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三十三回

作者 ︰

︰惡徒有幸尸骨得埋青山,二匪命薄狹路偏逢煞星

瞧他們集結一處,個個虎視眈眈,緊繃繃得好似利箭上了弦,黃芩只是冷笑。他不曾沖上前去,而是異常冷靜地原地佇立,完全瞧不出一絲一毫剛才痛下殺手時的瘋狂模樣。

看來,這時的他並沒有打算貿然強攻。

隨後,黃芩手起杖落,只听得‘噗’的一聲悶響,那只偌大的方便鏟頭硬生生地插入地下,整個兒沒入泥土里瞧不見了,同時,鼓起的勁風激得周遭沙石飛揚。

這段時日以來,白天總是烈日杲杲,沒有樹萌遮蔽的空曠處雖不至燋金爍石,但地表浮灰下的土、石早已被蒸干了水份,因而異常堅硬,是以,黃芩這看似不起眼的一手功夫也是頗為了得。畢竟,禪杖上倘沒有千斤重的力道,怎能一下子鏟進如此干硬、密實的地里去?

賈公甫等四人瞧在眼里,無不驚攝,心下知道面前這人的武功實在非同小可,由此看來,他一個照面就斃了真法禪師和喪門書生並非僥幸。

俄爾間,黃芩目光如炬,先是從左到右,後又從右到左打量過眼前四人,繼而眼芒一寒,戾氣暴漲,令人心驚肉跳不已。

瞧他一副擇人而噬的凶厲模樣,馬二混心頭一怕,腳下難免有些發虛,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怎麼辦才好。

賈公甫凶楮閃動,大聲喝到︰「不用慌!大家且散開陣勢,把這小子圍起來,他既非長角生翼,又非三頭六臂,身前身後不可能沒有破綻!」

另三人本有些惶惑,听他如此一說,頓覺是個好主意,都仿佛在黑暗中瞧見了一盞明燈似的,不假思索地照他說的行動起來。

不成想,如此一來,卻是正中黃芩的下懷。

原來,黃芩早已瞧出眼前的四人里只有賈公甫斗志尚存,且為人狂狡凶滑,絕對是主心骨級的人物,所以勢必先行格殺掉此人。但是,在對方擺好架勢,抱成一團的情況下,他又很難找到賈公甫的破綻,加上不願輕易冒險出擊,這才與敵手們形成了相持的局面。

如今,敵手們主動散開,對他形成了包圍之勢,雖然威脅性提高了,但失了互相間的依仗,破綻便呼之欲出啦!

就見,黃芩一聲狂笑,聲震層巔,掌中禪杖猛力一挑。霎時間,一大片泥土夾雜著碎石被他從地上挑起,如狂飆卷浪、電掣星馳般潑向‘血手印’馬二混!

馬二混見狀,以為黃芩選中了先攻擊自己,接下來就要近身撲上,大驚之下連忙舉起雙掌護住面門,同時後退數丈,以便掙取一些防御的時間。不過,他出手還是遲了些,因此沒能擋住黃芩偷襲而至的這一潑,吃了一嘴硬泥和碎石。

實際上,他以為錯了。

不但他以為錯了,其他三人也都以為錯了。

他們都以為黃芩會襲向馬二混。

就在這一觸及發的時刻,但見黃芩突兀地撇開了馬二混,身形縱拔而起,如同插了翅的猛虎般凌空撲襲向楊靜海和劉大業處。

他的這次猛撲,當真敏捷賽猿猴,勇猛壓龍象,大有一往無前的氣勢、狂野無畏的斗志,落在楊靜海這等高手眼中,知道那定是底氣十足、信心滿懷的表現,于是,此消彼長之下,楊靜海和劉大業不由得更加氣餒了。

容不得他們片刻猶豫,就听得那根四十斤的禪杖帶起尖銳、猛烈的金鐵劈空之聲,如鬼哭,似狼嚎,猶風吼,若雷鳴般殺到二人面前。

隨著禪杖攜丘巒崩摧之勢,劈頭蓋臉砸將過去時,黃芩一邊狂笑一邊吼道︰「吃我一杖!」

‘黑虎’楊靜海手中的金瓜錘素來以錘重勢猛見長,眼見黃芩的禪杖勢頭威不可擋,無甚良策應對,只得也是虎吼一聲,雙手緊握住金瓜錘的手柄,將兩個拳頭大小的錘頭舞動起來,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般擊向已快要襲到面前的方便鏟頭!

‘錚’的一聲金鐵交鳴,巨響帶著長長的尾音幾乎要撕破在場人的耳鼓,令人心膽震顫,汗毛豎立。錘頭上傳來的力道使得楊靜海的胸口如同被勒上了一道鐵箍,那種極端的沉重感讓他莫名奇妙地想吐。他身經百戰,當然知道這種時候是萬萬吐不得的,否則嘴里出來的絕不會是飯菜殘渣,而是汩汩鮮血!

