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十九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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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六陰絕地藏魘伏谷奇秘,流冰寒泉葬尾火虎之心

當即,黃芩問道︰「你說吧,什麼條件?」

短嘆一聲,熊傳香道︰「怕只怕你做不到。」

肚里稍作尋思,黃芩道︰「若說馬上領你去‘金碧山莊’,我確實做不到。」

須知,他這一趟跑去彝寨,雖不曾尋到‘月華珠’的下落,可一去一回還算順利,並不曾發生什麼耽擱行程的事,但即便如此,也已花去半月功夫。若是再跑一趟‘金碧山莊’,不管在途中,還是在目的地遇上什麼麻煩事,半月之內都極可能趕不回‘魘伏谷’,那便是把韓若壁剩下的時日消耗光了。真到那時,任是熊傳香身賦異能,可以救得了韓若壁,也是為時已晚。是以,黃芩知道,‘金碧山莊’目前仍是去不得的。

見他會錯了意,熊傳香疾笑嗌嗌道︰「我有那麼傻嗎?如果只是要你馬上領我去‘金碧山莊’,之前賣‘火梨子’給你們之事,不等于白做了好人?」

黃芩道︰「那你想怎樣?」

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熊傳香道︰「我的條件不由你,只由藍神醫,所以全看你能否說服他。」

黃芩大為不解道︰「關他何事?」

熊傳香道︰「我要把肚內的‘雪蛤蠱’煉到最高境界,如果你能說服他幫我,我便答應隨你進山,幫你的朋友韓若壁。否則,一切免談。」

原來,她煉的蠱是‘白蠱’中極為罕見的‘雪蛤蠱’。

黃芩難以置信道︰「藍神醫又不是什麼巫祝,如何能幫你煉蠱?」

‘哼’了聲,熊傳香拉下臉道︰「我說能幫便是能幫。怎麼,你不信我?」

黃芩道︰「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你拿一件不著邊際的事來和我談條件,我就算是應下了,也是無法做到的。」

他以為熊傳香故意這麼說,是為了令他斷了請她入山相助的念頭。

知道不說清楚,對方無法相信,熊傳香神態詭譎道︰「你可知道這座‘雪峰山’上的毒瘴,其實是些性喜陰寒的毒蟲?」

黃芩點頭道︰「我知道。」

見他已然知曉,熊傳香微顯訝異。

接著,她道︰「那你又知不知道,那些毒瘴蟲和別處山上的不同,只有這座山上才有?」

黃芩搖頭道︰「這卻是不知道了。」轉眄,他又道︰「你怎知道它們與別處的不同?」

稍稍顯出得意之色,熊傳香道︰「為了煉蠱,從苗疆到這里的高山大嶺,我很早以前就都跑遍了,豈能不知道?別處沒有這般陰寒的毒瘴蟲,所以定是雪峰山上土生土長的。」

她說得輕松,黃芩听得卻不免又是驚嘆又是佩服。

試想,要跑遍苗疆到這里的無數山嶺,是何等艱苦綽絕之事,很早以前,熊傳香還只是個小姑娘,能有這般毅力和決心做到,使人不得不心生敬佩。

他道︰「如此,熊姑娘當真不易。」

熊傳香緩緩道︰「只要能煉出絕頂厲害的‘雪蛤蠱’,再怎麼不易,也值得。」

似有遺憾地輕嘆了一下,她繼續道︰「這些年,我的‘雪蛤蠱’依靠吞食雪峰山上的毒瘴蟲,精進得很是迅速。可是,最近以來,那些蟲子的陰寒之氣已越來越難以滿足‘雪蛤蠱’了,因此,我煉蠱出現了停滯不前的癥兆。」

听出了她的意思,黃芩道︰「你認為藍神醫有法子助你突破此種停滯?」

熊傳香點頭道︰「不錯。他住在山里二十多年,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雪峰山’,他一定知道那些毒瘴蟲是從‘雪峰山’上何處生出來的。」

