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遠靜悄悄地回來了(名門大婦123章節)。因著不是甚麼好事,所以劉氏領著他拜見過老太君,也就是了。江蒲陪坐在旁,惟恐他提徐漸敏的婚事。
幸好,他全當沒這回事,一字未說。江蒲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卻听他順著劉氏的意思,在徐府住了下來。江蒲的眉頭不由微蹙了眉,以劉文遠的個性,應該執意回鄉才是。留在徐府,他到底想干甚麼!
六月暑天,堂屋里悶得就像個大蒸籠,雖然角落的圓幾上放著冰塊,然屋子大了涼意也過不來。屋子里的人,個個手里都搖著團扇,可汗還是止住地冒出來。
老太君頂不不住暑氣,隨便應付了劉文遠幾句,寬心住著的話,就打發眾人回去了。
江蒲坐在涼轎上還沒進院子,就听里邊傳來丫頭們一陣陣的笑聲。踏上石階剛進院門,兜頭就被個丫頭潑了一臉的水。
院中的嬉笑聲瞬時僵住了。
「做死了!」桑珠一邊拿帕子給江蒲抹臉,一邊沉臉訓斥︰「你們是越發沒規矩了,瞧瞧你們一個個像甚麼樣子!哪個院里的丫頭像你們這般瘋玩的。」
傍晚時分,各院子都會用井水潑地。長房院里,因著江蒲不怎麼拘著那些小丫頭。故爾她們潑著潑就變成了打水仗,這會她們個個都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一樣。
「沒事沒事,都回去換衣服吧。」江蒲抹淨了臉上的水,溫言打發。那些丫頭連忙應,登時做鳥獸散。
桑珠跺腳道︰「女乃女乃,你也太縱著她們了(名門大婦內容)。」
江蒲不以為意地道︰「都還是孩子呢,跟她們認甚麼真。再說了我正熱呢,一盆子井水澆下來。倒涼快了許多。」
這些丫頭大不過十三四歲,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江蒲倒願意她們活潑一些。
桑珠給了她一記白眼,「且看著吧,將來這院里指不定亂成甚麼樣呢。」
「好了好了。」江蒲笑著往她額頭上戳,「小小年紀比我還嗦,也不怕嫁不出去!是了,提起來這件事,涂善我看著倒是不錯,你心里怎麼想呢……」
「女乃女乃!」桑珠又羞又氣。「人家同你說正經的,你偏扯這些混話!」
江蒲認真道︰「這怎麼能是混話呢。說起來也是我想多留你幾看,不然你早就該出閣了。老實說我看涂善真的是不錯,為人本份實在,又有本事,雖說如今還跟在靜之身邊。可到底不是奴才的身份。你自己可要拿定主意,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這一二年自己冷眼旁觀。桑珠的心思。她多少知道一些,對涂善雖談不上愛或不愛,但好感卻是有的。而涂善呢,永遠那一張撲克臉,看不出甚麼喜惡來。
但這種男人有一個好處,就是極具責任感,就算他對桑珠沒甚麼想法。只要讓他娶了桑珠,總會照顧她一世的。
听江蒲越說越真,桑珠紅著臉低頭不做聲。而江蒲的眸光,卻留意到幾個在旁收拾水桶的婆子,院子里甚麼時候換了人。自己怎麼都不知道啊!
「甚麼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啊!」
听到連山的聲音,江蒲才發覺已進了院子。抬眸看去,不由笑了︰「你們倒知道圖涼快(名門大婦123章節)。」
樹蔭下擺著張大竹床,用竹桿子支了頂紗帳,床腳點著趨蚊的艾草,竹床小方幾的水晶盅里,用冰湃著葡萄、荔枝、龍眼、櫻桃、西瓜等各色鮮果。
文煜只裹了個麒麟送子的紅肚兜,撅著光 ,在竹床上四肢並用的,追著姜殳的討撥浪鼓。一听見江蒲的聲音,立時就轉過身,張開雪藕般的雙臂,「娘,抱。」
江蒲模了模他榪子蓋,彎下腰親了親他圓潤的額頭,「娘洗了澡換衣衫來。」
雖已是起更時分,然漫天的紅霞把一切都籠在迷蒙之中。江蒲洗過澡,換了冰絲的寬松袍子,隨意地挽著發,一邊替文煜搖扇子,一邊給他剝了個大蝦肉。
四人其樂融融地吃過晚飯,丫頭們正在撒案幾。徐漸清忽地走了進來,揉了揉兒子的腦門,坐下向江蒲道︰「你甚麼時候得空,給心漪收拾出個小院來,稍間里實在是悶熱的厲害。」
他說這話的時候,腔調冷漠而刻板,好像對面坐著的只是他有合伙人,而非妻子。
姜家姐弟听他們談論起心漪,便和趙顯媳婦帶了文煜出了院子,桑珠則領著丫頭們退了出去。
一時間,院子里只剩他夫妻二人。
「院子?」江蒲報以冷笑,「府里的規矩你不知道麼,她到如今還只是個通房丫頭,憑甚麼單獨住個院子。」
徐漸清冰冷著臉,「那就給她抬一抬位份,她服侍我那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抬她做個姨娘,旁人也不會說甚麼。」
江蒲冷冷地瞅著徐漸清,暮色四合之際,他面上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
