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平時,李彩鳳還有心情摩挲摩挲女兒的小腦袋瓜兒,可這會兒,彩票站里已經漸漸要開始了高峰時刻,無論是李彩鳳還是安國慶都開始做好忙碌的準備,哪兒還有心情和時間跟發瘋的某人在這兒黏黏乎乎?
于是,李女士很有氣勢一巴掌拍開某人,十分不耐煩的罵道,「去去去,該干嘛干嘛去,別擱這兒礙手礙腳的礙事佔地方,我和你爸同時間讓你抱著閑扯淡,瞎黏乎,你要是想黏乎,上樓去找杰雲去,他稀罕你,你們倆愛怎麼黏乎怎麼黏乎。」
「……」
某人的玻璃心當時就唏里嘩啦的碎了一地,瞪著李彩鳳簡直說不出話來,都快傻了。
李彩鳳沒工夫跟女兒練對眼玩,直接兩三下,把她給扒拉到一邊的陰暗角落里種蘑菇去了。
還是當爹的心疼姑娘,看著女兒那一臉遭受打擊的小臉,忍著笑,像安慰小狗似的揉了兩把腦袋,便也趕著干起活來。
安然哭笑不得拖著步子上了樓,所以,在現實生活里,感慨啊,頓悟啊,感動啊什麼什麼的啊,都要選擇個好時候,反正在他們家就是不能挑老爸老媽忙的時候,否則就是這種被嫌棄的後果。
既然,老爸老媽忙著沒時間搭理自己,安然便很自覺的回到房間,打開電腦,建了一個新的文檔,把自己這一下午的胡思亂想一一歸納,整理著敲了進去。
過多的沉浸在回憶里,無益于眼下的生活。但是偶爾,還是需要回顧一下自己經歷,對比前世的種種,對比重生之初的種種,才能更好的珍惜,更好的堅持和努力。
以後自己也許應該定期的寫一下工作,學習和生活的總結吧,可以有助于總結自己的不足和經驗,也有助于更好的計劃和發展……
某個筆記控兼計劃狂敲著敲著,又開始她的另類抽風。
就這樣,那些天,安然一直在趁著這股抽風的勁頭,開始回首反思寫起總結來,寫得冒了冷汗,後怕了,難過了,就去找自家男朋友求安慰——已經被嫌棄了,某人只好听從老媽的「建議」,捧著自己碎成殘渣的玻璃心去找某奸商,而江杰雲也確實如自家未來丈母娘所說的那樣,特別愛干這種安慰女朋友的活兒。
得了安慰之後,再繼續發瘋的對著電腦敲敲打打,整理自己的想法,歸納自己的記憶,把心里的那些能對人說的,不能對人說的,都放在了文檔里,以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敘述方式說了個透快。
就在安然忙著抽風的時間里,李彩鳳和王大娘的設計稿也在規定的時間里被趕了出來。
其實,從真正的想法來說,李彩鳳和王大娘對目前出的這一版的稿子並不滿意,還沒有達到她們心里的理想狀態,但是沒辦法,時間太緊太倉促,而她們的水平又太低太有限,只能用時間來找補,一點點的,慢慢的修,慢慢的改。如今,在緊迫的時間面前,這已經是她們能拿出來的最好效果了。
別看李彩鳳和王大娘對她們自己的稿子有諸多的挑剔,但是張老師卻很有些意外驚喜的感覺,她本來對兩人所抱的指望也有限,現在看到她們拿出來的成果反而覺得要超出預期很多。
其實,李彩鳳和王大娘她們一是對自己的要求有點嚴格,總是抱著一點精益求精的態度。二是對張老師他們那個半專業的名頭有點估計過高,本身來說,如果這次比賽的時間富裕的話,他們原本也想自己動手解決服裝的問題,哪怕他們這幾年在這方面再有經驗,說到底在服裝設計問題上,也都是門外漢而已,要求再高也是有限。
再有,擺在張老師面前的選擇本來就不多,與其他的選擇相比,李彩鳳和王大娘的這個顯然更合他們現有的經濟條件和眼緣,說白了,就是挫子里面前拔大個兒,反正她們的稿子是過了選了。
再接下來就是裁制縫紉的問題了,李彩鳳和王大娘覺得既然拿了人家的錢,自然也就要一包到底,否則這錢收得未免也太過虧心。
但***他們實在是心急,他們的隊員也是自己動手慣了,直接讓王大娘做了紙樣,她們這邊縫一些,他們自己再縫一些,兩廂配合,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服裝做好,還要留出一些修改或是處理意外的時間。
這批行頭最後便是在大家的互相配合之下,以最快的速度在盡量短的時間里順利完工了。
雖然王大娘和李彩鳳因為在最後的縫紉階段覺得不是由自己一力完成,想從勞務費中給張老師他們返回一部分,但被張老師給極力的推辭了,並說服她們說,他們隊里對這次與她們的合作還是很滿意的,大家以後就是朋友了,沒準將來還有合作的機會,就不要過于客氣了。