‘黑虎’楊靜海威震西北,一身內力精純無比,此刻方才顯現出一二。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暗中調息,硬是在黃芩禪杖毀滅性的壓力下,頑強地以內力運轉了一個周天,平緩下胸口的憋悶,止住了強烈的嘔吐感,但即便如此,還是免不了手腕發麻,兩膝發軟,五髒六腑中盡是受到劇烈震蕩後遺留下的苦楚。

見他表面上沒甚異樣,黃芩禁不住替他喝了聲彩,道︰「好功夫,那便再吃我一杖試試!」

楊靜海聞言,心中大駭。

此時的他,手腕、膝蓋均酸麻不已,尚未恢復,如何有能力再接黃芩一杖?

幸好他身旁還有個‘活閻羅’劉大業。

方才,黃芩的第一杖來勢凶猛,劉大業被對手的氣勢所震,所以不及反應,待到第二杖起時,他終于反應了過來。

眼見,就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獰笑一聲,凶性大發,索性豁了出去,人隨棒走,揉身而上。

與別人直接沖上去不同,劉大業踮起腳尖,滴溜溜地旋轉開身體,以身體轉動時的腰力帶動手里的哭喪棒,伴隨著一道強勁的冷風,‘嗖’得一下,虎虎勢勢地卷向黃芩的腰眼處。

如果從遠處看去,他的姿態十分與眾不同,不太像是一種武功身法,倒像是一種奇特而粗狂的舞蹈。

不過,這種‘舞蹈’完全沒有美感可言。

見狀,黃芩冷哼一聲,立時撤招變式,進退之間,快若閃電,四十斤重的禪杖仿若無物,收發由心,自如隨意。

本來,劉大業是瞅準了黃芩腰間處的一個空門,這才毫不猶豫痛下殺手,但不料,黃芩禪杖回防的速度,卻比他的哭喪棒攻上去的速度快得多,是以後發而先至。

就听‘當’的一聲脆響,黃芩的禪杖已封擋開了劉大業的哭喪棒。

經過一前一後這兩下硬拼,黃芩也不免覺得右手虎口處有些發麻,心知楊靜海、劉大業二人均是一身強悍硬功,又用的都是重兵器,很難在一二招之內解決掉。

實際上,他原也沒做這樣的打算,只不過順手試探一下這二人而已,現下發覺不對,便無心戀戰,于是扭腰旋身,將禪杖掄起來平平一掃。霎時間,罡風撲面,風雷隱隱,斷枝枯草齊飛,塵土碎石俱揚,方便鏟頭上異光流動,可怕之極。

這一掃之勢乃是黃芩以神馭器發出,是以攜天地之威,上下一體,氣勢如山,渾然而不可破,威力涵蓋著方圓兩丈以內的空間。

劉大業和楊靜海無計可施,只得避其鋒芒,向後躍開,便等于被黃芩迫到了兩丈開外。

此時,馬二混為了避讓碎石、泥土,以及防備黃芩的進攻,選擇了自動後退至數丈外,而劉大業和楊靜海則被同時迫退了,因而,黃芩終于尋到了率先格殺四敵中的首腦--‘不學無術’賈公甫的機會!

這一時刻,黃芩猛然將‘流光遁影’的身法施展到了極致,整條人影變細,拉長,飄忽不定。另外,他手中那根原本忽而風吼雷鳴,忽而尖聲嘯叫的禪杖此時卻變得無聲無息,杖隨人動如渾然一體,直奔賈公甫而去!

劉大業和楊靜海看得目瞪口呆,只覺他的身法已幾乎達到了‘五行遁術’的境界!

所謂‘五行遁術’乃是道術的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其中‘金遁’、‘火遁’、‘土遁’常被法術高強的道士使用,而‘木遁’和‘水遁’因為受限于周圍的環境較多,不常被使用。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原本不過是來圍剿三條漏網之魚的小差事,其中最厲害的一條也不過是‘日月輪刀’肖八陣,卻居然遇上了這等可怕的高手!

二人大驚之下,呆在原地,竟忘了出手援助不遠處的賈公甫了。

到了這種時候,便顯示出打硬仗,渾人確實有渾人的用處。

本來,‘血手印’馬二混是最先被嚇破了膽想跑之人,但真到交上手,被黃芩的碎石、硬泥弄了一臉一嘴後,性子突起,腦袋發熱,便犯了渾毛病。這會兒的他,反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渾人犯起渾來,那是連皇帝老子也不會怕的了。

于是,就在黃芩飛也似地掠過他的身側不遠處,想要一舉格殺掉賈公甫的時候,馬二混冷不丁地運起十成功夫的‘鐵砂掌’,疾速沖殺上前,‘嘿!’的吐氣開聲,雙掌齊出,一記‘石破天驚’拍了出去。

這可是他生平最為得意的殺招絕學!

