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大婦 第四十六章︰棄子

作者 ︰

江蒲說完,就低著頭等王篆香反駁,她可不相信王篆香轉了那麼大一個彎,會甘心把事情交給旁人來處置。可是她左等右等,都沒听見王篆香的聲音。正疑惑,她一轉眸分明看見王篆香眸中,透出興災樂禍的歡喜。

陡然間,江蒲有種掉進陷井的感覺。

而事實很快證明了她的預感沒有錯。當晚回到房中,涂氏一邊服侍她梳洗了,一邊就道︰「三爺里屋的東西除了方嫂子,再沒第二個人敢隨便拿的了。」

「方嫂子?」江蒲換了身冰絲睡袍,歪在芙蓉簟上一邊搖著團扇,一邊回想,「我記得她是太太的陪房。」

涂氏立在床邊道,「當初太太統共帶來兩房陪嫁,一個是趙寶瑞,一個是方思平。府里上下誰不高看她們一眼,後來方思平家的又給三爺做了女乃娘,架子越發的大了起來,倒是趙婆子跟在太太身邊,還知道些規矩。」

涂氏知道江蒲不熟悉府里這些暗道道,特地把關系說透了,至少她心里也能有個底,不然得罪了太太可就不好了。

江蒲听完不由笑了起來,王篆香倒是打得好算盤啊,自己若是保著方婆子,和李太君好容易改善了點的關系,很可能又弄僵了。可要是憑公辦理,恐怕劉氏那里又不好交待了。

只是,自己可壓根沒想過要賣劉氏面子,她才不信劉氏會因著這麼個不爭氣的奴才就和自己翻臉,況且自己也備了套說詞應付劉氏。至于劉氏心里惱是不惱,只要共同利益還在,惱就惱吧!王篆香玩這種把戲,還真是天真了些呢!江蒲在一處躺熱,便往另一邊挪了挪,「她好歹也是太太的陪房,眼孔怎麼就那麼淺,留著可不就是給太太丟人麼!」听著江蒲口氣不對,涂氏還待要再勸甚麼,江蒲已道︰「時候不早了,嬤嬤歇了去吧。」

涂氏遲疑了會,恭敬地退了出去。

梅官見涂氏出了屋子,才忿忿道︰「女乃女乃,二女乃女乃這是設個套給咱們鑽啊!」

桑珠也擔憂道︰「不然,咱們明朝先回過太太……」

「回太太?」江蒲合著雙眼,輕輕地搖著扇子,嘴角斜斜挑起,「回太太甚麼,咱們空口無憑的就指認說是方婆子在爺們屋里偷東西?」

「那,難不成咱們還真的就去查麼?」桑珠蹙著兩彎新月眉,臉上很是為難,「倘或真查出甚麼來,太太還不惱死了女乃女乃。」

她話音才落,座鐘「鐺鐺」的連敲了好幾下,江蒲突然蹙了眉沒頭沒腦地問了句︰「甚麼時候了?」

梅官回頭瞅了眼,「已是亥時正刻了。」

江蒲擰著兩道淡眉,眸光不由往門簾瞟去,往常這個時候,徐漸清差不多都回來了,今晚怎麼還不見人影呢?莫不是往心漪那邊去了?

想到這里,她打心底涌起股酸楚怨惱,嘴里小聲嘀咕著,「不來也不差人來說一聲,這算甚麼……」然而嘀咕到一半,江蒲猛地驚醒了神過來,他來不來的,往哪里睡去,與自己有甚麼相干!

