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三十四回

作者 ︰

︰杖起石飛戕殺千尺以外,拳來掌落決勝方寸之間

看到路旁忽然跳出兩個吊著惡眉,鼓起凶楮,咬牙切齒,一臉歹人模樣的漢子來,那位公子哥‘吁’的一聲,拉住馬頭,嘴巴張得老大,眼楮瞪得溜圓,顯是吃了一驚。

繼而,他口中清咳一聲,拖長了聲調道︰「光天「剛說了兩個字,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舉頭望一望半天中掛著的月牙兒,作勢搖頭晃腦了一番,才道︰「光天化‘月’,郎朗乾坤,居然還有攔道打劫的,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

見他驚訝歸驚訝,竟還能酸不溜丟地說話,面上也沒有半分慌亂之態,余少峰和宋萬里都不禁微感詫異,但轉念又想,他有如此反應,八成因為初入江湖,是個不懂厲害的愣頭青罷了。

肥羊當前,宋萬里挺身躍上,歪著嘴角,猙獰一笑,道︰「小子,江湖上可是危險得緊,遇上我們,算你倒霉!」話音未落,已抽出一對判官筆,直向馬上的公子哥撲了去!

說實話,雖然他的小月復受傷不輕,可並沒把馬上的那位公子哥放在眼里。

原地佇立,等待同伴一擊得手的余少峰只覺眼前似乎花了一下,那公子哥的掌中就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劍上冷氣四射,好像只是那麼輕飄飄地一送,又好像不只是輕飄飄地一送,而是自己眼力不濟,無法瞧清楚那一送之前以及之後的招式。總之,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瞧見長劍的劍刃飛也似的從宋萬里的咽喉處一掃而過!

沒有血花飛濺,沒有慘呼連天,仿佛剛才的一劍只是幻覺,余少峰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當然沒有。

瞬間之後,就見宋萬里已落在馬前,佝僂著腰,身形僵硬,喉嚨里咯咯作響,似是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余少峰定楮看去,只見他的咽喉處已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肌肉、骨頭都翻了開來,卻沒有流血,慘白慘白的,好似被水洗淨後斬了一刀的鴨脖子,甚為奇特。

那位公子哥收劍入鞘,氣定神閑,滿面微笑,道︰「不錯,江湖上的確是太危險了。遇上我,算你們倒霉。」

話音方落,宋萬里的軀體已‘噗通’一聲向前栽倒,栽倒的同時尚且保持著剛才僵立的姿態,就如同冰窯里凍上的死豬一樣!

余少峰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唰’地變成煞白,嘶聲驚呼道︰「六陰真水神功!」

他知道,這一回他們是有眼不識泰山,活該栽了。

來得自然是北斗會的‘天魁’韓若壁。

韓若壁聞言,眼楮一亮,笑道︰「我不過想去‘安泰客棧’尋一位故人,不料路上竟發生這等意外之事。哈哈,有趣!」

同時,他心下暗笑︰我可是黑吃黑的祖宗,卻居然有人敢劫我的道,搶我的東西,當真是不自量力,可笑之極。

須知,‘北斗會’在江湖上素來以黑吃黑著名,敢黑吃黑‘北斗會’的怕都到閻王老爺那兒報到去了,所以,在韓若壁看來,這兩個不知從何處跑出來的毛賊當真是不長眼。

听到「安泰客棧」四字,余少峰沒來由精神一震,趕緊問道︰「你那故人也為‘安泰客棧’做事?」

听話听音,韓若壁當即似笑非笑道︰「怎麼,你是‘安泰客棧’的人?」

以為猜得不錯,余少峰打了個哈哈,又‘嘎嘎’笑了兩聲,道︰「我原本就為‘安泰客棧’做事,不知你要找的故人是哪一位?說不定我還識得。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啦。」

這一會兒,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他們可是要打劫人家呢。

韓若壁瞧著倒在馬前的尸首,意味深長道︰「你真能確定,我們是一家人?」

‘六陰真水神功’乃是江湖上的傳奇人物‘寒冰劍’的絕學,余少峰有傷在身,不得不怕,于是嘆一聲,邊套近乎邊解釋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剛才的誤會全賴宋萬里。都是他出的餿主意。」

韓若壁一指尸體,問道︰「他就是宋萬里?」

余少峰點頭道︰「他和我一樣,也是‘安泰客棧’的人。」

韓若壁眉毛微挑,‘哈’了聲,笑容有些邪行,道︰「哦,原來熟人都湊一塊兒了。」

見他笑得古怪,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考慮到自己腳下頗為不便,因而絕無逃走的可能,余少峰只得在一旁賠笑。

