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十八回【下】

作者 ︰

「可之後,那伙賊人並不肯就此善罷干休,又胡亂問了些有的沒的的消息刁難公冶莊主,還一邊打爛莊里的東西,一邊出言侮辱莊主。莊主的公子受不了了,率先和他們中的一人打了起來。如此,本來礙于莊主面子,不想在壽宴上生事的莊客們也耐不住了,和他們動起手來。見狀,我也上前幫忙,射殺掉對方一人,後來,被一個巫祝樣的男人放蠱傷了。」

因為一氣而說了太多話,阿力威喘息了片刻,才又道︰「走之前,那伙人聲稱,以後他們的買賣若是經過辰州,井水不犯河水,不許‘金碧山莊’里有人插手,否則,他們的手段,大家也瞧見了。另外,他們還威脅說要到我們彝寨里尋仇。」

听他說完,黃芩多方想了想,道︰「那伙賊人未必會來彝寨尋仇。」

安蘇其道︰「為什麼?」

黃芩道︰「依我看,他們去莊里的目的,可能並非為著找那個所謂的老頭兒。」

阿力威懷疑道︰「難道那個老頭兒的事,是他們胡謅出來的?」

黃芩道︰「也不盡然。那人說的老頭兒殺了他們一撥兄弟之事,也許是真的。他們可能恨透了那個老頭兒,或許不至于想啖其肉,飲其血,但一刀殺之,圖個干淨的念頭,還是有的。可是,一來,能憑一人之力殺了他們一撥兄弟的老頭兒,定是不好惹的;二來,江湖人只要路過辰州,大多會去‘金碧山莊’尋個歇腳的地方,他們未必不知道那老頭兒早已離開‘金碧山莊’往別處去了,是以,提那個老頭兒的事,大約不過尋個契機鬧事罷了。」

微有思考,安蘇其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尋那老頭兒是假,借機挑事顯威風是真?」

黃芩道︰「不錯,或許,他們的目的大抵不過在公冶莊主,以及莊上的所有江湖客們面前露一露鋒芒,顯一顯威風,展示他們的粗暴、難纏、凶狠。」

感覺匪夷所思,阿力威道︰「可這種簡直等同于挑莊的行為,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好處?他們可也死了好幾個人。」

黃芩道︰「好處就是他們口中的‘買賣’。」

至于這‘買賣’是什麼,他已是心里有數了。

那必然是喪盡天良的、強搶民女販賣為娼的買賣了。

之前,黃芩曾听何之章轉述俞高遠的話,說他們慘遭那瘋老頭重創後,已無甚人力,只能向上頭要求派遣增援。眼下看來,他們的增援想必是到了,而且極可能為首之人還打算把原本沒甚勢力的辰州,作為他們轉運搶來女子的一個重要據點,這才會尋事打上‘金碧山莊’,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阿力威問道︰「他們也沒說是什麼買賣啊?」

黃芩道︰「妙就妙在這里。他們不說明是什麼買賣,‘金碧山莊’只當他們不可理喻,但經此一役,以後見到他們的人在辰州,只要互不相犯,連他們做的是什麼買賣,怕也不大願意過問了。試問,誰願意無端招惹一幫瘋狗?而他們此次挑莊,雖然打死、打傷了不少莊內人,但殺傷的不過是些莊客,同時也付出了差不多的代價,是以和‘金碧山莊’倒是沒結得多深的仇怨。」

他又瞧向安蘇其,道︰「那領頭的能有如此深謀,絕不似你說的輕率、魯莽,因此,我不信他會做出帶人來彝寨尋仇這種沒有好處的事。」

安蘇其微微點頭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我出于謹慎考慮,還是會封寨一段時日。」

黃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表示與己無關。

如果沒有韓若壁受傷一事,他本該馬上去到‘金碧山莊’,向公冶修查問那批賊人的下落,可能不必去到曲靖府南寧縣的‘安泰客棧’,就可追查到這樁案子的蹤跡,從而弄清楚這路賊人與販賣苗人妹子到‘鶯苑’的人伢子,是不是一伙的了。