這一下,黃芩當真傷透了腦筋。

要知道,他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個格殺賈公甫的機會,實在不願如此輕易失去。況且,賈公甫看上去就是心思陰險之人,當然習慣于躲在別人後面保全自己,所以想要攻擊到他並不容易,而對方這四人個個都非庸手,真要是被他們纏上,斗上三二十個回合,局面一旦穩定下來,那可就麻煩了。所以,在黃芩看來,唯有趁著對方驚魂未定,腳跟不穩時痛下殺手,速勝之,才是上策。但是,馬二混綽號‘血手印’,自然是把‘鐵砂掌’這門功夫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眼下他雙掌合力,若是不偏不倚正拍在身體極為要害的背心處,倘若弄得不巧,說不定就能要了自己的半條命去!

腦中念頭電轉而過,黃芩一咬牙,一橫心,收肩弓背,將全部的護體真氣提聚到了背心處,就準備硬接馬二混的這記‘石破天驚’。

他絕不能放過這次格殺賈公甫的好機會!

‘波’的一聲悶響,如擊敗革,剎那間,空中飛舞起無數大大小小的布片。

馬二混只覺雙手掌心處一陣劇痛,‘啊’地慘叫了一聲,身形急急後退至數丈以外。他忙不迭低首看去,只見自己的手掌上已是皮開肉綻,鮮血迸流,頓時痛不欲生。

卻原來,黃芩的護體真氣非同小可,而且反震之力無比凶猛絕倫,馬二混拍上去時,竟如同拍在了燒紅的鋼板上一般,又燙又硬,一雙手掌當場就被震傷了。

到此刻,這號稱‘血手印’的馬二混名副其實地擁有了‘一雙血手’!

不過,黃芩那邊也好不了多少,就見他後背被拍中的地方,衣袍已化作片片碎屑,如同紙錢燒成的灰燼一樣漫天飛舞,出的那片肌膚上,立時多了兩個血色的手印,殷紅欲滴,煞是嚇人!

黃芩只覺背心處骨骼疼痛欲裂,心頭一陣燥熱,雖然還不至嘔血,內髒也應該沒有被震的移位,但顯然也是受傷不輕!

轉眼間,他憋住一口氣,強忍著背上的傷勢,已經撲到了賈公甫的面前。

六尺長的禪杖看似笨重,可在黃芩的手中施展開來,卻如同延長了的手臂一樣靈巧自如,若是這禪杖的主人真法禪師得以復活,看到眼前的景象,恐怕也要自嘆不如了。這時的禪杖,揮舞時無聲無息,禪杖上還閃動著吞吐不定的奇異光芒,簡直詭異無比。

見到黃芩寧可硬吃馬二混一記重擊,也要迫上來與自己對決的氣勢,賈公甫心知此時絕計不能有絲毫的退縮,否則立刻就會被對方的氣勢所壓倒,進而大敗虧輸。

心下里一發狠,賈公甫臉帶獰笑,手腕一翻,本來空著的雙手上驟然間多出了一對匕首。那對匕首一亮相就寒光迫人,耀眼炫目,光芒到處,須眉皆碧,顯然是斬金截鐵,削玉如土的寶物。怕任是何等的護體真氣,也擋不住這樣一對匕首的穿刺!

實際上,這對匕首就是賈公甫的獨門兵器。平日里,他習慣把匕首藏在衣袖中,旁人看他,只道他空手不用兵器,卻不知他這對匕首長僅尺二,專破內家真氣,端的歹毒無比。

這兩把匕首十分短小,加在一起重不到兩斤,和黃芩手中長達六尺,重達四十斤的禪杖比較起來,未免有些可笑。但是,賈公甫的匕首一經出手,立刻劍氣四射,隱隱發出‘哧哧哧’的聲響,刃上顯現出長達尺許,吞吐不定的紫色劍芒,隨著賈公甫的舉手投足間光華閃耀,風響雷動,聲勢倒要勝過長槍、大斧那樣的重兵器了。而與之相反的是,黃芩的禪杖反而舞動得無聲無息,好像那巨大的禪杖其實是鵝毛變作的一般。

轉瞬間,二人已來回了三兩個回合,賈公甫未落下風,並且兩次企圖轉到黃芩背後,奇襲他受了傷的背心處,而楊靜海、劉大業以及手掌受傷的馬二混也一起圍攏上來,形勢對黃芩大大的不妙。

沒想到賈公甫的一對匕首歹毒如斯,手段也高明得出人意料,更有甚者,楊靜海等三人眼看就要上來,構成圍攻之勢,黃芩不免在心里暗暗著急。他知道已經到了時不我待的危急時刻了。

猛然間,黃芩右手力道迸發,禪杖上再次發出虎嘯龍吟之聲,猛力推向賈公甫的面門!

賈公甫見狀哪敢怠慢,大叫一聲,一雙匕首呈交叉之勢,奮力向前一格,竟然生生把黃芩的這一杖給架住了!