黃芩疑道︰「既然那些毒瘴蟲已經滿足不了你煉蠱了,知道從何處生出來的,又有什麼相干?」

目中似是流露出無限期望,熊傳香道︰「生出毒瘴蟲的地方必然極其陰寒,在那里,很有可能找到比毒瘴蟲更為陰寒的毒蟲。有了那些毒蟲,就不愁‘雪蛤蠱’滿足不了,沒有精進了。」

黃芩心下了然,道︰「原來你是另有所圖。」

略略一頓,他接著又說道︰「這麼說,只要藍神醫告訴你那地方的所在,你就願意幫韓若壁?」

熊傳香卻晃一晃腦袋,否定道︰「只是告訴我地方可不行。如果僅僅只為找到地方,我自可進山尋找,到時全力以赴,十天半月不行,就一月兩月;一月兩月不行,就一年兩年還不信找不到了。」

不過,這樣一來,她不單要花費銀錢買更多的‘火梨子’,還要耗費無數的時間、精力在尋找地方上,結果也並不一定能盡如人願。

黃芩皺眉道︰「你還想怎樣?」

熊傳香有些苦惱道︰「我擔心的是,就算找對了地方,那地方的陰寒之毒也絕非‘火梨子’的藥性可以抵擋的。」

原來,因為需要顧慮的細節很多,她才提出要藍諸幫她把‘雪蛤蠱’煉到最高境界,如此一來,便不用一一考慮了。

黃芩恍然道︰「我明白了,除了找出那地方的所在,你還想讓藍神醫替你制藥,確保你安全進去那地方煉蠱。」

熊傳香怪異一笑,道︰「可能他早已制出了那樣的藥,只是不願拿出來賣與旁人罷了。」

黃芩道︰「但也可能‘雪峰山’上根本沒有那種極其陰寒的地方。」

淡淡瞥了他一眼,熊傳香道︰「最好有那種地方,不然我可不會答應幫你那位朋友。」

瞧她一心一意只為煉蠱,黃芩忍不住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絕頂的‘雪蛤蠱’根本就不存在。」

熊傳香嘲笑他道︰「什麼根本不存在?我可是親眼瞧見過的。」

黃芩微露訝色道︰「你瞧見過?」

熊傳香道︰「我姑姑曾是我們那兒最厲害的巫祝,她就煉出了絕頂的‘雪蛤蠱’。」

話聲一頓,她將兩只指節突起的雙手絞在一起,眼楮睜得比平時足足大了一圈,直勾勾地望向苗疆的方向,似是說給自己听一般,小聲卻堅決道︰「她能煉得出,我也一定能。等到了那時,我要讓大家知道,煉得出絕頂‘雪蛤蠱’的巫祝並不都象我姑姑一樣,只會叫人失望。」

她的語氣里隱約有一種忿忿不平和陰森森之感。

對于她的事,黃芩全當沒听見。他道︰「你何不同我一道進去谷里見藍神醫,那樣一來,我有沒有說服他,你當場就知道答案了。」

他想的是,不管成不成,能把熊傳香先帶進‘魘伏谷’里,總是沒錯的。

可惜,熊傳香並不這麼想。

她沉吟了一瞬,提高聲調道︰「不,我就在這里等著。我很尊重藍神醫,如果他答應了,你再出來帶我進去谷里;如果他不答應,我也沒必要進去打擾他,下次你出來時,就一定要領我去‘金碧山莊’了。」

對于藍諸,她可不想隨便得罪。

無奈之下,黃芩吃了一粒‘火梨子’,就待進山。

熊傳香又叫住他,道︰「你等等。」

剛轉回身來,黃芩就見熊傳香兩眼翻動,自口中放出一只銀白色的蠱子來,在他身前身後飛速繞過一圈,才又收了回去。

他又疑又愕,道︰「你這是做什麼?」

熊傳香古靈精乖的一笑,道︰「沒什麼,不過是不想忘了你。」

黃芩當即明白了,八成是之前的蠱子已失了功效,是以她才會又放蠱子出來識人。

不再說什麼,他就欲往雪峰山上去,但沒走幾步卻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停了下來,回頭說道︰「有件事,我覺得頗為奇怪。」