說起來,這次的勞務費真不算多,也就比外面付給普通裁縫的手工費稍稍高那麼一點點而已,但這已經讓憑著自己的設計和手藝賺錢的李彩鳳和王大娘高興夠嗆了。
以她們現在的生活條件來說,當然是不缺這點小錢,但這是對她們自我能力和價值的肯定,還是那句話,這份成就感是無價的。
有好些天,李彩鳳和王大娘臉上的笑容簡直是收也收不住,自己一個人坐著坐著,就樂了出來。
安國慶背著妻子跟女兒笑著打趣說,你看把你媽樂的,簡直快跟當年跟我搞對象那會兒似的。
安然被老爸的比喻逗得好一場偷笑。
張老師帶給她們的激動也暫時就告一段落了,再大的興奮和開心也總有平息的時候。興奮和開心過去,生活還要繼續,她們還是該干嘛還要干嘛,與之前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李彩鳳繼續被綁在彩票站里,每天忙的時候和丈夫賣賣彩票,閑的時候和王大娘畫畫稿,改造改造破爛,對著女兒買回來的書學著畫上幾筆,再看看資料,過得倒也是忙碌有序,有滋有味。
但是張老師所帶來的激動就像是一陣風,風過了,痕跡就消失了,但風卻將通向某一處新世界的大門吹開了一道縫隙,張老師所帶來的風是平息了,消逝了,但從門隙間吹來的風卻總是若有似無的撩動著人的神經和心弦,讓人一點點的,在不自覺向著門的方向靠近,靠近,再靠近。
事情的發生看似有點突然,其實改變早已的產生,只是那些改變跡象太過微小,只有積蓄到一定時候,才會量變引起質變。
開個小店的念頭就是這樣看似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李彩鳳的腦海里。
那是個午高峰過去的悠閑午後,李彩鳳的雙腳好象擁有自主意識一般輕車熟路的照例將她帶到自家那處似乎怎麼都租不出的門市房前,接下來,還是那套程序——對著玻璃門,門後空蕩蕩的房間和地面發呆,這個發呆的過程一般是五到十分鐘不等,然後轉身,一邊看看路邊的風景,吹吹冬天的冷風,一邊往自家的彩票站慢慢的走。
走著走著,那個念頭就那麼飄飄乎乎,慢慢悠悠的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
江杰雲的提議,女兒的科普,張老師所說的那些在租借,定制行頭過程中所遇到的那些困難……一窩蜂的追隨著那個念頭涌進了心中。
李彩鳳停下腳步,望著因著天冷而顯得有些空寂的小馬路,再越過馬路看向銀光閃閃的河邊,以及河面之後廣闊冰藍色天空,深深的吸了幾口清冷冰爽的空氣,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的,冷靜的核計核計。
接下來的兩天里,李彩鳳一直在反復的思考著這個念頭的可行性,思來想去的結果是,依舊拿不定主意。
除了下崗後,為了生活鼓起勇氣和丈夫下海開了這家經營模式非常穩妥的彩票站之外,李彩鳳從未做過其他的生意,與她那個年代大多數性格保守的同齡人一樣,對著經商有一種本能的畏懼心理,一提起做生意,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果賠錢了該怎麼辦?
很多時候,被迫創業和主動創業是差別很大的兩種狀態和概念。
李彩鳳便是如此,她本來就是那類安于現狀的人,對物質的追求不強烈,也沒有什麼野心和抱負,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討厭一切不可控的風險和變化。
想讓她主動邁出打破平靜穩定生活,自主創業的那一步並不容易。
自己考慮未果,她便在每天的宵夜時間,把這個想法拿到了餐桌上,想听听丈夫,女兒和江杰雲他們三個真正的小生意人的想法和意見。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大家明顯想都沒想的便一致支持她的想法。
李彩鳳覺得自己的丈夫和女兒會毫不猶豫的支持自己並不是這個想法特別可行,而是他們倆完全是可著她高興,賠了也不在乎,沒什麼客觀性——總的來說,在某些時候,某人的腦補能力和悲觀想法顯然是其來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