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十四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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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下馬威跳苗刀小試鋒芒,安樂窩藍神醫大有可為

沒等他靠近身前,那苗女‘嗉’地躍後數丈,怪眼中射出森冷凌厲之芒,提高嗓音出聲告誡道︰「你再靠近,小心我不客氣!我是不是進山采藥的,不關你事。你若沒別的要問,我便走了。」

韓若壁停下腳步,向她緩緩施了一禮,道︰「姑娘能安然自毒瘴密布的雪峰山上下來,可是吃過‘火梨子’的?」

苗女又翻一翻眼,道︰「吃過怎樣?沒吃過又怎樣?」

見她神情戒備,韓若壁盡量笑得親切可人,道︰「姑娘,在下與朋友有急事要去‘魘伏谷’里找藍老先生,如果你手邊還有剩余的‘火梨子’,可否賣給我們兩粒,也好讓我們安然進去山里?」

苗女垂首不語。

見她不答話,韓若壁又試探道︰「價錢方面總好商量的。我出的價錢,包姑娘滿意就是。」

沉思默想了一刻,苗女道︰「過些日子我還需進山煉蠱,少不得那東西。現下若是賣給你們,我便沒有了。」

听出她手里必是有‘火梨子’的,韓若壁立感滿心歡喜,而至于她是不是煉蠱的巫祝,也就完全不去關心了。他心道︰絕不能放過這個從天而降的好機會。

一轉臉,韓若壁頗為用心地沖那苗女展顏一笑。

他很少笑得如此賣力,雖然眼受重傷,未免形容憔悴,但這一笑間,仍是自有一股放縱瀟灑,極盡風流之氣散發了出來,任是個女子都難以抵擋。

見了這樣的一笑,那苗女頓覺一陣金風攜了點點玉露撲面而至,不禁怦然心動了一瞬。

此前,她從未遇見過這般風度翩翩、綽然出群的男子。

見預期的效果達到了,韓若壁的眼神又流露出無限的黯然神傷,面帶淒苦之色道︰「不瞞姑娘,在下重病纏身,時日無多,此去‘魘伏谷’是為找藍老先生醫治,若是耽擱了,對病情極為不利。還請姑娘看在關乎性命的份上,成全在下吧。」

說罷,他猛力地咳嗽了幾聲,又佯裝喘不上氣來一般,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顯出一臉痛苦難耐的神情。

苗女見狀,皺起兩道淡眉,將信將疑道︰「你當真快沒命了?」

韓若壁長長嘆息一聲,目中浮現無盡惆悵,道︰「一瞧姑娘就是穎悟超絕、慧心巧思的妙人,莫非還辨不出我的狀況?」

只這一句話便把那苗女夸得一陣竊喜接著一陣舒暢,隨即不禁對他生出了些許憐憫之情。

這會兒,黃芩已稍稍恢復,正在不遠處一邊運功調息,一邊留意韓若壁和苗女這邊。

畢竟,似巫祝那一類擅用蠱術的神秘異人,本就極易讓人心生畏懼,從而遠遠避開,而黃芩已知那名苗女是個巫祝,也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幾分防備之心,所以才會盯著她和韓若壁這邊,免得出現什麼莫測的變故不及反應。

當他瞧見韓若壁對那名苗女又是獻笑臉、又是拋眼色,順帶裝可憐,有聲有色、傾情傾力地一場表演時,只感哭不得,笑不得,連在心里損他幾句的心思都不得了。

這邊,雖然那苗女在心底里已對韓若壁生出了丁點兒好感,可面上仍是不確定道︰「你怎樣是你的事,我這陣子是離不開‘火梨子’的「

韓若壁急忙道︰」不如這樣,我出高價買姑娘兩粒‘火梨子’,進山尋到‘魘伏谷’後,立刻向藍老先生買回兩粒來送還給你。如此,姑娘既賺到了銀子,又得回了‘火梨子’,沒甚損失。若無意外,明日便可送還‘火梨子’回來,並不妨礙你幾日後進山煉蠱。又有何不可?」