熊傳香不甚在意,道︰「什麼事?」

黃芩道︰「在彝寨時,你因何不干脆讓安蘇其土司領你去‘金碧山莊’面見公冶莊主?照理說,你救了他視如親生兒子的佷兒,提出這麼個請求,應該不算過份。而且,你也不會瞧不出安蘇其土司與公冶莊主來往頗密,交情要遠勝過我和韓若壁這兩個外鄉來的莊客吧。」

心里嘀咕了老大一會兒,熊傳香道︰「沒什麼奇怪的,我不信任他罷了。」

實際上,正是因為她瞧出了安蘇其與公冶修關系過密,才沒有向他提出這樣的請求。

在熊傳香看來,安蘇其未必不知道‘金碧山莊’從來不留苗人,公冶修更加不見苗人,而身為苗人的她,卻突然向安蘇其提出要面見公冶修的請求,無法不令對方起疑。至于那套之前向黃、韓二人所說的‘敬仰英雄人物,存心見識一下’的理論,她自己也知道只能嘴上說說,包括黃、韓二人在內,誰都騙不了。是以,既便安蘇其為了救佷兒,嘴上暫且答應她,可到底出于假意,還是真心,根本無從分辨,到頭來能否領她去‘金碧山莊’,又或者暗中派人提前警告公冶修,令他做好準備,抑或伙同公冶修干脆擺她一道,都是說不準的事。她並非老于世故之人,但也知道此種可能會打草驚蛇之事,是斷不能做的。而公冶修在辰州落腳二十余年,當地的關系甚多,耳目也極多,倒是似黃芩、韓若壁這樣不知根不知底,為了‘火梨子’枉自夸口說和公冶修是莫逆之交的外鄉莊客,才有幫她的可能。

黃芩不可置信地‘哈’了聲,道︰「莫非你信任我們?」

熊傳香怪眼一眨,道︰「比起那個土司大人,算是吧。」

黃芩想不明白,只當她信口開河,搖了搖頭,進山去了。

才行至魘伏谷里那座莊院的門口,他就听到里面傳來韓若壁無比得意的哈哈大笑之聲。

黃芩心道︰不知何事惹得他這般高興?

進到院子里,就見院中擺著一張四方的鐵力木黑漆棋桌,藍、韓二人各據一邊,好像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對弈。

藍諸坐在桌前撐著腦袋冥思苦想,韓若壁則已跳將起來,叉著腰笑道︰「哈,老藍,你可瞧清楚了,我還有數步就呈‘二馬飲泉’之勢,之後再有三個回合,你就完蛋了。這一局,無論你怎麼走,都是輸定了。」

原來,他們正在下象棋,而且瞧上去這一局是韓若壁贏了。

藍諸懊惱地揪住胡子揉搓了幾下,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這一局,是我輸了。」

他雖然輸了,眼里卻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站起身,他拍了拍韓若壁的肩,無限感慨道︰「小韓,這是二十五年來,我第一次輸棋。」

韓若壁伸了個懶腰道︰「這可是十五天來,我第一次贏棋。」

藍諸搖頭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曾單獨跑下山三天,所以,不是十五天,是十二天。」

韓若壁點頭笑道︰「不錯,是十二天。」

他二人竟能以‘老藍’、‘小韓’互稱,看來這些天不但混得特熟,特融洽,而且已大有成為忘年交之勢了。

慨嘆了一聲,藍諸道︰「我覺得,你比你師父有意思得多。」

韓若壁撲哧一笑,道︰「我也覺得,你比我師父有意思得多。」

話剛說完,驀然間,他似是感覺到了什麼,一回頭,望見了黃芩。

四目交匯之際,二人都沒能出聲,仿佛世間的情意,天下的溫柔,都凝聚在了脈脈的眼波中,送往對方的心坎里。

良久,黃芩道︰「我沒能尋到‘月華珠’。」

眉頭微皺了一下,韓若壁仿佛有些無奈,道︰「你走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又是良久,黃芩道︰「熊傳香就在山腳下等著我領她進來。」

