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襄挑起一邊眉毛,笑吟吟的說︰「是不是什麼?紀岩,你是個爺們兒,平時殺伐決斷,今天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紀岩一咬牙,道︰「等風波平息了,咱們再進入毒品買賣這一行。我們真要做,國內也沒幾個組織能和我們競爭——誰都沒我們這麼全的情報網。擺在手邊兒的錢,沒理由不去拿。」
郁襄立刻變了臉色,森冷的目光讓一眾手下肌肉都繃緊了︰「看到錢,你就想拿?我把話說在這兒了——你只要敢伸手,我就立刻給你砍了!」
紀岩被她的氣勢懾得有些透不過氣,想大口呼吸,卻又不想失態,憋得臉色發青,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聲音顫抖的問︰「為什麼?請郁夫人給個合理的理由!底下的兄弟們都想過好日子,為什麼要顧忌這個估計那個,讓大家過得緊巴巴的?」
郁襄冷笑︰「這話說得……好像我苛待了誰一樣,你們模著心口想一想,有誰日子過得不好了?誰不是錦衣華宅,吃香喝辣,左擁右抱?這叫緊巴巴的日子,那你說說,寬裕的日子該是什麼樣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說的就是你,紀岩。櫸」
紀岩又羞又怒,咬咬牙,道︰「錢多點兒難道會有壞處?」
「這要看是什麼錢,某些錢,是真的會咬手的。」郁襄環視眾人,道,「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很多人雖然不說話,心里也是贊同紀岩的提議。我就解釋一次,為什麼不踫毒品生意。大家都比我年長,見多識廣,這麼多年來,有哪些組織是長盛不衰的?又有哪些組織盛極一時,卻又迅速消亡?」她隨手指了一個人道,「趙健,你說。」
那人把兩種下場的組織都列了出來,說罷,郁襄問︰「各位還有沒有什麼補充?或者對這個名單有什麼異議?餘」
眾人紛紛搖頭。
郁襄緩緩道︰「盛極一時的組織,都有個共同點——有錢就賺,不管是什麼錢,那錢再燙手,都要去撈一撈,絲毫沒有忌諱。而長久發展下來的組織,掙了些基業之後,就迅速轉型,把以前的非法生意慢慢斷掉,現在基本上都漂白了,他們的頭目,能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公共場合,人人敬仰,若是不詳細打探,誰能知道他的發家史?」
有人臉色變了︰「郁夫人,你的意思是……開始洗白?」
「沒錯。販毒,買賣人口,博彩,這些生意是來錢快,可是,你們怎麼不想想,大多數黑幫都有能力做這些事,誰不想插一手?既然有競爭,那麼,隨時可能得罪人。不要以為繁華無懼一切宵小,一個兩個可以隨便應付,可咱們若真是要做,得罪的可不止幾個組織!紀岩剛才也說了,咱們要做,就要做大的,要壟斷地位,我們壟斷了,別的組織會甘心?他們不聯合起來把我們這塊蛋糕切了分了就怪了!而我們做得大了,警方也必定會盯上我們,到時候黑白兩道夾攻,你們還想有活路?」郁襄停了停,冷笑道,「除非你們就打定主意了,就狠賺這麼幾年,揮霍幾年,到時候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有人鼓起勇氣說︰「要不這樣,先賺幾筆錢,等風聲不對,立刻收手……」
立刻有人贊同︰「是的,咱們聚在一起謀事,不就是為了賺錢麼,不過界就行……」
郁襄冷冷看著他們︰「蠢。」
紀岩有些惱了︰「難不成您的意思是,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吃老本,甭想擴大組織,甭想鞏固地位了?這未免也太保守了點!你一直是女中豪杰,想法……總得大氣些……」
郁襄怒道︰「紀岩,你拿性別說事,這難道是大氣?」
他被噎住。
「你認為隨心所欲就是大氣?處在底層,自然該拼一拼,可是,既然爬上來了,就得把目光放長遠一點。大家都是經歷過事情的人,一旦下水做了毒品生意,是你想抽手不干的時候,就能立刻抽身的?你不想賺這筆錢了,可是,那些心狠手辣的毒梟,會舍棄我們這麼好的情報網?還有,真的身處局中,眼楮難免被金錢糊住,你真的能判斷出正確的月兌身時機?你的思想居然這麼簡單,可笑之極!」
紀岩咬住牙。