言下之意,如此這般,你不但沒損失‘火梨子’,還白賺了一大票銀子。

其實,目前他身上所帶的銀票、金珠除去診金的一千兩,也不知夠不夠買四粒‘火梨子’的,但說大話原就不需本錢,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總要先把急用的兩粒‘火梨子’誆到手,至于後面再拿銀子買回兩粒送還這苗女的話,那便是仁者見其仁,智者見其智,說者任其說,听者隨其听的事了。

苗女沉吟不決了片刻,才搖頭道︰「不成,萬一你們哄騙我,進去山里幾天都不出來,我的事不就被耽誤了嘛。」

見自己如此賣力的裝佯了一番,卻似乎沒什麼實際效果,韓若壁不免著急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話是我說的,騙你做什麼?哪有大丈夫對小女子自食其言的?!」

苗女仍舊搖了搖頭,猶豫不決道︰「可能你的本意並不是想騙我,但是,如果你們進山後沒能找到‘魘伏谷’,又或是沒能向藍老先生買到‘火梨子’呢?」

韓若壁有些不耐煩了,沒好氣道︰「姑娘,你哪來的這許多‘可能’,‘或是’?別的不說,就算你把‘火梨子’賣給我們後,出現了那些‘可能’、‘或是’,你不也賺到了大把的銀子嗎?又沒吃甚虧。」

終于,意識到他之前大半是在裝模做樣,那苗女目光一凜,冷聲斷然道︰「哼哼,早知你們漢人男子嘴里從沒有實話,今日一見,果真不假。我管你是死是活,眼下正是我煉蠱的關鍵時刻,絕不可把‘火梨子’轉賣給你們!」說罷,轉身要走。

韓若壁豈肯這樣放她離去?一邊要去拽她的衣袖,一邊匆忙道︰「姑娘,還煩你再考慮考慮!」

他心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今時今日就算是強買強賣,我也得叫她把那兩粒‘火梨子’留下。

苗女驟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韓若壁,怪眼連翻數翻,嗔怒道︰「你敢攔我?!」

話音未落,突然間,只見一道精芒憑空閃過,那苗女手中已多了把光華熠熠的苗刀,‘嗖’的一聲,即刻切向韓若壁的手臂!

原來,苗人素刀,不分男女,成年苗人隨身帶刀乃是極為普遍之事。一般苗家的小兒剛出生時,便有親戚朋友以好鐵相贈,粗粗打造成型,深埋于泥溝之中。其後,每年取出折打鍛煉一次,直至小兒年滿十六歲時,這刀才算是鍛打成功,端的是百折寶刀!此種苗刀鋒銳絕倫,據說如果路邊有水牛經過,揮刀斬下牛頭,牛還能走出老遠才會倒下。這般說法,雖然或有夸大之嫌,但苗刀的鋒利,卻是名不虛傳的。

只見,眼前這名苗女手中的刀,全長兩尺有余,刀刃的長度差不多有一尺八寸,刀身上花紋密布,顯是經過了一次次的、反復的折疊鍛打後的痕跡。刀身的兩側,一邊留有一道深深的血槽,刀刃上寒光閃閃,光是瞧上一眼,都會令人產生一種被割傷了的錯覺。刀柄上密密地纏著麻管,刀首裝有一個金環,看起來頗為精致,容易使人誤以為是小女兒的玩具。

但是,這絕非小女兒的玩具,而是真正的殺人利器!