上下打量了他幾遍,韓若壁假意關切道︰「我瞧你二人好像都受了傷,一副要逃命的模樣,莫非有人找上門,挑了你們的‘安泰客棧’不成?」

余少峰苦著臉道︰「是呀,來的是‘金碧山莊’的人,殺了我們不少兄弟。」

韓若壁微愕道︰「什麼?‘金碧山莊’的人?」接著,他又喃喃道︰「這倒是奇了!」

余少峰問道︰「什麼奇了?」

沒理他的問話,韓若壁眼珠轉了轉,故作神秘道︰「我只听說有個凶蠻小子,拿了根鐵尺,要找你們的麻煩,卻不知你們什麼時候又得罪了‘金碧山莊’?」

余少峰一驚,隨及道︰「說起來,‘金碧山莊’那幾人里確實有這麼個小子,專門喜歡拿鐵尺敲破別人的腦殼,我們中好多人都被他不明不白地殺了。哦,對了,他還劫走了我們一大批金珠寶貝!」

听言,韓若壁終于忍不住‘嗤嗤’笑出聲來,道︰「好小子,什麼時候竟學會了我這一手。」

听他說得親切,余少峰面色如土,恍然大悟,心道︰眼前這個煞星卻原來和那個使鐵尺的魔頭是一伙兒的。

這時候,他當然想跑,無奈腳下有傷,心知半分機會也沒有,只得把心一橫,雙掌一高一低,擺開一個架勢護住全身,口中喝到︰「你究竟是什麼人?!」

韓若壁收了笑,不答反問道︰「在江湖上,你有沒有听過一個切口?」

余少峰道︰「什麼切口?」

韓若壁道︰「天魁出,鬼夜哭。天魁現,閻王殿。」

余少峰大驚失色,道︰「‘天魁’?‘北斗會’的‘天魁’!?「

韓若壁面上浮現出鄙夷不屑的笑意,道︰「江湖上難道還有第二個‘天魁’嗎?」。

余少峰心頭震顫不已,半信半疑,期期艾艾道︰「莫非,莫非你是你就是?」

韓若壁接口道︰「死到臨頭,告訴你也無妨。不錯,我就是獨一無二的‘天魁’。」

余少峰驚得月兌口而出,道︰「你竟然是劫了我們王爺的寶船的‘北斗會’的‘天魁’!?」

「你們王爺的寶船?」韓若壁眉頭微皺,道︰「原來你是寧王的人可你又是‘安泰客棧’的人。如此說來,那‘安泰客棧’八成也是寧王開的了。」

見一場搏殺勢在必行,他擔心座下馬兒有失,于是翻身跳下馬來。

余少峰繃緊起一身肌肉,瞋目道︰「廢話少說,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管你是‘寒冰劍’的傳人,還是‘北斗會’的‘天魁’,想殺爺爺我,還得拿出真本事來!」

他自知傷在腳上,雖然不重,卻對步法的影響極大,當然是敵不動,我不動為上策。

瞧他一個起手式便籠罩住了全身的破綻,自有一番岳峙淵渟的宗師氣派,韓若壁暗暗稱奇,倒也不敢隨便小覷了他。

但聞一聲長嘯,韓若壁的寶劍‘橫山’已躍匣而出。

劍一入手,他周身便是紛紛霜雪寒,輝輝星斗現。

沒有片刻遲疑,韓若壁挺劍便刺。

劍光如電,直奔面門!

余少峰大喝一聲,‘呼’的一掌拍出,一股勁風隨手而起,掌中真氣猛然吐出,聲侔鬼神,憚赫千里,頓時將韓若壁撲面而來的劍勢給震偏了!