韓若壁愣了愣,道︰「什麼?」

沒再對他說什麼,黃芩轉向藍諸,把熊傳香的條件詳述了一遍。

藍諸嘻嘻笑道︰「嘿,這位熊姑娘倒是精明,很會打算盤啊。」

听言,黃芩的嘴角不著痕跡地彎了彎,道︰「如此說來,這‘雪峰山’上是真有她說的極其陰寒之地?」

藍諸捂住嘴,賊笑幾聲,道︰「可惜我不但不能告訴她,更不能讓她進去那里煉蠱。」

黃芩繃直了嘴角,道︰「為何?」

藍諸一縮脖子,道︰因為那地方對我來說實在太重要,等我死了以後,打算一個人埋在里面。」

默然了一陣,黃芩道︰「我想知道,眼下沒有了‘月華珠’,熊傳香能不能救得了韓若壁?如果能,我勢必要說服你答應她。」瞧了眼一旁若無其事的韓若壁,他又苦笑道︰「我一向很會說服人,不知道這一次成不成。」

韓若壁只是沖他微微一笑。

眼珠兒滴溜一轉,藍諸‘啊’了聲,做出領悟狀道︰「原來你是為了之前我說的,她對韓若壁的內傷頗有益處,別有奇效啊。其實,她能不能代替‘月華珠’,我也說不準,還要取決于她的白蠱有多陰寒。但不管怎樣,如果韓若壁能和她多多親近,總是極有好處的。」

黃芩急忙道︰「既然目前沒有他法,也只能找她來試一試了。」

藍諸笑道︰「小子,你這是求我答應幫她煉蠱嗎?」。

黃芩沉聲道︰「是。」

整了整身上的大紅袍,藍諸道︰「求人總得有個求人的樣子吧。」

黃芩道︰「你想我怎樣求你?」

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番,藍諸拿起腔調,故意道︰「瞧你也不像個有錢人的樣子,沒法拿出幾千兩銀子求人的。這樣吧,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跪我一跪,也算有點誠意。」

黃芩二話不說,撩袍就待要跪。

其實,他明知道是這小老兒借機戲耍自己,很想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胡子逼他就範,可韓若壁的傷,光有熊傳香也沒用,還得這小老兒來治,是以只能忍了這一回,壓下性子,向他下跪。

忽然,韓若壁一把攔住他,俯在他耳邊悄聲道︰「莫急,陪他下了十多天的棋,他已越來越不舍得我死了。」

瞟了他一眼,藍諸調笑道︰「小韓,瞧你的樣子,莫非舍不得他跪我一跪?」

黃芩待要爭辯,韓若壁已搶先嘻嘻笑道︰「老藍,我已猜到你那塊棺材板要埋在何處了。」

藍諸一驚,道︰「你說什麼?」

韓若壁雙肩微聳,道︰「下棋的間歇,我也會到外面走一走的。」

轉眼,藍諸已斂去驚容,恢復了平靜。他打了個哈哈,道︰「到外面走一走挺好的,可以舒緩心情。」

韓若壁悠悠道︰「走一走的時候,我總瞧見‘羅漢果’去外面的那處水潭里取水。」

藍諸敷衍道︰「她要生火做飯,沒水怎麼成。」

瞧了眼外面,韓若壁道︰「那潭里的水是從谷外的山澗里流出的一條小溪形成的,我和黃芩也是尋著那條小溪,找到‘魘伏谷’的。」

藍諸刻意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道︰「原來是這樣啊。」

韓若壁道︰「我注意到那條小溪在外面匯聚成潭後,溪水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谷里另一個方向流淌得更遠了。」

藍諸翻了個白眼,譏聲笑道︰「一條小溪有甚稀奇,都不知你說來說去想說什麼。」

「雖然一般人很難注意到,可我還是注意到了,那個方向上的地勢比我們這里要稍稍高出一些。」韓若壁手托下巴,假意做出思索狀,道︰「可是,水往低處流,所以,我一直不明白那條小溪為何會流向那個方向。」