「要提你自己跟母親提去,不要找我(名門大婦內容)!給丈夫納小的事,我做不出來!」言畢,拂袖而去。
「姜樸!」徐漸清猛然冷喝妻子名字,「你怎麼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這般的任性妄為。」
江蒲的縴腰立得筆挺,晚風掠起絲袍的裙裾,尤如一株微綻的白蓮。
「凡事我都能應,就是這事我應不下。」
江蒲略有些發顫的聲音,落在徐漸清耳中,令他微微閉了閉眼,看著妻子瘦削的身形,他眸中滿是愧色,可說出口的話卻冷漠無比,「既然這麼說,你莫怪我不給你臉面了。」言畢,他毫不遲疑地轉身出了院門。
江蒲扶著廊柱緩緩坐下,暮色下她面上愁雲籠罩,桑珠憂心地走到近前,「女乃女乃,大爺好好的這是做甚麼呢」
「沒事。」江蒲深吸了口氣,吩咐道︰「去把涂嬤嬤叫來。」
桑珠愣了下。領命而去。
不大會,涂氏就領著那幾個婆子進來給江蒲見禮。
「早起劉大姑娘說針線房少粗使婆子,太太便從咱們院子里叫了幾個人過去幫手。這幾個是太太補給咱們的,讓咱且先使著。原本是想明朝再領來見女乃女乃的。」
江蒲冷眼將那幾個婆子一通打量,「太太手上即有人手,何必從咱們院里調派。」
「太太是怕自己院里的人,依老賣老不把劉大姑娘放在眼里,所以才從咱們這里要了幾個老實的過去。」
涂氏的解釋,惹得江蒲一陣冷笑,「太太還真是看重我啊。院子里的能挑事的,能發派到我院里來了。」說著。緩緩地搖著團扇,兩道冷芒在那個婆子面上緩緩拖過,「在我手底下,就要守我的規矩。你們是知道我的,我從來認規矩不認人(名門大婦內容)。你們莫想著是太太院里來的。我會給你們幾分臉面。但凡有一點行差踏錯,我可是不饒人的!」
那幾個婆子唯唯而應。江蒲冷哼了聲,揮退了她們。待見不到她們的身影,方將桑珠招到近前,俯耳低語。
天將二更月上柳梢頭,人聲靜悄,只有一陣陣的蟬鳴。
徐漸敏屋里點著明瓦大燈,她坐在繡架前。專心致致地做她的嫁妝。繡架旁的大方幾上,擱著一座小小的冰山。
一個穿著水綠紗衣的小丫頭,站在冰後,拿著碩大的芭蕉扇,一下下地扇著。悶熱的夏夜竟也吹出陣陣清涼。
「姑娘。」珍格兒挑了紗簾進來,接過小丫頭手中的芭蕉扇。將她打發了出去,壓低了聲音道︰「劉相公回來了。」
徐漸敏手下的針線一頓,疑惑地看向珍格兒,示意她說下去。
「听說是……」
珍格兒才開口,外邊就報,「劉大姑娘來了。」
不等徐漸敏蹙起眉頭,劉如君已搖著紗地繡花鳥團扇走了進來,「我遠遠地見這屋里還亮著燈,就知道姐姐還在趕嫁妝。」
徐漸敏自打被指給了豫章王,對劉如君的態度是冷到了極點,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
「你這麼晚來,有甚麼事麼?」
她語氣冷淡,即不讓坐也不上茶。劉如君也不惱,自己揀了張離冰近的椅子坐下,「我剛從大哥院里回來,順路過來看看姐姐。」
瞅著徐漸敏毫無異色的面龐,劉如君繼續道︰「我那個大哥也真是傻,好好的怎麼會去得罪了楚相爺,憑白斷送了功名不說,連一生的幸福也斷送了(名門大婦123章節)。」她一邊說,一邊踱到了徐漸敏身邊,「我本以為有朝一日給能叫你聲嫂嫂的呢!」
徐漸敏嘴角噙著冷笑,抬眸直盯著劉如君,「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娘親何曾有過把我許給劉相公的意思。」
「我又不是外人,姐姐何苦瞞我。我適才把姐姐的事,告訴給兄長,他一拳捶在牆上,鮮血直流呢!」
珍格兒听得心驚膽顫,兩眼一瞬不瞬地瞅著徐漸敏,惟恐她沖了出去。
不想徐漸敏卻只笑了笑,「劉相公失了功名,在人前不好失態,在你面前發泄一二,又與我有甚麼相干呢!」
劉如君今朝來,無非是想看看徐漸敏悲傷的樣子,誰讓她處處不將自己放眼里。可沒想到,她卻推得一干二淨。想著自己兄長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怒火直沖腦門,「怎麼我大哥沒了功名,你連偷約暗盟的事都不記得……」
她話未說完,徐漸敏「啪」地甩過去一記了耳光,「你再胡說,我可就告訴了娘親了。介時你兄妹只怕難在府里住下去。」
劉如君本是來看徐漸敏懇求自己的神情的,斷沒料到她會動手打人,當下撫著臉,恨恨道︰「你以為我只是信口開河麼……」
「你最好只是信口開河。」徐漸敏坐回繡架前,繼續她的活計,「不然,就算徐府肯放過你兄妹,只怕郡王府卻不肯呢。」
劉如君這才醒悟過來,如今的徐漸敏是郡王府的準側妃,真要是從自己口中傳出些不是來,徐府可就再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我大哥真是不值啊!」劉如君急中生智,擺出替兄長叫屈的樣子,捂臉而去。
劉如君一出了屋子,徐漸敏就撲倒在了繡架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