原本,那苗女的苗刀就系在腰間,黑漆皮為鞘,並不起眼。她這一刀,拔刀時,是反手提握住刀柄,刀身貼著前臂,刀背朝里,刃口朝外,屈肘送出,刀尖自下而上,直挑向韓若壁伸過來拽她衣袖的手臂,是以幅度小,動作快,力道重。

若是被這一刀挑中,韓若壁的手臂就算是真廢了。

大駭之下,韓若壁急忙縮手,但因為內傷的緣故,反應已不及無恙時的十分之一,是以根本沒法躲避,禁不住‘啊’了一聲。

就在此時,只听得‘嗆啷啷’一聲脆響,一條鐵鏈如毒蛇出洞一般飛射而至,迅疾若風雷,精準似鷹眼,直啄向苗女的腰間。

原來,適才黃芩一面運功調息,一面注意著韓若壁這邊的動向。當他瞧見苗女三言不和便驟然拔刀,出手快如閃電時,大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己離得不近,如果想攔下苗女的這一刀,就必須用長度可及的鐵鏈。但是,眼見這一刀的力道非比尋常,而他剛才入山尋谷時,已損耗掉了極大的內力,現下倘若直接以鐵鏈出手攔阻苗刀,殊無把握,因此才以鐵鏈攻擊苗女的腰間,逼其換招應對。

真可謂是圍魏救趙之策!

果然,那苗女眼見黃芩的鐵鏈,橫跨八尺以上的距離攻擊到了身側,且鏈上沉重的力道、莫測的變化,都令人無法等閑視之。無奈之下,她顧不得先傷韓若壁了,轉而側身錯步,縱起一個小跳,讓開了啄到腰間的這一鏈。

那苗女瞅見韓若壁縮手時的速度緩慢,而先前也曾見識到黃芩的內力,足以入毒瘴之地而無損,是以立刻明白這二人中,只有黃芩有些扎手,而韓若壁實在不足為慮。當下,她舍了韓若壁,一左一右兩個小跳步,輕巧靈動,快捷勝似狸貓,已搶至黃芩身前,意欲發揮她的兵刃較短,利于貼身搏斗的優勢,與黃芩相搏。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這個道理,黃芩太清楚了。是以,他見到苗女選擇以側跳步貼身上來時,心中也是大為稱贊。

難得的是,黃芩居然沒以後撤來保持自己的鐵鏈在長度上的優勢,拒敵人于丈外,而是手掌猛的一抖,將鐵鏈收了回來,于空中飛速的來回折了那麼兩次,最終握在手中。

如此一來,他那條丈許長的鐵鏈,此刻並做四股,長度不足三尺,和苗女的苗刀相比,倒是也差不多長短。

一時間,二人短兵對短兵,打得好不熱鬧!

只見,黃芩那四股粗的鐵鏈揮舞起來,時而挺得筆直,大開大闔,硬沖硬撞;時而柔軟扭曲,上下翻騰,如靈蛇疾舞,端的是忽硬忽軟,變化莫測。

那苗女的招式則更為奇妙。但見她的步法以滑步和小跳步為主,每一步或滑出,或小跳,變化、折向之時,無一不出人意料,奇詭至極。而她手上的刀法,更是令人大開眼界。須知,刀本身就是為了劈、砍而設計出來的武器,可是,那苗女的刀法,卻幾乎沒有一招一式走的是劈、砍的路數,而是僅以挑、撩為主,再輔以切、削。她的每一招都是自下向上發力,發力之時還往往伴隨著她獨特的小跳步法,殺傷力倍增。是以,她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借助了腿上的彈跳之力,刀尖上的力道,竟絲毫不遜色于此刻的黃芩。

當然,因為剛才的消耗過大,目前黃芩的內力尚未恢復過半,但那名苗女能有如此厲害,也是令人相當吃驚的了。

小心應對的同時,黃芩不禁心下暗贊︰久聞苗人的‘跳苗刀’招法奇妙,宇內獨步,今日一見,當真名不虛傳!

