,在人來人往的操場上擺一大堆彩燈蠟燭之類的lang漫派行為,這種方式真是連告白都可以省了,因為這只本質內向的蝸牛絕對會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掉頭就跑,有多少撩多遠,頭都不帶回一回的,活似被火燒了,並在此後也必然一直小心翼翼的跟你拉開極大的距離,想要再次向她靠近,則要費上無數的時間和腦子。
可如果只是含蓄的說上一些暗示性的情話,不夠力度不說,這位慢性子,粗神經的膽小鬼搞不好會認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只認為他是偶爾性子上來,又對她開起了玩笑,或是心血來潮的春心萌生,不當回事。更夸張一些,甚至會有可能壓根就沒听懂你的告白——抽風派的在非正常狀態下的想法總是那麼飄忽不定,難以捉模。
而且在某奸商看來,告訴這種事,要的就是個正面,深刻,有力,同時還必須恰如其分,拿捏正好。
所以,江杰雲想來想去,最終便選擇這種用行動代替語言,明了有效地讓安然明白自己心意的開場白——當然,這其中也包含某肉食動物私心想在自己看中的人身上先蓋個章,留下自己氣息的卑鄙無恥兼佔有意味十足的想法。
萬籟俱寂的靜夜,陽光明媚的午後,或是大雪飄飛的清晨,在所有空余的時光里,江杰雲一次又一次用心揣摩著安然的性格,根據她的性格不斷的調整著告白的方式。
在這樣無數次的調整中,他總是忍不住會猜想她見到,听到自己腦海里那些各樣各式,花樣百出的告白方式和告白詞時,會可能產生什麼樣不同的反應。
一開始還想得粗略,想著她會意外嗎?會感到吃驚嗎?會害羞吧?會生氣嗎?會不會意外吃驚到發呆發傻,驚慌失措?她會當場接受他的心意嗎?還是會嚇得一口回絕?或是在慌亂之余,答應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有沒有可能當時嚇得掉頭就跑,落荒而逃,一溜煙的沖回彩票站找媽媽?向老爸老媽告狀,說某個家伙調戲她?
……
想得多了,便開始想得更具體了,止不住的從安然的每種反應猜想著她各種神情,一點一滴的,細致入微,鮮活得好象她從他的心里走出來,站到了他的眼前,讓他不錯眼的看著,望著,喜歡著。
她吃驚時,瞪得大大的眼楮,那讓他想起當年他在天台提出要向她購買三明治時,她發怔的樣子,傻愣愣的可愛。
她害羞的時候,臉紅得非常迅速,會騰的一下子紅起來,血色從瑩白的臉頰透出來,像是新開的月季花,鮮女敕漂亮。垂著眼,睫毛還會像是受驚的蝴蝶似的急促的微微扇動著翅膀,撲簌簌的,配著紅撲撲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鼓起勇氣,去親親她。
其實她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怒氣沖沖的時候,眼楮會顯得特別的明亮,那丫頭凡事都認真,就是生氣也生得認真,用力的瞪著你,帶點了憨氣,微微鼓腮,撅著嘴,依然讓他想把她拉過來,在她那嘟著嘴上親一親。
……
戀愛中的人最是不講道理的,安然的種種面貌也許在別人看來完全是平淡無奇的正常反應,也就她那個護短到眼盲的老爹才會覺得自家閨女天下第一的招人稀罕,連親媽李彩鳳都不好意思說這種話。可在江杰雲的心里,安然就是掐腰扮茶壺狀罵人都透著別有味道的可愛,心里有情兩只眼里的瞳仁都是心型的,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今天告白事件的男主角江杰雲同學想像過自己心目中安西施的各種可能的反應,可當他真的采取了行動之後,卻發現,人不是神仙,在感情的問題上,無論你想得再多,再全面,也總有月兌出掌控,無能為力的時候。
突然遭到親吻,安然確實是吃驚的,也確實是像他想像的那樣將一雙烏溜溜,水盈盈的眼瞪得溜圓,微微張了嘴,傻乎乎的回望著他,目光怔然而專注。
看得本就因著第一次親吻女生——哪怕只是親個臉頰,也依然漲紅了臉的江小雲把脖子都染了顏色,好象天邊的美麗夕陽不僅燒紅了雲彩,還把少年的厚臉皮也順道給燒了個徹底。