可是,現在他什麼也做不了。

其實,不是做不了,而是提不起興趣做。

雖然,他想著這樁案子,分析這樁案子,但在韓若壁生死難測的時刻,實在是沒興趣置身其中了。

但是,即便沒興趣置身其中,線索到了眼前時,他又忍不住想著這樁案子,分析這樁案子

這種感覺,真是矛盾極了。

不過,因為分得清輕重,這種矛盾還不至于到達令他痛苦的承度。

繼而,他道︰「土司大人,有關那少年的下落」

不待他把話說完,安蘇其就笑道︰「這個,你放心。」

話一說完,他就當著黃芩的面,讓人叫來了立色,叮囑他去把寨子里的人問個遍,看有沒有誰記得四年前的火把節上,有過那樣一位少年。

立色領命而去。

安蘇其又讓人送阿力威回去休息,之後對黃、熊二人道︰「馬上就是晚飯時候了,我讓人帶你們去吃喝的地方。」

熊傳香站起身,點頭說好。

黃芩卻坐著沒動。

安蘇其笑道︰「朋友,要把寨子里的人問個遍,總需要些時候,你坐在這里等,也只能是干耗,倒不如先去吃喝一些吧。」

黃芩想想也是,就和熊傳香跟著來人去吃喝的地方了。

這一頓晚飯十分豐盛,有白水煮乳豬、蕎粑、面糊酸菜肉等等。熊傳香是吃了個肚兒圓,黃芩卻似味口不佳。

等他們吃完飯,回到那間堂屋時,立色已經站在安蘇其身邊了。二人的表情俱十分嚴肅。

黃芩心懷忐忑,拱了拱手,問道︰「怎樣?」

不著痕跡地瞧了眼熊傳香,安蘇其頗為遺憾道︰「都問過了,有幾個人還依稀記得四年前的火把節上確有那樣的一位少年,但面生得很,不知他是打哪兒來的。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我們寨子里的人。」

黃芩死死盯著安蘇其的眼楮,似乎在不停地衡量他這話的真實性,以及該不該相信他。

安蘇其又道︰「每年火把節時,寨子里都會來許多客人,有些是受邀前來,有些則是順道來的。這些客人中,近的有‘金碧山莊’附近的,遠的能到苗疆那麼遠總之,我說的是實話。」

他的表情不似說謊。

他說的也很合情理,不似有假。

黃芩想不信,但又不得不信。

頓時,他的心涼了半截,只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處可去,無法可想。

其實,就算問出了那少年的去向,從而得知‘月華珠’在哪里,有沒有可能在一個月之內尋來送去‘魘伏谷’,也仍是個未知數。

接下來,黃芩只是面無表情地、靜靜地坐在那里,沒有呼天喊地,也沒有咆哮怒吼,更沒有向隅而泣,就好像經歷過了重重的打熬,連所謂絕望的表現,也只能是淡淡的了。

旁人什麼也瞧不出來。

可是,黃芩自己仍能感覺得到,胸腔里那顆原本火熱地跳動著的心,象是忽然裂開了一樣疼痛,但轉瞬又被凍結住,仿佛一溝沒了希望的死水,再也吹不出半點漪淪。

不過,當人沒了希望,瀕臨絕望時,老天爺常常會給出另一條路,雖然這條路未必可靠。

良久,黃芩將目光轉至熊傳香身上。

被人以一種瞧著救命稻草般的目光瞧著,熊傳香感覺一陣不自在。她開口道︰「做什麼盯著我?」

移開目光,黃芩道︰「沒什麼。」

從‘魘伏谷’出來前,藍諸說的話不清不楚,以至于他並不知道這個煉蠱的苗女是不是真能幫到韓若壁。

但是,也是因為藍諸的話,他才沒和熊傳香撕破臉,由著她,跟自己來到了鳳凰山。

現在,黃芩想︰至少值得試一試。

因為時候不早了,二人被安排在寨里歇下。其後,安蘇其土司又給熊傳香送來了許多銀錢,並就她替阿力威除去巫蠱一事,再次表示了感謝。

這一晚,熊傳香睡得極其香甜,黃芩卻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二人踏上了返回雪峰山的路程。

這一日,風出奇得大。

雪峰山的山腳下,熊傳香大方地擺了擺手,道︰「你進去山里吧,我們後會有期。」

佇立了好一陣,黃芩道︰「這一趟,我沒能找到藥引子。」

搓了搓被風刮得有些發木的臉,熊傳香道︰「我可管不了這些,就算那個叫韓若壁的沒了藥引子,醫不好傷,死在‘魘伏谷’里,稍後你去通知他的親朋好友前來奔喪時,也要領我去往‘金碧山莊’。」

听她說得冷酷,好似事實就在眼前一般,黃芩壓下心頭竄起的火氣,道「你和我一道進山吧。」

熊傳香疑道︰「為何?」

黃芩道︰「藍神醫說,也許,你對他的傷有所幫助。」

熊傳香‘哈’了聲道︰「我對他的傷能有什麼幫助?」

黃芩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是以請你和我一道進山,也好當面問一問藍神醫。」

淡蛾微挑,熊傳香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默想沉思了一陣,黃芩道︰「你要怎樣才肯答應?「

熊傳香怏然不悅道︰「你怎知我想談條件?」

黃芩道︰「那你想是不想?」

發出連串的梟笑聲後,熊傳香兩手一拍,道︰「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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