頃刻間,二人來來回回,惡斗了三五十個回合,居然殺得難解難分,不分勝負。

這種情況讓一旁觀戰的韓若壁也大為驚奇,不得不對那名苗女的身手刮目相看了起來。

激戰之中,黃芩逐漸模清了苗女步法的特點。很快,他瞅準了一個機會,趁著那名苗女一個側跳步,旋即苗刀一抹,反挑向他的肋下之時,已料敵先機,手腕猛旋幾下,四股粗的鐵鏈便如麻繩一般緊緊纏住了苗女的苗刀。而就在苗女吃了一驚,還想甩刀掙月兌之際,黃芩已左手握爪,閃電般地伸出,牢牢扣住了苗女握刀的手腕。

這一扣,正扣在苗女的脈門之上。

那苗女頓時全身酸軟,內力再也提聚不上了。

韓若壁心頭一陣欣喜,就希望黃芩接下來能逼那苗女出賣‘火梨子’。

他心急火燎道︰「姑娘若肯轉讓兩粒‘火梨子’,我們不但不會傷害姑娘,而且給足價錢,感激涕零。」

由于受制于人,一時動彈不得,苗女氣惱不已,雙頰被泛起的怒火燒出了兩抹妖異的紅暈。她恨聲道︰「臭小子,以為我只會用刀嗎?若再逼我,莫怪我放蠱出來,叫你們不得好死!」

黃芩收起鐵鏈,沉聲道︰「我本就無意逼你,若非你先出刀傷他,我又豈會動手?你走吧。」

見他如此干脆地放自己走,苗女頓感意外,不由得怔了怔。轉瞬,她惡狠狠地瞪了黃芩、韓若壁各一眼,才翼翼小心地走了。

不過,走歸走,她的走法很是特別,不但走得極慢,走路時的模樣也頗為怪異,是面朝黃、韓二人,含著胸,稍稍弓起身體,十分戒備地一步一步倒退著走。倒退的同時,她不但警惕地注視著黃芩,瞧他是否有所異動,還深深地提聚起一口氣,將兩個腮幫子鼓得圓圓的。

會有此種奇形怪狀的走法,完全是因為她的疑心病重,擔心黃芩放人是假,不過出于忌憚她的蠱術,想趁她調頭走人,露出背後空門,難以防備時,再從背後偷襲她,不給她放蠱的機會,是以才特別加了小心。

黃芩瞧在眼里,想起先前從她鼻子里飛出的蠱子,暗道︰她鼓起兩腮,莫非是為了隨時準備從嘴里放蠱?

不甘心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韓若壁搶前一步,道一聲「姑娘!」,還待有所舉動,卻被黃芩一臂攔下了。

黃芩道︰「你還想怎樣?」

韓若壁當真急了,道︰「你到底站在哪一頭?我要買下她的兩粒‘火梨子’!你不幫我也就罷了,卻居然攔我?!」

黃芩心道︰你內力全無,我不攔你,難道由著你上去和她拼斗?

手上,他仍是不放開韓若壁,口中道︰「人家說到底不賣,你還想強買強賣不成?果然是盜匪秉性。」

韓若壁赫然而怒,道︰「你今日才知我是盜匪嗎?」。

黃芩道︰「我以為你雖然是個盜匪頭子,可行事還是循著天理、道義的。」

韓若壁冷笑兩聲道︰「天理、道義?貪戀性命便是天理!不偷不搶就是道義!沒了武功,誰听我那一套‘天理’、‘道義’?再者說,我若是盜匪秉性,就該去搶她的‘火梨子’,而不是要花重金去買。」稍頓了頓,他又道︰「我堂堂一個大當家,自從被你所傷,要你扶持,要你照顧,你道我有多憋屈、多憤悶?現下倒好,我不過想施些手段制住那苗女,既不必傷她,還會加倍付她銀子,你卻不幫我。你可知道,早一日得著‘火梨子’,我就可早一日去到‘魘伏谷’找藍諸治傷你還想讓我憋悶到何時?!」