原來,方才韓若壁能夠一舉格殺宋萬里,主要是因為宋萬里沒料到他如此厲害,所以能夠突襲得手,殺宋萬里一個措手不及。可這一次對余少峰,就沒那麼便宜了。

余少峰掌力雄厚,不畏尋常刀劍,功力之深猶在宋萬里之上,只是由于腳下受傷頗重,身法不靈,因而攻擊時受限極大,但防守時還是威力不減的。

韓若壁的傷勢未能痊愈,還好一路上悉心調理,把想得到、用得上的法子都試過了,總算恢復了將近五成,但面對余少峰這樣的高手,也是沒法掉以輕心的。

一拼之下,發現對方的劍光雖然冰寒徹骨,凌厲迫人,但劍上的真力似乎並不比自己強多少,余少峰心下一喜。

其實,這是他過于托大了。

須知,韓若壁此時已恢復了將近五成功力,比起原本的十成功力確是差了許多,可勝過余少峰還是綽綽有余的。只是,適才的那一劍是他有意試探,並沒有全力而出,余少峰據此判定他和自己相差無幾,實在失之偏頗。

發現對手的掌力渾厚,不可小視,又想到自己的內傷未愈,為免一不小心加重傷勢,韓若壁決定不與對方硬拼,代之以招式取勝。

主意已定,他又是一劍刺出。

這一劍刺出之勢,歪歪斜斜,看不出明顯的意圖,令得余少峰很是為難,有心不理不睬直接反攻對手吧,心下總余了點兒後怕,可有心揮動雙掌全力防備吧,卻因為對方劍勢的意圖不明,一時間不知該防備哪里,如何防備。

當真不尷不尬,難以處理。

眼看對方的劍勢將近,余少峰終究拍出了一掌。

他還是沒敢忽略來的這一劍,即刻反擊,而是不管對方意圖如何,先發出了一掌,準備震歪掉對手的長劍後,下一掌再攻擊對手月復部出現的破綻。

韓若壁目光如炬,早發現了余少峰的意圖。他還瞧出余少峰因為右腳受傷無法發力,此刻已將重心全部移到了左腳上,就準備下一招發動時,憑借左腳跳起來攻擊自己。

沒等余少峰展開攻勢,韓若壁身法展動,輕輕巧巧地一轉,避開了拍來的一掌,劍光一斂,極速下沉,猛削向余少峰的左腳!

余少峰剛才一掌落空,此時便想轉過身來對付韓若壁,怎奈自己腳傷導致身法不靈,無法跟上韓若壁的身法速度,眼看著韓若壁的劍光若浪,卷向自己的左腳。無計可施之下,他單足一點地,奮力縱起,躍過對方的頭頂,落在韓若壁背後幾尺處,總算是避開了這一劍。

余少峰的下盤本就有些不穩,倉促應對之下,落地時再也無法控制住身形,‘ ’的一聲,雙腳踩實在地上,當即牽動了右腳的傷勢。頓時,他感覺腳下一陣劇痛,額角冷汗涌出,重心更加浮動,一時間寸步難移。

韓若壁見機會來了,豈肯放過?立刻腳踏九宮步,不待轉身,反手又是一劍撩出,直取余少峰的背後‘命門’處!

他不願硬拼,因此劍上並沒有貫注滿真氣,但是身法、步法、手法連接得幾乎天衣無縫,上一劍劍勢未盡,這一劍已蓬勃而出,大有連綿不絕之勢!

感覺身後有劍氣襲來,余少峰強忍住右腳的疼痛,踉蹌著轉過身,眼見韓若壁的這一劍狂橫無比,自己實在難以閃躲防御,刻不容緩之下,他凶性大發,狂吼一聲,干脆對這一劍不管不顧,拼盡全部功力一掌拍出。

‘呼’的一聲,伴隨著凌烈咆哮的勁風,一道渾厚的掌力,直劈向韓若壁的背心!

看來,余少峰想要兩敗俱傷!

韓若壁朗笑一聲,喝到︰「著!」

好像背後長著眼楮一樣,他頭也不回,劍勢一轉,反手只一抖,手中長劍猛然間挑起一朵劍花。劍光突然炫亮了起來,刺得人睜不開眼,同時,‘橫山’上寒氣四射、周圍的空氣瞬間冷了下來。

這是他的無上絕學,‘六陰真水神功’!

這一劍,不偏不倚,正刺中余少峰的手腕處。因是之故,余少峰拍向韓若壁背心處的、威猛絕倫的一掌登時勁氣潰散,消失于無形了。

被攜帶著‘六陰真水’真氣的這一劍刺中,余少峰只覺有千萬根寒冰凝成的尖刺刺入了骨髓,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成了雪,凍成了冰,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接著,韓若壁轉身上步,劍光只微弱的一閃,余少峰又覺喉嚨一涼,眼前漆黑,腦袋麻木。他再也站立不住,咕咚一聲,像塊石頭一樣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韓若壁眉毛一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橫山’,劍上滴血未沾。