這時,劉大業和楊靜海見到機會來了,驚喜不已,高舉起手中的金瓜錘和哭喪棒趕上前,對著黃芩的後背就招呼了上去!倒是馬二混吃了黃芩的護體真氣那麼一震,手掌受了重傷,難免有些畏縮,卻是沒有急著趕上來。

就在這雷馳電 之際,黃芩急中生智,口中一聲暴喝。

這聲暴喝乃是以真力送出,直竄雲霄,四周樹葉受到震動,紛紛飄落,場中四人只覺耳邊如鐘撞鑼敲,頭痛欲裂!

這當口,黃芩忽然手上一震,就著猛推向前的勢頭,四十斤重的禪杖當即月兌手而出,砸向賈公甫!

賈公甫哪里想得到黃芩會把手里的禪杖扔出來,不免一驚,隨即反應過來,手腕加力一挑,便將禪杖高高地挑向身後。

與此同時,黃芩的右腳不著痕跡地閃電般踢出,腳尖到處,正是賈公甫的下襠!

猝然不防之下,賈公甫被踢了個正著。

挑起禪杖的同時,要害處實實在在受了一腳,賈公甫慘呼一聲,臉色頓時變成了紫豬肝色,控制不住地扔開了匕首,彎腰捂住襠部。

就在此時,黃芩身後的金瓜錘和哭喪棒也到了。

好個黃芩,單足一點地,‘騰’的一下正好躍過彎下腰的賈公甫,在半空中右腳又往下一跺,腳後跟重重地踩在賈公甫的後頸處,登時踩斷了他的脖子。

可憐賈公甫這回連聲音也沒能發出就撲倒了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借著一跺之勢,黃芩又一竄一滾,正好接住了被賈公甫挑飛後落下的禪杖,隨即往前一個小跳,利索地轉過身來,面對著失了手、落了空的楊靜海和劉大業。

不過,這一連串的動作顯然也牽動了背心處的傷勢,因而他忍不住單手握杖,以受了輕傷的左手揉了揉背後,面上稍顯痛苦之色。

瞧見黃芩的動作,楊靜海在懊惱失手之余,更是憤恨不已,惡狠狠地吼道︰「瞧,那小子受傷啦,我們快趁機耗死他!」

馬二混和劉大業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側,只是齊齊瞪著黃芩,卻沒敢沖上去動手。

顯然,楊靜海的話並沒能給他們多少信心。

黃芩挑眉笑道︰「是呀,好個‘血手印’,打得我真是夠痛的。」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笑眯眯地瞧著馬二混。

唇邊的梨渦明明很親切,可笑容里卻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被他如此一瞧,馬二混只覺得腳底有冷氣直往腦門子上竄,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手心的傷處也在隱隱作痛,額頭上汗珠直冒,像是蒸肥雞蒸出的油粒子一樣。

黃芩不再瞧他,大大咧咧地把禪杖斜斜拖在地上,自己拎著月牙刃那一端,任由方便鏟頭與地上的土石摩擦,發出刺耳、慎人的聲響,以及因為鐵石相交,時不時閃現出幾朵微小的火花。

他這般向前走過幾步,到離三人只有五尺左右的距離處才停了下來。

本來,瞧他如此緩步逼上前來,三人的心情正越來越緊張,腦中徘徊不定,腳下也猶豫不決,不知是該一起沖上前拼命,還是後退各自逃命,突然間,又見他停頓了下來,不免為之一怔。

就在他們還有些不知所措之時,黃芩陡然間加速前沖。

只見,一條淡淡的人影,伴隨著身後方便鏟頭摩擦地面發出的‘嗆啷嗆啷’的聲音,以及越閃越急的火花,直沖向‘黑虎’楊靜海!

楊靜海大吃一驚,本能地揮手一記重錘擊出。

他此舉完全是人的條件反射行為,因此速度快得甚至超過了腦瓜子里的想法。

黃芩既沒有閃躲避讓,也沒有揮杖格擋,而是將手中的禪杖輕而易舉地往前一挺,‘嗆’的一聲,月牙兒刃口處不偏不倚,正好卡住了楊靜海襲來的金瓜錘的錘頭。與此同時,禪杖另一端的方便鏟已牢牢地斜撐于地下,于是乎,黃芩等于沒費一絲一毫的力氣,就擋住了楊靜海臨危發出的沉重一擊。這一擊的力道著實強勁,硬是把厚重的禪杖砸得陷入地面以下半尺有余,禪杖的月牙兒刃口處與錘頭相撞,濺射出一串火花,刃口當即卷了。

須知,楊靜海等人見黃芩逼了上來,早已蓄勢待發,金瓜錘上貫注滿了真氣,加上這一錘實乃本能性揮出,自當全力施為,威力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因為這一擊的力道極大,反彈之力也極為可怕,是以一擊之後錘頭高高彈起,楊靜海為反彈之力所苦,頓覺虎口巨震,手腕發麻,幾乎就要拿捏不住手中的錘柄。他被震得步履蹣跚,歪歪斜斜地退開了好幾步,才勉強穩定住下盤。

而與楊靜海相距不遠的‘活閻羅’劉大業則被黃芩嚇破了膽,已失去了原本的判斷力,因此一見黃芩加速逼上來,嚇得竟以為是沖他來的,下意識地猛然揮動起手中的哭喪棒迎了上去。