他這麼說大有求之不得,怒于甲,而牽于乙的意味。不過似韓若壁這般表面呼朋喚友,內心孤高氣傲之人,此番真力全失,又熬受了諸多痛苦,壓抑得久了,牽怒于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黃芩瞧在眼里,一時縮舌無語。

這還是他第一次听見韓若壁正正經經地說出此等失了風度、強詞奪理之句。

想到他的內傷是自己下的手,黃芩道︰「你寬心,等再過幾日,我必能模清‘魘伏谷’的所在,屆時便領你一道進去。」思忖了一下,他又道︰「當然,若是由我先進去谷里,向藍老先生買來‘火梨子’給你吃下,你再進去,便更加萬無一失了。」

見了黃芩的反應,韓若壁長舒了一口氣,壓抑下胸中的不滿,心道︰怒中無智,急則有失。今日,我怎的犯起渾來?

轉而,他仰天嘆息一聲,心情也是一落千丈,道︰「算了,與其讓你在這兒一日日浪費真力做巡山大王,倒不如回去‘金碧山莊’,花錢想法子請人替我們找尋賣家。」

這時,因為走得極慢,那苗女離他們尚不算遠,對于他二人的對話也听得真真的。當听到‘金碧山莊’時,她徒然停下腳步,站直身體,那雙極淡的眼仁里似有光彩一閃即逝。

下一瞬,她疾步走了回來,邊走邊道︰「你們說的‘金碧山莊’可是辰州府首富,被人稱作‘三湘大俠’的公冶修的莊子?」

見她突然轉了回來,韓、黃二人不知何故,四目相對間大感詫異。

雖然不可思議,韓若壁仍回她道︰「沒錯,就是他的莊子。」

隨著苗女越來越靠近,他又感覺到全身奇異的舒服了起來。

到了近前,苗女咧一咧嘴,含含糊糊地笑了笑,道︰「听起來,你們是從‘金碧山莊’來的,沒錯吧?「

她笑起來有點不自然,顯得干巴巴的,不過這還是二人頭一次瞧見她笑。

二人點頭。

得了他們的肯定,那苗女的語氣當即緩和了下來,道︰「請問二位,可是公冶莊主的朋友?」

黃芩正要說什麼,韓若壁已搶先笑道︰「豈止是朋友,根本是莫逆之交!」

听那苗女的說辭,他以為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那苗女必定是對公冶修極有好感,因而生了加以利用的心思。

苗女微笑著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听說‘三湘大俠’是個光明磊落、講求仁義的大人物,你們既是他的至交,想必也非泛泛之輩。」

這一次,她的笑容終于有了幾分暖意,比前次要自然了不少。

韓若壁心道︰看來她是笑得太少了,以後若能多笑笑,就不會這般面目可憎了。

模不清苗女的意圖,黃芩索性直接問道︰「姑娘因何去而復返?」

苗女眨一眨眼楮,不答反問道︰「你們不是想買我的兩粒‘火梨子’嗎?」。

黃、韓二人同時點頭答道︰「不錯。」

苗女輕輕咳嗽了一聲,道︰「既然你們是公冶莊主的好朋友,只要願意領我去‘金碧山莊’,替我引薦一下,讓我面對面地見識一下人人敬仰的‘三湘大俠’,這買賣便成了。」

感覺其中必有蹊蹺,但考慮到事不關已,韓若壁也不願多想,一拍大腿,點頭含笑道︰「使得使得,簡直小事一樁。」

黃芩卻道︰「‘金碧山莊’原本就不是什麼困難的去處,公冶莊主也不是什麼特別難見的人物,姑娘若是有意,自己前去,找人通報,求見公冶莊主即可,為何還要我們引薦?」

苗女心下暗道︰那老東西的莊子里不留苗人,更加不會肯見苗人。我若能見著他,還用得著你們?