也不知她是氣自己,還是氣徐漸清,總之心里就是亂糟糟的,把背後的大迎枕往地上一丟,賭氣道︰「明朝的事明朝再說,且睡吧!」

梅官揀起迎枕,與桑珠互瞅了一眼,完全不明白為甚麼話說到一半,自家女乃女乃好好的就惱了。

兩個丫頭正疑惑呢,簾外傳來道輕軟的聲音,「怎麼,你們女乃女乃睡下了麼?」二人回眸看去,卻是徐漸清揭了紗簾走進來。桑珠見了徐漸清,陡然明白江蒲為甚麼氣惱了,嘴角含笑地道︰「女乃女乃,大爺回來了。」

听見徐漸清的聲音的那一剎那,江蒲忽然覺得委屈,眼淚莫名其妙地就下來了,她極力壓制著哽咽,「來就來了,怎麼還要我起身迎接麼!」

徐漸清听著她聲音不對,在床邊坐下就去扳她的身子,「怎麼了?是誰又給你氣受了?」

桑珠見了這情形,滿臉歡喜的拉著梅官退了出去。

江蒲深吸了兩口氣,把眼淚抹在絲被上,爾後才緩緩轉過身,微微笑道︰「我還當你今朝往心漪那邊去了,才說叫桑珠關門呢。」

听她言語大度,笑容親和,徐漸清心里反倒不是滋味起來,但想著還有正經事要說,強摁下心中不快,一板一眼地道︰「你可知李茂的本錢是從哪里來的麼?」

印子錢的事,江蒲一直覺得內里有文章。只是自己被困在府里,一時間也沒辦法。正想著說等明日送燈油的機會,交待給桑嬤嬤他們去查一查,沒想到徐漸清這里居然就有結果了。

徐漸清看著她好奇、期待的樣子,不由得湊近了些,「他的合伙人,名叫常瑜。」

這個名字江蒲听著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人來。

看江蒲微蹙著眉頭,手指在下巴上輕敲,像個孩子似的思考,徐漸清的陰沉的心情倏忽便轉晴了,「府里人管他的媳婦叫常瑜媳婦,他娘常婆子是流桐院的管事。」

「原來是他!」江蒲猛然醒過味來,一抬頭卻見徐漸清的臉龐就在自己面前。自己甚至能感覺到他鼻中呼出的清清淺淺的氣息。

臉蛋不爭氣的升起兩朵紅霞,她悄悄地向後挪了挪身子,垂頭低喃著道,「時候不早了,睡吧。」

「是啊,為夫這不是在月兌衣服麼!」伴著徐漸清戲謔的笑語,燈燭一暗。下一瞬江蒲就被徐漸清拉進了懷中。

四周灼熱的氣息,讓她一顆心都幾乎快跳了出來,她惶惶地睜著眼,秉住氣息,半兩手抵在胸前

感覺到她微僵的身子,徐漸清心里微微一嘆,松開了她,「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江蒲飛快地逃離他的懷抱,正想往床角縮去,絲被下的手,卻被人緊緊的扣在干燥溫熱掌中。其實力氣也不大,可是江蒲卻不想掙開。

次日,江蒲才剛從李太君院里請安回來,心里正在琢磨,劉氏剛才交待的那句,你只管照規矩辦就是了。忽地被一陣嘈雜聲引得抬了頭,就見院門口的過道上,候著一大幫等著回話的的僕婦。

江蒲忍不住抖了一抖,這麼多人!

這些僕婦在王篆香手底下隨意、懶散慣了,想著大女乃女乃又是從來不管事的,因此都不大把她放在眼里。只想趁著天還涼快,把差事辦了。因此一見著江蒲,一窩蜂的擁了上來七嘴八舌。

江蒲只覺得身邊繞了無數只麻雀,她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忽地掉頭便走。那些僕婦立時就靜了下來,心里雖然納悶,看著她的背影嘀咕,卻也不也追上前去攔。