此時,黃芩的禪杖已被楊靜海的金瓜錘砸得深深陷入地下,倉促間無法以禪杖相抗。

就見棒頭上尖釘閃閃,直朝黃芩的面門砸將下來。

早料到劉大業有此一出,黃芩見狀不但未顯驚慌,反覺正合心意。

眼見著劉大業連人帶棒,義無反顧地猛撲上來,他突然一矮身,單手握住禪杖的一頭,雙腳瞬時離地而起,借著禪杖的支撐,身體橫向半懸在空中,雙腳迅捷如風、強勁如鋼般平蹬了出去,正對著劉大業的腰眼處。

以黃芩的速度,劉大業如何來得及變招?所以,在外人看來,倒似是劉大業猛撲上去,拿腰眼撞向黃芩的雙腳一般。

說來麻煩,實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只听得‘噗’的一聲,黃芩這一腳不偏不依,蹬了個實實在在。

任是劉大業如何了得,也受不起他雙腳上神一般的力氣,少不得被當場踢斷了腰椎骨,癱倒在地上,一時間雖然還不得死,卻難免嚎哭不止,聲震天地。

那根斜插入地不算很深的禪杖畢竟掛不住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的重量,隨即傾倒。黃芩則因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沒法子變招,只能隨之摔落地上。

當然,他身子一落地,旋即翻騰而起,望向楊靜海和馬二混處,以便提防對方趁自己腳跟未穩時殺將上來,卻發現那二人眼見‘活閻羅’竟去見了閻羅,再顧不上什麼高手風範,腳搭著腦杓般,撒開了腿掉頭就跑,還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實在令黃芩有些哭笑不得。

‘黑虎’楊靜海的武功、輕功都比‘血手印’馬二混高明不少,因而逃走的速度也遠快過馬二混。出于舍難求易的考慮,黃芩提起禪杖,人如利箭一般射出,只兩三個起落,就追到了馬二混的身後。

兩軍作戰,最忌潰敗,所以被敵人從背後掩殺上來,那是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黃芩的武功遠勝馬二混,又是從背後直接掩殺而上,實在是手到擒來。于是乎,同殺死‘喪門書生’申有德如出一轍,黃芩人到杖到,鏟頭只往前那麼一送,馬二混便身首異處了。

這人殺得好輕松,簡直吃顆豆一樣。

緊接著,黃芩轉頭再看時,楊靜海已逃得頗遠了,縱然以‘流光遁影’,想要立刻追上也絕非易事。

但是,他怎能容賊人從眼皮子底下逃走?

唇邊綻出一朵冷笑,黃芩早已胸有成竹,不急不忙的奮力將手中禪杖往楊靜海逃走的方向一擲,六尺長的禪杖帶著冷電般的光芒,劃過一道弧線,月牙兒刃口朝下,‘叱’的一聲破土穿石,斜斜地插入到地下深處,露出表面的部分已經不足四尺長短了。

繼而,他縱身而起,輕輕一躍,雙腳正好落在方便鏟頭上,使出千斤墜的功夫,把剛硬而又極具韌性的杖身壓的深彎了下去。一晃眼,他又撤去了千斤墜的功夫,鏟頭失去了強大的壓力,‘呼’地彈了起來,黃芩的身軀便如同一顆砲彈般射了出去,快得好似一陣疾風,高得仿佛一只大鳥,轉眼間就自楊靜海的頭頂飛過。還在空中時,黃芩就已一個旋身,調整好了身形,所以落下時是面對著楊靜海的。

隨著他下落的身形,人到尺到,當頭劈下!

楊靜海做夢也沒想到,黃芩還有這麼一手,猝不及防之間用盡了平生的力氣,揮錘向上猛挑,只盼黃芩因為尚在半空,重心不穩,難以發力,能夠以自己的金瓜錘與他的鐵尺一拼。

怎知,黃芩雖則人在半空,手上卻還能變出花樣來,手腕只輕輕巧巧那麼一翻,便收回了之前下砸的勢頭,讓開了楊靜海的金瓜錘,然後,忽得向前一搗!

能變化得如此之快,難免讓人懷疑他之前那一砸不過是誘敵之招。

向前一搗的同時,黃芩又使出了‘千斤墜’的功夫,令得身形加速下落。

這個動作看起來簡簡單單,黃芩做起來也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但人在半空,無處借力,任何微小的變化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其實,若非黃芩結成內丹,內力已達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境,怎可能做得出來?

這一搗,正捅在楊靜海的面門上。

鐵尺雖是鈍的,但因灌注上了黃芩霸道無比的真氣,縱使強悍如韓若壁,亦吃不起他這一刺,更何況是楊靜海?

頓時,鐵尺貫穿了楊靜海的頭臉,從後腦處露出半截被血污、腦漿污染的尺頭來。

楊靜海的臉孔上被捅了個血窟窿,自然是鼻骨塌陷,兩眼凸出,立時斃命了!