瞧著地上的余少峰十指僵硬地蜷曲著,嘴唇凍上了一層白霜,他悠悠道︰「我的劍,不但很快,而且很涼,殺人的時候,痛苦也最少。能死在這樣的劍下,你應該滿足了吧。」

稍後,他又不急不忙地檢視了一遍二賊的尸體,才翻身上馬,一面拍馬疾行,一面眺望向‘安泰客棧’的方向,像是穿過了茫茫星海,漫漫黑夜,瞧見了什麼。

在馬上,韓若壁得意地搖了搖頭,忍不住壞笑道︰「黃捕頭啊黃捕頭,沒想到你濃眉大眼,一臉正氣,居然也干起我這等黑吃黑的勾當來了。這回若是遇見,瞧我怎麼審你!」

從‘棋盤峰’往‘豺狼坡’去的方向,一條小路盤山而建,蜿蜒曲折,來回往復,遠遠望去如老龍翻身。此處地形甚為險惡,被當地人稱作‘龍脖子’。

天還沒有大亮,‘蝴蝶針’夏遼西一行人已然出現在這條小路上。

昨日,在‘棋盤峰’下,瞧見真法禪師等人死狀慘烈,眾人無不怛然失色,心生懼意,就連夏遼西自己也生了忌憚之心,沒敢催促大伙兒連夜追人。一行人好不容易捱過了一夜,次日一大早終于動身了。

夏遼西和寇勁松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此刻,夏遼西臉色陰郁,嘴角下撇,凶楮閃閃,顯然心情很是不好。

他身旁的寇勁松已年過五旬,但因為長得胖,皮被肉撐開了,所以面上沒甚皺紋,瞧上去要比實際年紀小一些。

寇勁松邊走邊恨恨道︰「宋萬里和余少峰那兩個兔崽子居然半路開溜了,真是豈有此理!」

夏遼西一臉陰毒之色,‘哼’了聲,道︰「他們受了傷,這會兒就是跟上來也不頂事。等手頭上的事結了,看我怎麼收拾那兩個逃兵。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金碧山莊’的賊人抓住,給咱們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恨!」

二人正在氣頭上,邊說邊走,每一步邁出都是又高又飄,足有六尺以上,遠遠看起來倒有點騰雲駕霧的意思。可相比之下,後面跟著的一行人就是在‘爬雲’了,于是前後拉開成一條線,大多數人聚集在中間。而‘三妖劍’和那個背著瓦罐的,看似苗人巫祝的男子似乎輕功最為不濟,只得拖在最後面。

眼見這一行十數人奔走在細長蜿蜒的‘龍脖子’上。

陡然間,只听得對面山上傳來一聲長笑,震天徹地。眾人尋聲望去,只見,與他們腳下這條山路幾乎平行的另一條山路上出現了兩條人影。因為離得不近,瞧不太清楚對方的面貌,只能瞧見其中一人的衣著打扮,看上去似乎是個尋常村夫,手中卻揮舞著半截禪杖,模樣甚是古怪,而他身側之人則一手持一片光華閃閃的輪刀。

來得不是黃芩和肖八陣,還有何人?

一見半截兒禪杖,和那兩片輪刀,夏遼西頓時怒火中燒,心跳加速,瞳孔收縮。

毋庸置疑,持兩片輪刀的人自然就是肖八陣。而真法禪師的禪杖被弄斷了,帶方便鏟頭的那半截還被人順走了一事,他已然知曉,雖然不知敵人的意圖如何,但顯然就是對面山上那人所為!

這時,他身後,和其他人擠在一起的丁可正指向黃芩,驚呼道︰「就是他!就是那人制住我的!」

原來,他被制住穴道扔在‘棋盤峰’頂上,夏遼西到達後幫他解了穴。因為他之前見過黃芩等人的容貌,而且輕功也好,不至于拖後腿,夏遼西就命他跟著,一道追趕黃芩和肖八陣來了。

此處名為‘龍脖子’,山路當然是彎彎繞繞,折折疊疊的,是以,雖然兩邊人可以隔著山谷面對面地瞧見,但想要踫面,還得繞一段很大的彎路才成。

夏遼西一眾都停下了腳步,死命地盯著對面山路上的二人。沒有人想起步去追,因為,一則,實際路程相距較遠,一下子是怎麼也追不上的;二則,他們也想瞧瞧敵人突然主動現身是要做何計較。