嘴上,她隨便糊弄道︰「我對‘金碧山莊’和公冶莊主一點兒也不熟悉,若有人能幫忙引薦,總是方便不少。」

韓若壁隨聲附和道︰「有我們引薦,莊主必然高看姑娘的。」

各種念頭在腦中連環閃過,黃芩指一指韓若壁,道︰「姑娘的提議確是不難辦到。可是,我們買了你的‘火梨子’,是要去往‘魘伏谷’,找藍老先生替他治傷的。既是治傷,總需要時日,萬十天半月後才得出來,又如何領你去‘金碧山莊’?」

苗女暗笑︰都等了好幾年了,難得踫上這麼個機會,又豈會在乎十天半月?面上,她毫不在乎,道︰「沒關系,你們出來後領我去就好了。」

見她一點兒也不急,黃芩面有疑色。

這時,苗女已從腰囊里取出了兩枚‘火梨子’擒在手中。

韓若壁瞧見這‘火梨子’通體火紅,大小如杏,形狀若梨,笑道︰「難怪藍諸替它取名‘火梨子’,果真是火梨子啊,哈哈。」

他正要伸手去拿,那苗女卻將手縮至身後,道︰「銀子呢?」

韓若壁笑道︰「總不會少你的。你給開個價吧。」

苗女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我買的時候是二十兩一粒,我也不多加價,賣給你,就算四十兩一粒吧。」

韓若壁訕訕笑道︰「到手就翻了一倍,這還叫‘不多加價’?看來我走這一趟,在銀子方面,注定是要從頭虧到腳嘍。」

苗女不高興道︰「你嫌虧,我還不樂意賣呢,愛買不買。」說著,就要將‘火梨子’收回腰囊里。

其實,這價錢已比韓若壁之前預想的低了許多,八十兩銀子他哪里會瞧在眼里,于是麻利地取出銀子奉上,調笑道︰「我買我買。看姑娘如此精明,不去開鋪子做生意,偏生要練什麼蠱,真是可惜了。」

苗女白了他一眼,收下銀子,將‘火梨子’遞給韓若壁時,又囑咐了一遍道︰「記住了,你們出來後就得領我去‘金碧山莊’,見公冶莊主。」

黃芩有些疑惑,道︰「不約定好時間、地點,就算我們從山里出來,卻要到哪里找你?」

莫測高深地咧嘴笑了笑,那苗女道︰「我的蠱子已識得你了,你們跑不掉的。」

想起在山里時,盤踞在頭頂上的那只銀色的小東西,不知為何,黃芩心頭泛起一陣惡寒。

瞟了眼韓若壁,苗女又問黃芩道︰「我已知他叫韓若壁。你呢?叫什麼?」

黃芩道︰「我姓黃名芩。」

韓若壁不失時機地插嘴道︰「我和他的姓名,姑娘都已盡數知曉,可姑娘的芳名,我們還不曾知曉,這卻有些不公平了。」

苗女倒不扭捏,直言不諱道︰「我姓熊,名傳香。」

沉吟了一瞬,韓若壁微微搖晃腦袋,道︰「‘侍讀沾恩早,傳香駐日遲。’傳香好名字,好名字。熊姑娘的爹娘定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取得這樣雅致的好名字。」

熊傳香十分不屑地‘嗤’了一聲,道︰「我爹娘替我取名‘傳香’,不過因為膝下無兒,指望在我之後能生出個弟弟來,傳香火罷了,哪有你說的那般費勁。」

韓若壁聞言,一時啞然無語。

見他掉書袋沒掉好,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黃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韓若壁沒理他,瞧了眼天空中白玉彎鉤似的月牙兒拉扯開一片薄雲,道了聲︰「時候不早了。」

向二人揮揮手,熊傳香道︰「我先去別處,等你二人自山里出來時,再來相見。」說著,她邁開腳步,裹了一身星光月影,遠遠地走了。

之後,黃、韓二人在山腳下尋了處避風的地方,草草對付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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