黃芩身形落地,一腳踢開楊靜海的尸身,一邊用衣角擦拭起鐵尺上的血污,一邊無意識地向遠處的天邊望去。

落日的余暉正慢慢消退,只剩下形狀各異的雲彩們慵懶地擠在一起,雲層的邊緣處偷偷模模地露出些狡黠的金色光芒。

黃芩邊看邊想︰雲挺多的,不知會不會下雨,如果下雨,倒是此地百姓的福份了。

瞧看中,他的目光凝固在一朵瞧上去象是一個人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樣子的雲彩上。

哈,真像韓若壁。

這是黃芩瞧見那朵雲彩後,腦中的第一個想法。

他的第二個想法是,指給韓若壁瞧看。

可惜,韓若壁不在身邊。

不知不覺中,黃芩嘆了一口氣。

轉瞬,他回過神來,向四下瞧看。

漸起的夜色包裹住這片青山,象是娘親的那雙撫過兒子頭頂的手一樣溫柔,一樣美麗,讓人產生了一種把這里當成歸宿的渴望。

感覺有些疲憊,黃芩轉頭瞧看過地上的那些尸體,心道︰這些賊人能死這麼美的地方,也算不幸之幸吧。

即刻間,他又強迫自己舍棄腦中涌現出的種種想法,以及一戰後的倦怠心理,因為他知道,還有更大的陣仗在等著他。

至此,黃芩這邊,雖然受了點小傷,手段算不得多干淨利落,但畢竟有驚無險地解決掉了幾大高手,可肖八陣那邊,卻陷入了萬分驚險的苦戰!

這一刻,肖八陣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修羅劍’盧子龍手底極為狠辣,一口長劍舞起來滴水不漏,劍劍不離他的要害。他的輪刀本是以快見長,但和盧子龍的劍法相比,無奈還是慢了半拍。

格斗經驗豐富之人都知道,一旦自己的強項被對手所克制,那便是最為凶險不過的了,因為,縱然敵手強過自己,只要自己還有一兩手能夠威脅對方的強項,再耐心纏斗,就依然有獲勝的機會,最怕的就是自己最為擅長的東西被敵手所克制,那就完全是對手棋高一著,自己縛手縛腳了。

肖八陣哪里想得到,名不見經傳的‘修羅劍’卻居然會比他這個威震三湘的‘日月輪刀’還要厲害。

其實,盧子龍之所以沒甚名氣,並非因為不夠厲害,而是因為以前從未在江湖上闖蕩過。他原是寧王麾下的一名護衛,因為酒後鬧事誤傷了一位同僚,才被寧王撤了職,‘發配’至此處,同這撥江湖人一起為寧王做事。‘修羅劍’的綽號,也完全是他信口胡侃的。

盧子龍的劍比自己的刀快--這一點,肖八陣在剛與他動手兩三招時,就已經知道了。幸好,他橫行江湖多年,自然經驗極為豐富,一旦發覺不對,立刻改變了策略,不再與盧子龍硬踫硬,而是拉開步法,和對方繞著圈子游斗。好在盧子龍的劍法雖然迅疾、毒辣,但輕功卻似乎比不上肖八陣靈巧、快捷,是以肖八陣在被盧子龍一番窮追猛打之下,仍然堅持到了現在。雖然,他的身上已有好幾處地方掛了彩,衣服也被敵手的利劍削破了幾塊,但並沒有受什麼致命重傷。

不過,似肖八陣這般被對手壓著打的狀況,體力方面的消耗也就要比對手多得多了,而他的年紀明顯比盧子龍大一大截,時間長了,難免有些支持不住,身法也就漸漸開始變慢了。

眼看盧子龍又一次追近到了肖八陣的身後。

感覺對手的身法已變慢了不少,他心頭一陣暗喜,強聚真氣,怒喝一聲,手腕一顫,掌中長劍幻起斗大的劍花,挺劍便刺。

這一劍殺氣騰騰,光華奪目,直取肖八陣的背心,看來是志在必得!

突然,只听得‘嗚--’的一聲怪響,盧子龍以眼角的余光掃見一道烏沉沉的電光,怒濤狂潮般閃了過來,頓覺脖子一涼,接著項上一緊,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頃刻間傳到。他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覺兩腳一空,一陣窒息,人已被什麼東西憑空拉扯地飛了起來,如騰雲駕霧一般,直飛出兩三丈遠,才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這一摔,便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黃芩到了。

原來,黃芩人在丈外,瞧見肖八陣身陷危急,于是抖手甩出鐵鏈纏住了盧子龍的脖子,又一發力將盧子龍摔了出去。他那根鐵鏈上的力道何等剛猛無儔?因而,盧子龍人未落地,頸骨已然折斷,自然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肖八陣瞧在眼里,心中大呼僥幸,暗道︰這個救星來得可真及時。