縱聲長笑之後,黃芩道︰「你們現在才來呀,我在這里已經恭候多時了。」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很大,但隔著面前幽深的山谷,遠遠傳來,卻能讓人听得清清楚楚,如同在耳邊說話一般,足見內力之強令人乍舌。

夏遼西不甘示弱,冷哼一聲,回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盜我錢財,殺我屬下,若現在束手就擒,我答應給你個痛快,若是不然,別怪我讓你受盡折磨而死!」

他的這一番話也由內力送出,字字鏗鏘有力,遠遠地傳了過去。

黃芩聞言大笑,道︰「怎麼,想用‘受盡折磨而死’來嚇唬我?敢在你們面前撩虎須,我豈會怕你說的死法?這個道理,你不明白,我卻是明白,就像我知道你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連死都不怕的賊子強梁,否則也不會做那等殺千刀的買賣。」

頓了頓,黃芩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酷起來,他厲聲道︰

「所以,我不會用‘死’來嚇唬你們,我會把‘死’直接送給你們!」

話音剛落,他突然閃開半步,只見身後竟是一堆高高壘起的石塊。

夏遼西見狀,心中一動,大呼「不好」。

可惜,已經遲了!

只見,黃芩左手拿起一顆雞蛋大小的石塊,高高拋起,隨即右手的方便鏟猛力一揮,正抽中半空中的石塊。那石塊便如砲彈一般向這邊飛射了過來,聲如霹靂,疾若弩,罡風猛烈,勁氣十足,幾十丈的距離,瞬息即至!

原來,黃芩那邊的地勢高,夏遼西這邊的地勢低,因而,他借助著四尺長的禪杖的揮擊之勢,擊打飛射而出的石塊,比用手發出暗器的威力要大上十倍也不止。而且,那個方便鏟頭已被他用布條層層裹住,如此一來,擊打石塊時就不至將石塊打碎。似這般發出的石塊,要比手上暗器的攻擊距離長出許多,殺害力也極其強大,當真如同砲彈一般厲害。由于兩邊隔著一道長長的山谷,距離頗遠,縱然夏遼西一眾人手里也有功夫了得的暗器好手,卻是無法射到黃芩那邊的,而他們自己則盡在黃芩發出的飛石的殺傷範圍之內。

當然,因為距離遠,又是被揮鏟擊打出的,那顆石塊難免準頭不佳,是以,飛出去後並沒有打中人,而是打中了山路邊的一顆小樹,頓時枝斷樹搖,砸將下來,又是一陣塵土飛揚,亂作一團。

轉眼間,接二連三,牽五掛四的飛石如雨點般凌空襲來,漫天都是呼嘯之聲,撞擊之聲,形成了一片彈雨石網,當真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石塊上的力道著實驚人,雖然凌空飛過了幾十丈的山谷,卻聲勢不減,被石塊打中之人輕則筋折骨斷,重則斃命當場!

要知道,黃芩擊打飛石的手法很有些名堂,因為距離太遠,又是揮鏟擊打出去的,很難掌握好準頭,所以他擊打石塊時,有意沒有對準對面的人,而是按照固定的點陣模式擊打出去,如此一來,疾速射出的飛石就形成了一整片彈網,讓人根本無法可躲。

群賊做夢也想不到敵人會使出這樣的攻擊手法,夏遼西和寇勁松縱有通天的能耐,此刻也只能抱頭閃躲,任由敵手窮追猛打了!

山路上光禿禿,周圍只有幾棵蔫吧小樹,根本沒有東西能拿來當盾牌使,一行人只得飛來縱去,閃閃躲躲,輕功不佳的當然最先倒霉。

三妖劍擅長毒藥,卻不擅長輕功,閃躲中,一名妖道的面門處被石塊打了個正著,面骨凹陷,仰天便倒。另一名妖道先是膝蓋吃了一記,呼痛摔倒,還沒等爬起身來,背心、後腦又接連被石塊打中,當即趴在地上渾身抽搐,想是活不成了。

那個背著瓦罐的男子也難逃厄運,就見他左閃右躲間,一個不小心,只听得‘啪啦’一聲,背後的瓦罐居然被石塊打碎了!

他驚得‘嗷’地怪叫一聲,想趕緊把身上碎裂的瓦罐甩下,但為時已晚。只見一只暗綠色的、蛤蟆模樣的毒物好像受到了驚嚇,一下子從破裂處跳將出來,在那男子的後頸上重重一咬。隨即,那男子發出一聲慘呼,揮掌一通猛拍,將綠蛤蟆拍了個稀巴爛。可是,他已是兩眼赤紅,臉色烏黑,顯是回天無力了。極為痛苦地慘呼著倒地後,那男子在地上滾來滾去了幾下就不動彈了。看來,他是被自己養的蠱給毒死了!