藍諸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有些難看了。

韓若壁又道︰「我還記得入谷的第一天,你說起那些毒瘴蟲每日午時飛來‘魘伏谷’的原因,曾說‘這谷里與別處不同’,但之後莫名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谷里是雪峰山上最為陰寒之處’。」

說到這里,他湊至藍諸面前,目光炯炯直射向對方的眼楮,才繼續道︰「現下想來,可能‘雪峰山’上最為陰寒之處並不是‘魘伏谷’。或者說,‘魘伏谷’雖然很陰寒,但只是極靠近那里罷了。」

想不到韓若壁居然有如此敏銳、強大的洞察力,藍諸呆住了。

挨著韓若壁的黃芩探問道︰「你早知道有那個地方?」

韓若壁苦澀地咧了咧嘴,道︰「怎麼可能?我也是剛听你說了熊姑娘的那番話後,才忽然想到的。」

藍諸垂頭喪氣地坐回到棋桌前的椅子上,道︰「二十年多前,我找到了那個地方那是只該屬于我一個人的地方。」

轉而,他連笑數聲,又道︰「這樣也好。」

黃芩問道︰「什麼‘也好’?你是答應熊姑娘的條件了嗎?」。

沒有理睬他,藍諸望著韓若壁,緩緩道︰「我若說,只要借助那個地方的陰寒之氣,原就可以冶你,卻因為不願帶你進去那個地方,所以根本沒作考慮,你恨不恨我?」

韓若壁道︰「我想說不恨你,但事關我的生死,站在我的立場上,還是有點兒恨你的。」

對他的答案好像很是滿意,藍諸寬慰地笑了笑。

接著,他又轉向黃芩,道︰「你若是說服不了我,會怎麼做?」

看了眼韓若壁,黃芩又垂目想了想,道︰「我會把那個地方告訴熊姑娘。」頓一頓,他又道︰「也許還要告訴更多的人。」

言下之意,那個地方就絕對不會只屬于藍諸一個人了。

藍諸哈哈笑道︰「那哪里是你會做的事,」指向韓若壁,他繼續道︰「他那麼做還差不多。」

長嘆了一聲,他以求之不得的眼光望向韓若壁,道︰「你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我若有兒子,保不準就是你這副模樣了。「繼而,他又道︰「唉,既然‘六陰絕地’的秘密總要被人知曉,選那個苗女,還不如選你,我就帶你進去治傷吧。」

韓若壁道︰「那地方叫‘六陰絕地’?」

藍諸笑道︰「那地方極其特別,是至陰至寒之地,我發現它以後,就給它取名‘六陰絕地’。嘿嘿,它的名字還要感謝你師父的‘六陰真水神功’給了我一點啟示。」

黃芩道︰「你帶他進去治傷,我是不是要留在這里?」

藍諸冷笑道︰「想得美,把人打傷的是你,你還想留在此地逍遙快活?何況,替他治傷也用得著你。」

言畢,他叫來五位婆娘,說明日一早要出發,離開一段時日,又交待下去哪些草藥可以采摘了,哪些草藥需要碾磨了,哪些草藥等著晾曬了等等諸多瑣碎之事,並讓她們準備好十來日的干糧,以及一些必須的替換衣物,裝了七八個包裹,方便帶在身邊。

