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他看到安然再次張開嘴,想要開口時,卻迅速的回復了平時的機敏,在她將將發聲的一剎那,抬手阻止了她,「別忙著回答我,無論是拒絕還是同意,我都不希望你輕易的給出答案,答應我,給我點時間,回去後,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再答復我,好嗎?」。
安然垂下眼,想了幾秒,再揚起睫毛,眼中依然是滿滿的抱歉,然而卻極認真的點了點頭,總算是讓屏息斂氣的某人再度恢復了呼吸。
不同于來時路上氣氛的輕快——至少那時某個遲鈍帝的心情還是挺輕快的。回去的時候,兩人的步履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氣氛更是沉悶得有如兩人頭頂自帶團團壓頂烏雲,陰霾欲雨,可以說從他們相識到現在,這種滯重的沉默還是第一次發生在他們中間,耳邊只有河邊斜飛在空中的燕子們,發出陣陣刺耳的歡快鳴叫。
上了樓,兩人在各自的房門前站定,四目相對,無言半晌。
一向能裝的江杰雲此時哪怕心情低落,卻已經基本恢復了平時的從容,這貨的心靈修補能力向來卓絕,不過短短一段路的時間,已經迅速的把自己剛才因安然不同往日的詭異表現而碎成渣渣的小心靈穿針引線的縫合了起來,雖然裂痕依舊,不過不耽誤使用。
某奸商想得明白,不管安然之前的表現是出于何種原因,看得出,這次告白顯然是不成功的,盡管他在親吻之後,還準備了長長的一篇聲情並茂的告白詞,在心里演練了無數遍,從表情到聲音到語氣到停頓……可惜,全沒用上。
沒關系。
一次能成當然就好。
一次沒成,也沒啥大不了。
早就習慣了面對各種挫折和失敗,江杰雲此時心情雖然有點灰暗,但並沒沮喪到底,再度小強一般的斗志昂揚。
失敗一次怕什麼?就是失敗十次,他都不放棄,反正他是想跟她過一輩子的,慢慢來,反正他現在心意已經表達了,用行動在安小然的心里掛了個號,目前在她的周邊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敵情——今後……更不會發現什麼可疑的敵情!
以他對安小然的了解,她雖然不答應,他卻已經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印跡,再經過他一次次的反復突破,那丫頭的性格認真到有些傻氣,不與他把關系解決清楚,很難再跟別人有什麼新的發展——而且,某人壓根不會給她任何與別人有什麼新的發展的機會!
雖然這種招數有點卑鄙,但奸商堅信,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出臉皮追不著老婆,而且,臉皮和形象這種東西,在某人心里壓根就是個屁。
安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心里好象裝了無數的螃蟹,噗噗噗的吐著無數亂七八糟的泡泡,各種念頭按下葫蘆就起了瓢,此起彼浮的折騰個不休。
唯一唱著主旋律的聲音卻在心底不斷的訴說著愧疚和歉意,卻全然不知對面那個讓她深感愧疚和歉意的家伙已經以強悍的姿勢原地復活,在身體里燃燒起騰騰的戰火,轉眼間已經在腦袋里盤算了不下二十種陰險的泡妞方案,老天可證,對某人的善良和憐惜,就是對自己的犯罪和狠心。
一時間這兩人光顧著瘋狂的內心活動了,好半天,江杰雲才態度自然,若無其事的伸手在安然的頭頂上輕輕的揉了一把,「好了,別想太多,我先回去干活了,晚上的宵夜,我強烈要求吃肉治療內心傷痛。」
這廝奸滑,伸出手的時候,面上平靜,心里卻有一點不安,怕在他的行動表白之後,被偷了吻的安然會把他當成流氓,躲開他伸過去的手。
幸好,她沒躲。
可見青梅竹馬,近水樓台,習慣成自然等等成語都是多麼美好多麼令人感動的詞匯。
安然的反應讓江杰雲在小松了一口氣之余,又順勢開始了第二波試探,認真的安慰,緊接著又小小的裝了一把可憐,尺度把握得恰到好處,不輕不重,然後見好就收。
安然有點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莫名的覺得自己的感情好象有點被lang費了,還能記著用肉食治療心靈創傷的家伙,大概那所謂的傷害只怕也有限。
兩人就此別過,掏鑰匙,開門,進門,關上門,有致一同的靠在門板上發呆。
片刻之後,某奸商抬手抹了一把,發狠般咬牙切齒的自語著,「媽、的,干活,干活,趕緊干活!」
抓緊干活,留出時間還要向著困難,不畏艱難的踏上漫漫追妻路呢。