收了鐵鏈,黃芩見肖八陣身上受了好幾處傷,關切問道︰「肖老哥,傷得不重吧?」

肖八陣‘嘿’了聲,不在乎地搖搖手,道︰「雖然我這把老骨頭不怎麼利索了,但還扛得住,你呢?」

黃芩握了握左手,感覺掌心處的疼痛已有所緩解,又用手揉了揉背後的傷勢,道︰「被馬二混拍了一掌,應該問題不大。」

肖八陣的眼皮跳了跳,驚道︰「馬二混的鐵砂掌號稱能開碑碎石,你你真沒事?!」

黃芩輕描淡寫道︰「還行,可能他沒拍實在吧。」

心里,他暗想︰能把絕招保留到最後給‘蝴蝶針’夏遼西,受這麼一點傷倒還算值得。

要知道,天下間沒有無敵的武功,也不會有毫無破綻的絕招,無論什麼樣的絕招,倘若使得多了,難免被敵人窺出破綻,不是這個敵人,就是那個敵人,遲早為人所破。所以,江湖上任是何等高手也不願輕易對敵人施展出絕招,除非性命攸關,迫不得已之時。這一點,黃芩自然也不例外。

隨後,黃芩領著肖八陣,一路回到他剛才大開殺戒的地方。

肖八陣目瞪口呆地瞧著遍地的尸身、頭顱,以及一塊塊因為吸滿了血肉而變得紅紅黑黑的土地,一時間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他實在想象不出,什麼樣的殺伐才能殺成眼前的這副景象。

黃芩先是從地上撥出真法禪師的禪杖,又把賈公甫的匕首撿了一把來瞧看了一番,忍不住嘖嘖贊道︰「真是削鐵如泥的寶貝。」

說罷,他一手緊握禪杖,另一手緊握匕首,眯起眼,瞄準了位置,在禪杖中間的某個地方細細連削了十余下,割出一道環形的印子。然後,他把禪杖斜支在一塊大石頭上,回頭又撿起楊靜海的金瓜錘,對著禪杖‘   ’地猛砸了起來。

莫名奇妙的肖八陣不知他想做什麼,只能好奇的在一邊瞧看。

不消幾錘,那根禪杖便被硬生生地砸成了兩段。

黃芩撿起連著方便鏟頭的那一段,估模著還有將近四尺長,左右看了看,又上下提拎了一下,似乎很是滿意,轉頭對肖八陣道︰「好了,我們這就動身。天馬上就要全黑了,夏遼西等人吃過我們的埋伏,追蹤到這里,又瞧見真法禪師等人的下場,估計不會有膽子再在夜里追蹤我們了。如此,我們取了東西,越過前面的小山頭,尋個穩妥處各自處理一下傷勢,明日也好和他們見真章!」

肖八陣先是點了點頭,後又不解問他道︰「你帶著這半截子禪杖做什麼?」

黃芩啞然一笑,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轉眼,就見二人身形展動,向前面的小山頭而去。

月亮升起來了,潑灑下的光芒像一席被風吹得飄搖不定,無邊無際的紗裙,朦朦朧朧地籠罩在這條土路上。

這條土路遠遠地向‘田壩鎮’的方向延伸著。

其實,說它是土路,卻也足夠寬大平坦,並不比某些官道差,但因為是此地的居民集資修建的,官府未出分毫,所以修得再好,也不算官道。

這種時候,土路上自然是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突然,路旁的小樹林里一陣窸窸窣窣亂響,眨眼間鑽出兩個人來。

這兩個人,一個腳上有傷,包扎得嚴嚴實實,腋下支著一根樹枝砍成的拐杖;另一個小月復上有傷,所以走路時總是不自然地彎著腰,護住小月復上的傷勢。看他們的體格、面目,應該都是跑江湖的強人。

不肖說,他們不是別人,正是‘斷掌’余少峰和‘萬里追魂’宋萬里。

二人轉到土路上,往離開‘田壩鎮’的方向走。

一邊走,余少峰一邊不安地說道︰「宋老哥,你說,咱們就這麼走了,夏總管那里會怎麼想?」

宋萬里冷笑一聲,道︰「還能怎麼想?定是恨不得扒了我們的皮,吃我們的肉唄。」

余少峰听得此言,不由得一個哆嗦,屏氣懾息地回頭瞧了瞧,像是害怕夏總管突然追上來似的。

宋萬里又是一聲冷笑,道︰「別瞧了,他這會兒可是忙不過來,哪有閑功夫追我們?‘棋盤峰’下的樣子你也瞧見了,真法禪師、賈公甫、楊靜海,這些個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被人家殺成什麼樣了?夏遼西他們能抓緊時間把這事處理了就算不錯了,哪可能有功夫跑來追你我二人?」

余少峰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道︰「是呀。不過,按說,一個真法禪師就足夠對付肖八陣了。那個什麼‘日月輪刀’雖然號稱三湘第一,但比起真法禪師來可是差得遠了,再加上‘黑虎’楊靜海和‘不學無術’賈公甫,怎至于被人殺得如此慘?」

