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無雲 第十三章 唯有墮落

作者 ︰

雨下得很大。一切景致和記憶中的那天毫無偏差。

在北街,矗立著一幢30層高的大廈。名叫「銘想大廈」。在灰蒙蒙的天色映襯下,顯得絕世而獨立。這里並不是市中心繁華的所在,所以這樣的建築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個詞︰鶴立雞群。

這卻是市區算得上名號的一間大酒店,也叫「銘想酒店」。

且不說這酒店是如何的富貴奢華。須得一提的是,很少有人知道,這幢大廈用作酒店的,僅僅是下面的20層而已。而20樓以上,卻是這一帶最大的黑幫「銘幫」的總部所在。

銘幫。

說少有人知,那僅僅是限于一般人。在**上,這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還是「那個」喬巧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未曾改寫。在城北公園的那天,或許是我人生的轉捩點。但真正將我打入地獄大門的,卻是從這里開始……

被人那般凌辱過後,我心里唯一的想法只有兩個字︰復仇。而我知道,單憑我個人之力,想要報復根本屬于天方夜譚!何況,我要的不是普通的報復,而是要讓他們萬劫不得超生,要讓他們的骨髓里都為此事付出代價。

那樣的遭遇,讓我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多麼的無能為力。

而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尋找一個強有力的後台。一個可以一腳踩扁那些人渣仿佛踩死螞蟻的強大後台。

于是。就是在這里。

就是在這場雨中。

我跪了三天三夜。

……

現在的我卻是坐在大廈對面,光線溫馨柔和的肯德基中,隔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靜靜的凝視著外面這場雨。

當時我所能想到的方法,只能是出賣自己。因為我別無其他可以出賣的。

我好奇的是,這一世,遭受那種遭遇的並不是我。而是陳楠。如果說我們的境遇一般,那她會作何選擇、會不會走上和我同樣的道路?

一條……不可能回頭的路。

窗外的陰沉天色襯得店里的調子格外溫暖。畢竟不是主街,街道雖然也算寬敞,但還沒寬敞到中間需要隔著安全島。透過窗戶,我仍能將「銘想大廈」那金碧輝煌、氣勢澎湃的的大門盡收眼底。

不出我所料,陳楠沒有出現。

也對。陳楠和喬巧不一樣。喬巧,從初一開始那就是性格叛逆︰遲到曠課,抽煙打架,拉幫結派……總而言之,並不屬于好學生的範疇。也就是一般人眼中的不良少女。對「銘幫」的名號,她是打從一早就奉為天神。其仰慕程度絲毫不亞于一個合格的宗教信徒。在走投無路之下自然而然會想到要去攀附。

而陳楠呢?不用問,保準她就連「銘幫」二字都沒有听過。

所以,她怎麼會來呢?

我一口一口的啜著面前的冰拿鐵。雖然眼楮盯著對面門前的柱子,然而思緒卻早已飄忽。

隨著「唰唰」的破水之聲,兩輛轎車相繼駛入視線。

也許是雨勢過大,地勢也並不繁華,這條路上車輛過得極少。所以我的視線自然的被吸引了過去。

這一看,我的心里就是「咯 」一跳。

熟悉的排場,熟悉的車型,熟悉的……

車門打開,先從前面的車上下來了兩個全身黑色西裝的男子。他們走下來卻不急于進去,反而走向後面那輛勞斯萊斯。在車門上方撐開一把黑面的雨傘,與這輛車後座上下來的兩人四下站定,然後,才從車門內走下來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

我的心不由自主的加速跳躍。同時,也忘記了呼吸……

他、他是……

就好像玻璃杯掉在堅硬的花崗石上,我的思緒瞬間零碎。還沒來得及想好我這時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情緒,忽然之間。那個男人回頭,兩道敏銳的視線如同利刃,剎那間穿過雨幕,穿過玻璃,直刺我的心髒——

「啊。」我一驚,場景卻忽然變換。

雨沒了,燈光沒了,那車,那男人……一下子仿佛剪去的鏡頭,統統不知所蹤。而我眼前所有的,只得一片漆黑……

這是……這是神馬情況?

我錯愕半晌,直到視線慢慢清晰。隔著窗簾透進的些許微光,讓我逐一辨認出來︰狹窄的單人床,鐵皮的衣櫃,拼在一起的三張書桌……還有,耳邊細細而勻稱的呼吸聲……

我的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恍如離家千里的游子忽然間回歸故里。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寧。

我在宿舍……

原來這是一個夢。——是個真實到讓我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境的夢。

我抬起手臂擋住眼簾,深深平穩著呼吸。

心,一點一點的被揪緊。

岳濤……

注定了這又是一個不眠的夜。于是乎,第二天頂著兩只熊貓眼起床時,惹來了可愛和菲兒一致的詫異。

「哎,巧巧,你知道嗎?陳楠休學了呢。」菲兒一邊梳著頭發,一邊隨口提到。

我怔了怔。停下了手中的事。回頭道︰「是嗎?幾時的事?」

「好像是昨天下午,她的家里人來幫她辦的。」菲兒頓了頓,嘆道︰「現在學校里傳得這麼厲害,她沒有辦法來上學了吧。」

「也對。」我心下默然。這種事情當時的經歷固然是痛苦,但最折磨的,卻是周圍人的言論。陳楠不再來上學,那簡直不是意料之中,而是順理成章的事。

「她家里人會把她送去別的地方吧?」可愛也加入了話題。

「那誰知道呢?她家里有錢,說不定直接送她出國,去外國念書吧。」菲兒道。

我一愣。

隨即苦笑︰也對。遠離是非之地。如果我的家人當初將我送去別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下,心里的創傷或許真有機會慢慢磨滅,也未可知。

但可惜的是,我日積月累的惡劣,早已讓家人深惡痛絕,以至于放手不理。

所以,在受傷的時候,我早已沒有了可以停泊的地方。唯有墮落。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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