某只蝸牛也抬起手,將臉埋進手心里,一頓搓揉,然後抬起被搓得紅通通的臉,雙手握拳,心煩意亂的低叫著,「做題,做題,做題,趕緊做題。」
最近安然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快速平心靜氣的好方法,那就是做數學題,最好做那種超出自己水平,具有一定難度,但只要努力思考最後還是可以順利解出來的題。
這樣一來,一定的難度有助于集中精力,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解題的過程中,把讓人糾結的,影響思維的各種煩惱暫時拋到一邊,不知不覺中,浮動不休的心情就會慢慢的沉澱下來。
二來,挑戰一定難度的題並解對答案,比較有成就感,心情也因此感到愉快,更有助于從紛亂的心情中平靜下來。
自從發現這個方法之後,安然就特意針對自己的程度買了一本這樣的習題集,心煩意亂,冷靜不下來的時候,就做上兩頁。兩頁做完,腦子也清楚了起來,再思考什麼也更客觀,不會在沖動下做錯事。
今天這個方法一如既往的好使,但此刻心情的平靜卻對解決問題沒有太多的益處,安然覺得自己無論是沖動還是冷靜,對江杰雲的這份感情也只能說上一句,抱歉。安然不接受江杰雲這份感情,倒不是因為自己是重生的,在心理年齡上感覺自己比他大,更像是他的姐姐或是阿姨,所以不肯接受這個少年的心意。
在安然的心里和認識中,心理年齡不是這麼算的,做為重生人士,她可從來不敢把那個家伙當成小孩子看,其個人能力就不用說了。在為人處事,對很多事物的看法上,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他也比她這個重生人士還要成熟一些。
安然仰面躺在地台上的羊毛墊上,眼望著雪白的天花板,一點點細致的回憶梳理著最近發生的事,絲絲縷縷的往前追溯著江杰雲對自己態度和感情改變的痕跡……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些無力的閉上眼,安然長長的嘆了口氣,原來改變早已開始,只是因著最近幾個月的事都趕到了一起,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江杰雲他們擺月兌困局的進展上,又因著知道了江杰雲那糟心的身世,總想著他年紀不大,挺不容易的,特別想安慰他,結果卻粗心的忽略了他對自己這份情感和態度上的變化。
如果早知道會讓他產生這樣的感情,她從想著兩人年紀一天天大了,要保持距離的那一刻,就應該果斷堅持下去,結果她卻為了不傷害彼此的感情,有一搭沒一搭的忽遠忽近,再加上江杰雲他們又遇到困難,她又想給他一點安慰,也顧不上那麼許多,保持距離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早知道,一時的傷害換來現在重重的傷痕,還不如當時狠狠心的跟江杰雲談一談,也不致于造成現在的局面。
如果事先沒想到也就得了,可她早已想到,卻因為各種原因忽略了。她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女生,卻因著她的態度問題,讓江杰雲陷入這樣的情感之中,這讓她感到無法輕松釋懷,更無法輕易的原諒自己。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不接受江杰雲這份感情的原因說起來似乎很多,也很復雜,然而最主要的一條就是,安然覺得江杰雲不應該找一個像她這樣的重生人士。
她喜歡並欣賞江杰雲,不是從異性的角度,而是從朋友的角度,盡管那廝看著奸詐,機智,狡猾,甚至于狠辣,一肚子算計人的鬼心眼,然而,他對人好起來,是真的很好,可以好得不動聲色,卻又深情無悔。
能夠做他的朋友已經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只怕做他的戀人和妻子,會是更加幸福的事。
可正因為清楚他的好,她才無法回應他的這份感情。如果因著他的好,因著知道他有著遠大的前程,美好的未來,值得信賴的人品,明知道他們不合適,也依舊去試去接受他,或是走到最後,只能彼此傷害,或是不肯拿出十分的心意來回饋他,那樣的她也太無恥,太卑鄙,太不是東西了。
安然抬起手,手指輕輕的撫過江杰雲剛剛親吻過的臉頰,眼前仿佛又看到剛剛面紅過耳的家伙那青澀害羞的模樣,眼里明明帶著慌張,臉上卻硬是裝得氣靜神閑,鎮定自若,死撐起風流瀟灑的假相,如此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