宋萬里狠狠道︰「你到現在還以為敵人只有‘日月輪刀’一個?」

余少峰愕然道︰「難道不是?」

宋萬里不屑道︰「別傻了!都是真法那個禿驢一派胡言,敵人中明明有超凡入聖的高手坐鎮,他非說人家都是一群混混。你看到那些人的傷勢沒有?」

余少峰點頭道︰「大概瞧了幾眼。」

宋萬里道︰「只有一個‘七尺追風拳’是被輪刀所傷,其他的人唉,算了,不說了,反正我這幾年在寧王府下已賺足了大幾千兩銀子,可犯不著為了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那般可怕的高手在一座山溝溝里玩命!」

余少峰也明白了過來,心有余悸道︰「是呀,太可怕了。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魔怪,才能一口氣殺死如此多的高手。」頓了一頓,他又道︰「我這幾年也掙了不少銀子,只要拿上銀子往江湖上一躲,隨便找個地方買一塊地,建個莊園,相信也可以一輩子吃香喝辣,有享不盡的福,睡不完的妞,這天天刀頭舌忝血的日子,不過也罷。」

「算你小子聰明。」宋萬里嘿嘿笑道︰「要不是咱倆不小心受了傷,不得不走在最後面,如何能開溜得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接著,他又抱怨道︰「要說,夏遼西就是一點兒虧也吃不得,這次栽了吧?其實,被人卷走價值萬把兩的財寶,干上個三五票不就回來了嘛?非要拉出人手和他們在山林里玩命!敵暗我明的,可是不好玩兒。你瞧,到現在為止,敵人中的高手到底是什麼來頭,都一點兒沒弄清,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追上去,真是要我看,夏遼西這次不要說拿回那筆錢財來,只要能保得住命在,就算是不錯了。」

余少峰附和道︰「是呀是呀,要說,不就是個‘金碧山莊’嗎?咱們讓南昌派人過來,直接動用這里官家的力量,還怕要不回錢來?就是踏平了‘金碧山莊’,我看也不費吹灰之力呀。」

听他這話,宋萬里卻露出不以為然之色,道︰「這你就不懂了。一來,那座‘金碧山莊’和本地官家的關系可是不一般,要動他們哪那麼容易?二來,真要說起來,也不是逼不動官家去踏平‘金碧山莊’,只是,你也知道,我們‘外院’和‘內院’的關系一向很壞。想要動用官家的力量,就必須走‘內院’那條路,夏遼西和‘內院’的人吵過幾次了,勢同水火,怎肯低頭去找‘內院’的人幫忙?」

原來,在寧王麾下,他們這些江湖上招募來的強人、匪盜都劃歸在‘外院’,由幾個江湖上的老凶魔當總管統領著,而寧王自己的人馬則歸‘內院’管理。一般來說,‘內院’人的地位要高過‘外院’,所以‘外院’這一大群牛鬼蛇神如何能甘心?雙方的關系當然好不了。

余少峰一拍大腿道︰「嘿,還是宋老哥瞧得透,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接下來,二人一面走一面聊,相談甚歡。不過,有關先前他們在追蹤肖、黃二人的路上所起的沖突,倒像都得了失憶癥一般,誰也不提那一茬兒了。

由此可見,只要成了一條船上的難友,過往的嫌隙也是可以不提的。

余少峰因為腳上有傷,走不多快,很是累贅,免不得不時出聲抱怨上幾句。

正在他抱怨的時候,忽听得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那匹馬走得不快,蹄聲清脆,在這更深夜靜之時格外分明。

二人趕緊側身躲進路旁的樹林里,向蹄聲傳來的方向小心張望。

很快,一人一馬出現在這條土路上。

馬,是上等的卷毛白龍馬。

馬上坐著的,是個公子哥兒模樣的年輕人。

就見,這年輕人一身裝扮華貴考究,身側掛有一柄長劍,看起來應該是個練家子。他的那柄長劍,劍柄上老大的黃金雲頭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劍穗上掛著的玉石寶貝光彩耀目,想來必定價值不菲。他半閉著眼,懶洋洋地坐在馬上,似是享受著夜色的清涼,嘴角微微向上翹起,說不清笑沒笑。

這個公子哥兒,一看就是個有錢人。

宋萬里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翹了起來,嘻嘻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沒想到才跑了一個公冶一諾,就又來了個公子哥兒。現在的江湖啊,哪里來的這許多混世的富家子弟喲?我們身上正缺少盤纏,他就跑出來給我們送銀錢了。哈哈,來得好,來得妙!」

余少峰也喜道︰「爺爺我正愁腳上走不快,就有送馬的來了。咱們合伙做了那小子,馬歸我,其他的全歸你,如此一路回去,各自取了錢快活去。嘿嘿,到那時,夏遼西縱有再大的本事,怕也沒法子滿天下尋我們吧!」

眼見那個公子哥漸行漸近,二人呼喝一聲,從樹林中竄將出來,就打算殺人奪馬,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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