郁襄環視左右,沉聲道︰「我忝居繁華首領,自然得帶著大家做大生意,賺大錢,但是,我不能只看到一些眼前利益,必須著眼將來,讓大家能長長久久的,安安穩穩的賺錢!你們很多人都是從底層爬上這個位置的,那種朝不保夕,心驚膽戰的日子,你們還想再過?你們難道想一直做見不得人的生意,心愛的父母,妻兒,孫子問起你職業的時候,還得遮遮掩掩?你們不想光明正大的辦公司,出入受人尊重?」
眾人默然。
「繁華現在靠情報生意以及黑市拍賣等生意,積攢了不少財富,只要找好機會,就可以開始洗白了,大家也都有了真正體面的身份,但是,如果想再添些黑色案底,安全我就不說第二次了,到時候需要洗白的時候,我們還得花大量的時間,精力,錢財,甚至得把一些人推出去當替罪羊,好保全大局。你們難道就不能暫時安分安分,別帶動局勢往復雜的方向發展?」
一群人緘口不言,郁襄也不催他們表態,坐下去,安安靜靜的喝茶。
宋七先開了口︰「我都听郁夫人的。這麼多年,她做下的決定都沒錯過,有些決定當時看起來有些荒唐,或者懦弱,但是,事後咱們都嘗到了真正的甜頭。再說,現在繁華很是富裕,根本沒必要像那些窮瘋了的家伙一樣拼命撈錢。」
陸陸續續的,又有人表態,不過,還是有好幾個人神色不豫。
郁襄道︰「我的話擺在前頭了,誰敢伸手踫毒品,我就砍了他。各位也不用著急,回去慢慢兒的想,想清楚了給我的答復。如果最後還是覺得想賺這個錢……也行,我不喜歡斷人財路,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己月兌離繁華,自組幫會,從此一刀兩斷,井水不犯河水。」
紀岩等人這下真的心驚肉跳了起來,即使再不甘願放棄毒品生意這塊肥肉,也趕緊的表示願意繼續效忠。郁襄面無表情的听完,道︰「各位說的話讓我很欣慰,不過,這下話如果能真正走進你們心里,我會更高興。好了,我有些乏了,各位也是有家有業的人,別在我這兒耽擱了,回去陪陪家人,一年里難得有這麼閑的時間。散了吧。」手下們紛紛道了別,走出大門,只見大雪已停,濃雲散去,湛藍的天配著皚皚白雪,很是動人,紀岩便道︰「雪景不錯啊!我在城北山里有個度假別墅,賞雪是最好不過了,有沒有誰一起去消閑?」一邊說,一邊用眼楮在眾人臉上溜過。
有人婉拒,也有人說去消遣一下也好,于是分頭行事。
說是賞雪,但是,進了山中別墅視野極佳的陽光客廳之後,沒一個人注目于外面的景致。
紀岩笑呵呵的讓人上茶上點心,找些話題來討論,暗地將在場的人端詳了個遍,見眾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心底暗暗得意,示意佣人們都出去,關好門,話鋒一轉,道︰「郁襄這小娘們,越來越可笑了。」
眾人說些沒營養的話,早就不耐煩,就等著這樣的話,聞言,一人立刻到︰「紀爺,此話怎講?」
「大家都是聰明人,來這里,應該都明白咱們是一條心的,既然如此,我就不繞圈子了。我們都是道上的人,本來就沒做干淨生意,怎麼可能不經歷風險?古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眼睜睜看著大筆大筆的錢落入別人腰包,看著那些不如咱們的小幫會吸足了金子,越來越壯大,大家甘心嗎?」
有人立刻附和︰「郁襄簡直膽小入鼠,呵呵,以前看她心機深沉,做事利落,還以為跟著她能撈更多,這才和她合謀弄死祁仲秋。結果,她倒好,過了這麼多年,黑幫不像黑幫,我們威風少了一半,簡直成了世外高人了!」
「媽的!繁華是賺了很多錢,可是,她成天說做事要低調低調,可是不快意恩仇的話,哪兒像道上的人!女人家,就他媽的該回去帶孩子,帶什麼幫派!」
有人猥瑣的笑了笑︰「別的女人還能帶孩子,郁襄……她被那麼多男人上過,說不定早就被玩爛了,能不能有孩子,還是個未知數……」
大家跟著笑了起來,紀岩等他們過足了嘴癮,才道︰「好了,咱先不聊這事,說正經的。」
「紀爺有什麼高見?」
「毒品生意,咱們還是得做。」
「可是,郁襄說,如果真要做,就得月兌離組織……但是,咱們的優勢,不就是情報網強大麼?月兌離組織,恐怕競爭力不足……再說,那娘們心很毒的,說是允許咱們出去干,但誰知道她會不會轉眼給咱們吃槍子兒……」
紀岩道︰「誰說要月兌離組織了?」
「那……」
紀岩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滾蛋,吃槍子兒的,不該是咱們,是郁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