瞧見了那人的慘狀,肖八陣哈哈大笑起來,道︰「成天想著養蠱害人,結果把自己毒死了,活該!」

黃芩一邊發石,一邊道︰「把一身修為都練在一只蛤蟆身上,可不是個好主意,壞處就在于你不知道那些修為究竟是屬于你的,還是屬于那只蛤蟆的。」

說著,他不禁想起了熊傳香--她倒是能把蠱修煉到自己的身體里,道行顯然比此人高上許多,若全力施展開來,確實令人頭痛不已。

如黃芩這般暴風驟雨似地擊打石塊,石塊的消耗速度也是驚人的,因此本來準備好的數百塊石塊,不過盞茶的功夫就已用得差不多了。而且,那半截禪杖怎麼著也得二十來斤重,他不停地、連續地揮動起來,時間長了也頗為費力,因而發石的速度便漸漸慢了下來,沒法保持一開始時那樣迅猛了。

感覺到對手飛石的威力減弱,憋了一肚子怒火的‘陰陽大煞手’寇勁松率先發難。

他暴吼一聲,運足腳力,頂著彈雨,沿著山道一路猛沖了出去,想盡快接近黃芩所在的位置,以擺月兌現在這種光挨打、沒法反擊的惡劣局勢。

夏遼西也不甘落後,緊隨著寇勁松沖了出去。

見二人一路沖了上來,黃芩當即調整目標,瞄準他們連發了數石。奈何寇勁松一身功力驚人,邊飛奔,邊閃躲,發出的石塊很難砸中他,偶爾有躲不過去的石塊到了面前,他也會立刻揮動起一只大手,凌空發掌,雄渾的掌力如有實體一般,居然能將電射而至的石塊震偏掉。

黃芩見狀,索性舍了寇勁松和夏遼西,任由他們向自己逼近,繼續不斷的擊打飛石攻擊對面山路上的一群賊人,同時,他沖肖八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撤走。

經過前面的一役,肖八陣對他信任有加,得了他的眼色,當即向遠處飛掠開去。

又以飛石打倒了數人後,瞥見寇勁松已拐過幾個彎道,馬上就要逼近自己了,黃芩一聲長嘯,禪杖電激風驅般月兌手而出,直飛射向寇勁松,與此同時轉身就走,足尖點地,似飛鳥,若輕煙般掠向山路的另一端。

瞧著偌大的禪杖呼嘯著飛卷而來,寇勁松心頭一驚,趕緊雙足發力,凌空躍起,那方便鏟頭便從他的腳下一滑而過。

鏟頭周身雖然裹上了層層布條,但前端的開刃處並無遮擋,鋒利依舊。

這一下,可苦了夏遼西了。

他人在寇勁松身後約莫兩丈開外,也是一路狂追不止,因為視線被那個胖大的身軀阻擋住了,所以根本瞧不見前面的狀況。此時,前面的寇勁松猛然間沖天躍起,緊接著,夏遼西就見那半截烏沉沉的禪杖攜帶著駭人的勁風撲面而來!

這一刻,若他反應稍有不及,恐怕就要毀在禪杖之下。

好個夏遼西,危急時刻,意發功至,雙腳一個鐵門栓,硬生生地剎住了前沖之勢,轉瞬間,身體化作一個鐵板橋,平躺了下去。那半截禪杖將將從他面門上飛掠而過,激蕩起的勁風刮得面目生疼。

倘若稍有差池,他的面皮恐怕就要被削下半片來!

驚心動魄地逃過了生死一劫,饒是夏遼西身經百戰,也不免雙腳發軟,有些後怕。

待他再度翻身躍起,前面的寇勁松已經追著黃芩拐了一個彎,瞧不見人影了。他只得再度提起真氣,奮力追去。

窮追不舍的寇勁松並沒有留意到身後發生了什麼,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黃芩吸引住了。此時此刻,黃芩就在他前面不到五丈的距離,身法如狡兔般迅捷,無論他如何奮力猛追,也再難迫近一步。但是,同樣的,黃芩似乎也沒有辦法擺月兌掉他。就見這二人一個追,一個逃,忽起忽落,穿林過樹,耳邊風聲呼呼,眼前樹影重重,也不知跑出去了多遠,只知道早已偏離了山路,進入到一片茂密的小樹林里。