方思平家的昨晚上就知道了庵波羅果的事,憂心的一晚上沒睡著。雖說果子是送了家去了,可那水晶盤卻還在自己屋里收著,再則自己屋里可不止那一樣東西呢。

本來她還想說趁著早起沒人,至少把水晶盤拿了家去,不想守門的婆子說,太太昨晚上吩咐了,在大女乃女乃來之前,這院里只準進不準出。

因此听到小丫頭們報說,「大女乃女乃來了。」方思平家的手腳都軟了。磨蹭著往正房走去。

江蒲坐正房上吃了一盞冰鎮酸梅湯,暑意消退了不少,正看著婆子們翻揀小丫頭們的東西。

「大女乃女乃安好。」方思平家的早沒了之前的氣焰,老老實實的見了禮,見了屋里的情形,更是膽顫心驚。

「嬤嬤來了正好。」江蒲搖著團扇笑意盈盈,「你和采萍一個是老太太屋里的,一個是太太屋里的,雖說我奉了老太太的令,也不好一點禮數都不講,還煩請你們把自己的箱籠都抬出來。」

方思平家的正要松口氣,江蒲話鋒陡然一轉,「你們二位彼此都處了久的,各自有有多少包袱箱籠,心里都清楚,到時候若是叫人說出少一兩件來,可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了。」

听到這里,方思平家的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不上不上懸得慌,自己往先仗著身份,處處壓采萍一頭,如今哪里還敢指望她放過自己。

采萍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這位大女乃女乃是甚麼個意思。按說她奉了老太太的令,只管使著那些婆子,把這院里的丫頭僕婦的屋子翻個遍就是了,誰還能說她個不字。

可偏偏就要留下自己和方嬤嬤,自己倒是坦坦蕩蕩的不怕人,然而方嬤嬤那邊,她若是少拿一兩個包袱,自己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呢!

二人各懷心思的把自己屋里的箱籠、包袱一樣樣的拿出來,在江蒲面前打開。

看著眼前沒任何問題的包袱箱籠,江蒲微微笑了起來,「你們看看,彼此的東西是不是都在這里了?」她說這話時,閃著寒茫的眸光冷冷地盯在采萍臉上。

方思平家的額頭上爬滿了冷汗,一顆心撲通撲通地都快跳了出來。

采萍同樣也不好受,自己若是護著她,大女乃女乃等會一搜屋子,自己就要跟著倒霉。可若自己這會說出來,又怕得罪了太太。

她正為難之際,外邊僕婦報道︰「趙嬤嬤來了。」

听說趙寶瑞家的來了,方氏松了一口大氣,抬手抹了下額上的冷汗。

趙寶瑞家的進了屋子,先給江蒲見了禮,然後才恭恭敬敬地道︰「太太說怕女乃**一回辦事臉女敕,叫老奴過來看看,有甚麼听差遣的地方。」

江蒲本就估模著劉氏是打算棄了方婆子這顆棋,畢竟徐漸止也大了,放一個女乃娘在屋里總是不大像,過個一二年,總要打發出去的。

只是主子開恩放出去,和犯了事趕出去,那可是天差地別。江蒲有些拿不準劉氏肯不肯丟這個臉面,所以她也才想出那麼個法子來。即能辦了事,又不會太得罪狠了劉氏。雖說,她不會這會發做,可是謹慎些總沒有大錯。

這會听得趙寶瑞家這麼說,心里倒笑起自己蠢笨了。方婆子的所做所為,劉氏豈會不知,她真要有心保方婆子,只怕今朝自己就甚麼也搜揀不出來了!

況且,劉氏能放段去田莊接自己,這點點薄薄的臉面又算得甚麼!

當下她淺淺一笑,「嬤嬤來得正是時候,她二位都不做聲,我正不知怎麼辦才好呢。」

方思平家的見了趙婆子,只當劉氏要保自己,膽子也就大了起來,腆著笑道︰「女乃女乃也不用多問了,咱們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不等江蒲開言,趙寶瑞家的先就啐道︰「嫂子好糊涂,女乃女乃辦事甚麼時候輪著你來做主了!」說著,便喚命跟來的僕婦,「還愣著做甚麼,趕緊進屋里去搜一搜。」

那幾個五大三粗的僕婦,應諾了一聲,泥鰍般鑽進二人的屋子。

方思平家的愣愣地站著,有些個模不清頭緒,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待見得那些僕婦,端著水晶盤,以及各色物事從自己屋里走出來,她才算明白了劉氏的意思,身子一軟,「砰」地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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