收拾停當後,婆娘們聚在一起,趕在晚飯時做出了一頓好吃好喝,算作替藍諸踐行。

次日一早,三人連背帶抗上必備的東西,就此離開了。

回頭瞧見莊院門口向他們揮手告別的五名婦人,韓若壁嘻笑問道︰「她們若是想你想得苦,會不會跑去‘六陰絕地’找你?」

瞪他一眼,藍諸道︰「跑去那里不是找我,是找死。」

說著,他從懷里掏出兩粒樣子酷似‘火梨子’的東西遞給韓、黃二人。

韓若壁微微一愣道︰「我們不是吃過‘火梨子’了嗎?」。

藍諸道︰「這不是一般的‘火梨子’,進去之前記得吃下,不然死了做鬼可別怨我。」

想來‘六陰絕地’的陰寒之毒定是不同于‘雪峰山’上別處,二人當即收好,小心保存。

藍諸緊走了十幾步,頭前領路。

黃、韓二人並肩跟上。

黃芩邊走邊道︰「若說他這麼做,只是為了保住‘六陰絕地’的秘密,不讓我們告訴熊姑娘或別人,卻是有些牽強了。」

的確,如果韓若壁的傷好了,二人出去後告訴別人,藍諸似乎也不能怎樣。

韓若壁點了點頭。

黃芩又道︰「可若說他真心想救你,為何先前不這麼做,又是用‘太陰膏’把你治得只剩下一個月時日,又是任我徒勞無功地跑去鳳凰山尋‘月華珠’?」

他當真糊涂了。

韓若壁若有似無的一笑,道︰「人的想法哪有那麼簡單。行路難,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復間。‘行事’與‘行路’一樣,一件事成與不成,並非全被能力所操控,更多的其實是‘人情’。有時候,‘人情’很簡單,可有時候‘人情’卻很復雜,不幫人,不是幫不了人,而是幫人也需要付出代價,不得不掂量掂量。黃捕頭,對于查案,你也許很在行,可對于‘人情’你真是遲鈍啊。」

被他如此一說,黃芩茫無頭緒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藍諸回頭催他們道︰「快點跟上。」

其實,韓若壁也不知道,如果沒有熊傳香這件不相干的事的推動,在黃芩找不到‘月華珠’的情況下,最後時刻到來之前,藍諸會不會把他帶進‘六陰絕地’治傷。

藍諸自己知道嗎?

就算是知道,這只老狐狸也是不會告訴他們的。

毒瘴越來越深,幾乎辨不清方向,瞧不見人影,黃、韓二人只能憑借藍諸的招呼聲,跟著他繼續前行。

走著走著,二人眼前一黑,似乎是走進了某處沒有光亮的地方。

在黑暗中又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只听‘嗒嗒嗒’幾聲,緊接著,前方出現了昏黃的一團光亮。

原來,是藍諸用打火石點燃了一枝紅燭,持在手中。

就著光亮,黃、韓二人發現不知何時已置身于山月復中的一條甬長寬闊的天然洞穴之中,洞頂上垂下無數冰柱,上粗下尖,若削若琢,或低或昂,大大小小,瑩潔剔透,瞧著叫人感覺寒冷,同時腦袋頂上還受著威脅。

但事實上,這里並不寒冷。

不知是不是那根紅燭的作用,黃芩覺得眼前的毒瘴很淡。

瞧看了一下周圍,他發現其他地方的毒瘴也同樣極淡,心道︰不知道這是‘雪峰山’的什麼地方,怎的毒瘴如此稀薄?

藍諸沉聲道︰「快把藥吃了。」

二人不敢怠慢,趕忙吃下。

這條洞穴就仿佛一個橫放著的、無比巨大的漏斗一般,愈往前走,洞里的毒瘴愈淡,原本丈余高、七八尺寬的山洞也越來越狹窄。他們先是弓下腰,一邊躲避頭頂上的冰柱,一邊小心地往前走,後來則不得不匍匐在地上,一個接一個的慢慢往前爬。

黃芩疑道︰「好像越往前,越是瞧不見那些毒瘴蟲了,莫非這里並非陰寒之地,我們走錯了方向?」

冷笑了兩聲,藍諸道︰「這里的陰寒之氣,連那些性喜陰寒的毒瘴蟲都打熬不住,無法久居。另外,現在不是時候,你若是來對了時候,還是可以看到它們的。」

過了一會兒,跟在最後的韓若壁迷惑道︰「開始時,我們是順著那條小溪走的,後來雖然瞧不見了,可我間或還能听到流水的聲音,現下怎麼什麼也听不見了?」

藍諸道︰「這會兒,那條小溪就在我們腳下,你听不見是因為下面的岩石太厚了。」

原來,那條小溪已經潛入地下很深的地方了。

七拐八彎之後,三人瞧見了不遠處的一圈光亮,于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沖著光亮而去。

沒過多久,三人從僅容一人爬出的細小洞口一個個擠了出來。

外面,別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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