可以說安然因他的突然親吻襲擊而受驚發呆的這一反應被江杰雲料個正著,然而,卻也只有這一反應被他猜到,接下來的一連串神情變化卻全部出乎他的意外,不是他無數想像中的任何一種。
按照江杰雲的想像,以安然平時的行為模式來看,被他這麼毫無預兆的一親,她肯定得呆愣上大半天,然後才是或生氣或害羞或驚慌等等的其他連鎖反應。
但是這一次,他卻錯了。
安然發愣的時間遠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長,不過幾秒而已,她便用手輕輕撫上剛剛被他親吻過的位置,一向清澈的眼眸在這一刻卻是變成兩汪深潭一般,黑幽幽的,仿佛包含著無數情緒,復雜到了極致,又好象什麼都沒有,空虛虛的一片,讓人無法看透,向他直直的看過來,聲音很低,平板得缺乏變化,「這是……什麼意思?」
江杰雲雖然第一次告白,第一次偷吻,心里又是興奮緊張,又是害臊羞澀,但敏銳的直覺卻並未受到多少影響,安然這過于快速的回神和無法捉磨的眼神已經讓他隱隱的覺得不安,生出了些警惕,更顧不上不好意思,迎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誠摯而鄭重,「意思是我喜歡你,安然。」
安然的眼楮在他的臉上逡巡著,緩慢的移動著,似乎在確認他回答中的誠意和他認真的程度。她的目光好象帶著沉甸甸的重量,一點點的在他的臉上碾壓過去,壓力十足,老天在上,江杰雲覺得自己長這麼大以來,好象沒有任何一回像此時這樣的緊張,忐忑,一顆 亂跳,失了節奏的心髒好象都壓到喉嚨口,呼吸也失去了次序。
以前無論遇到多大的事,他也不會如此緊張,因為他知道,那些機會,那些事,就算是丟掉了,失敗了,干砸了,也沒有關系。反正在他眼中,只要肯努力,肯動腦子,機會多得是,這一次沒做好,還有下一次,下一次也沒做好,還有更多重來的機會。而且,在每一次失敗中,他總會學到很多東西,總結很多經驗,每一次失敗都是一次成長,要不人們怎麼總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呢,還是很有道理的。
然而這一次,卻是不一樣的。
安然不是別人,是他準備愛一輩子,守一輩子,寵一輩子,過一輩子的人,無比的珍愛和重視。
人就是這樣,哪怕你再聰明,再自信,再理智,只要是放在心尖上的,無論是人,是物,還是事,總是免不了患得患失,不復從容。
也不知道這樣的打量和對視過了多久,在江杰雲的心里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夸張的說都趕上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了。
一陣飽含著水氣和花香的清涼晚風忽的吹來,北國的春風總是凶猛潑辣,哪怕傍晚十分弱了許多,依然將兩人頭上身邊的桃樹枝枒吹得搖動顫抖,無數輕薄的粉紅花瓣自枝頭細雪一般的紛紛飄落,灑了他們一頭一身,也讓安然回了神般的眨了眨眼,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氣嘆得悠長,悵然,帶著無盡復雜的余韻融在緊一陣慢一陣的風里,而她的臉上,也終于從震驚之後的木然呆滯一般的平靜漸漸有了表情,不是生氣的潮紅,更不是害羞的粉紅,而一層層漸漸的灰敗落寞下來,眼里也涌上了更多的情緒,心疼,歉疚,難過……風起雲涌一般的快速變幻浮動著,讓人心驚。
隨著安然的臉色和眼神的變化,江杰雲也不再緊張了,倒是心開始一點點的沉了下去,他之前不是沒想到過失敗,不是沒有應對挫折的準備。既然能想像她听到告白時的種種反應,自然也在心里琢磨過種種應對,甚至連自己應該有的表情都無一不在心里反復的思考練習過。
然而,安然此時這副超乎他想象的模樣,卻是讓江杰雲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一時之間,竟是破天荒的有點慌了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