小樹林的盡頭又有一處拐彎,黃芩的身影‘嗖’地向左一轉,忽然就不見了。

寇勁松哪肯放過,當即加快腳步,緊緊追上。

他跟著一拐出來,眼前豁然開朗,外面是一片開闊地。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只見空蕩蕩的天上是銷金般的烈日,地面上的枯草足有一尺多高,能淹沒人的小腿肚子。

此處端得是人跡罕至。

黃芩正站在草叢里,手中握著一根鐵尺,臉上是一種很招人恨的怪笑。

陽光從他的頭頂沷灑下來,很是耀眼。

瞧見眼前的景象,寇勁松的心里沒來由一涼,產生了一種踏入了別人圈套的感覺。但轉瞬,他心下一橫,暗道︰只要做掉這小子,還不知誰中了誰的圈套呢。想罷,膽氣也隨之一壯。

這時,黃芩冷笑道︰「‘陰陽大煞手’寇勁松。傳說你的‘陰陽大煞手’一只手可開碑碎石,一只手擅長點穴,能破內家護體真氣,江湖上罕逢敵手,也算是橫行江湖多年的老魔頭了。此番我若不讓你盡情施展,而是不明不白地把你殺了,諒你無法甘心,死不瞑目。」

寇勁松心中一凜,道︰「瞧你年紀不大,怎的居然听說過老夫的名號?老夫掌下不殺無名之鬼,你是何方神聖,報上名來。」

黃芩嘿嘿一笑,道︰「那個叫丁可正的,早已把你們的情況,詳詳細細地都招了,你們那伙人有幾斤幾兩,我自然一清二楚,是以能知道你的底細實在沒甚稀罕。至于我嗎,無名小卒一個,即便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

寇勁松臉色鐵青,心道︰實在沒必要與這小子斗口。于是雙掌一拍,一只蒲扇般的右手立于胸前,左手則捏成一個點穴撅的模樣擺在耳邊,身體微微後仰,拉開一個起手式。

一般人準備格斗時,身體都會不自主地微微前傾,而寇勁松卻是微微後仰,所以看起來頗不一般。

黃芩瞧在眼里,不由得生出一種高峻威嚴之意。

對手幾十年魔名顯赫,決非幸致,他知道必然非同小可。

但是,沒想到停頓片刻後,黃芩居然把鐵尺重新還入背後,雙手捏成了苦惱拳的樣子,雙拳環峙胸前,相隔數寸。

他也擺出了一個頗為怪異的起手式。

寇勁松見狀不怒反笑,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什麼玩意兒?」

說話間,右掌猛然一抖,斗風似地向前推出寸許,立刻收回,旋即又雲迅般向前推出!

實際上,這一推,一收,又一推,當中的名堂可是不小。

這一掌,前後推出了兩次,分明是兩道不同的掌力,但因為兩次發出掌力的距離不過寸許,所以第一掌和第二掌的掌風便連接在了一起,不但可以互相重疊,增加威勢,而且還稍有先後之分,因而兩重掌力層疊攻出時,敵人躲得過第一重,也躲不過第二重,絕難抵擋!

這就是寇勁松的致命殺招之一--‘雙掌連環破’!

雖然名字叫做‘雙掌連環破’,但卻以單掌發招。

雖然是以單掌發招,卻又有兩重力道!

霎那間,場中暗流洶涌,氣浪滔天,‘波’的一聲脆響,隔空產生了一次小小的氣爆,兩重掌力如驚濤卷地,怒江奔海般直向黃芩沖過去,仿佛當場就要把黃芩撕成碎片一樣。

要知道,黃芩曾經屠殺過真法禪師一行,剛才又以抽射飛石的功夫擊傷、擊死多位高手,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寇勁松如何不知?所以,面對如此強敵,他不敢有絲毫的輕敵之心,一上手就施展出了壓箱底的絕招!

黃芩大喝一聲︰「來得好!」

不待話音落下,他已拉開馬步,雙拳齊出,正對著寇勁松的掌勢,拳勁凌空迸發而出!

只听得‘哧哧’兩聲異響,黃芩的拳勁發出破空之聲,兩道硬戧似鐵、銳利如劍的拳風,正面迎向寇勁松澎湃而至的兩重掌力。

寇勁松的掌力籠天罩地,範圍極為廣闊,令得敵手難以閃躲。

黃芩的兩股拳風,凝而不散,聚集成束,如兩柄利劍,直插向對手的要害!

寇勁松的掌力寬闊,因而不會被黃芩的拳風所阻擋,但黃芩的拳風銳利,也足以撕破、穿透寇勁松那威猛無匹的掌力。

如此下去,二人怕是要同時被對方擊中!

寇勁松心下大驚。

原來,似這般拼斗法,看起來是兩敗俱傷,其實吃虧的卻是他。須知,他的掌力籠罩的範圍大,力道也就會被分散至各個方向,而黃芩的雙拳發出的拳風銳不可當,力道則是完全集中成了兩股,正所謂牛皮雖厚擋不了針刺,若是任由這兩種不同的力道正面相拼,除非他的功力遠遠勝過黃芩,否則鐵定要吃虧。

幸好此時是他處于攻勢,佔了先發制人的便宜,因此還是掌握了少許的主動權。無奈之下,寇勁松只得撤掌閃避,但他的這一殺招,就等于被別人輕松地破解了。

其實,他剛才一擊失手,關鍵是沒有料到黃芩的‘苦惱拳’居然可以發出凝聚不散,銳利如劍的拳風。

孰不知外家拳法的‘苦惱拳’本就是依靠拳頭捏成的稜角來增加傷害,而黃芩已把此種外家拳法練成了內家拳法,所以發出的拳風,也可以如同外家的‘苦惱拳’一般有稜有角,堪稱一絕!

瞧見對方撤招閃過了剛才的一擊,黃芩感覺進攻的機會來了,又是一個馬步向前,雙拳一抖,施展出‘崩’字訣,雙拳齊出,直搗向寇勁松的兩肋!

‘崩字訣’、‘砸字訣’本來都是外家拳法的法門,按說在寇勁松這樣的內家掌法的宗師面前,根本是不值一哂的玩意兒,可偏偏黃芩這一記‘崩字訣’施展出來,拳風凜冽,凌空擊出,完全不似外家拳法的用處,超乎了寇勁松的想象!

寇勁松不敢有絲毫大意,立刻提聚起畢生真力,腳下反踩九宮步,身形如鬼魅般急退,同時右掌一記‘海底針’,向前下方劈出,掌力澎湃悍勇,以便阻擋黃芩貼身逼近。同時,他的左手已拉了回來,捏成鶴嘴狀,緊緊貼在左側的腰眼邊上。

寇勁松的這一招,堪稱惡毒。

其實,他面對敵手的強攻,居然不戰而退,不但本身很危險,對敵手也是極大的挑釁。敵手一般都會以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立即全力逼攻上來,而他的那記‘海底針’雖然能夠起到一些阻擋的作用,但若是護體罡氣極為強勁的敵手當然不至于被他一掌攔住,而會運足護體罡氣,硬抗住掌力的壓迫,發力猛沖上來。就在敵手發力上沖,力量用老之時,他藏在腰際的左手正可以發出足以刺破敵手護體罡氣的點穴手,制敵死命!

他的點穴手,乃是江湖一絕,叫做‘單掌穿三脈’,言下之意,一次可以同時點破敵手三條經脈,可謂狠毒無比。

須知,‘雙掌連環殺’、‘單掌穿三脈’乃是他三大殺招中的兩招,他與黃芩才不過區區幾個照面,就毫無保留,接二連三地祭了起來,可見已把黃芩當成了難得一遇的勁敵。

黃芩果然上當了!

眼見對手用‘海底針’阻擋自己,眼見這等天賜的良機,黃芩豈肯放棄?

他猛地提聚起護體真氣,硬生生擠開了對手一記‘海底針’推出的暗勁,向前猛沖,吐氣開聲,拳力再無保留,猛然擊出,聲如裂帛,就要直擊向寇勁松的心髒處!

寇勁松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獰笑,早已準備好的左手搶在黃芩拳風攻到之前陡然出手。

那只捏成‘點穴撅’模樣的左手駭然間幻化成三只鶴嘴,分別點向黃芩身上的‘雲門穴’、‘俞府穴’、‘缺盆穴’三處穴位。

這三處穴位都並非致命的大穴,但分別屬于‘手太陰肺經’,‘足少陰腎經’和‘足陽明胃經’,寇勁松的‘單掌穿三脈’可以通過那三處穴位,同時鎖住這三條經脈。

若是三條經脈同時被鎖,想活命都難。

此番,黃芩倘若被寇勁松點中三處穴位,則必定立斃當場,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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