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郁襄抿了抿嘴,開口︰「他還真沉不住氣,你在組織里任職的希望微乎其微的時候,他就過來撩撥了。還想收買你……呵呵,真是,攀了兩個好親家,就膨脹成了這副模樣,蠢不可及。」
郭景辰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別這麼不開心,為了個老蠢蛋,不值當。」
他的掌心十分溫暖,郁襄的心也被暖了過來,冷冽的目光漸漸變得溫柔︰「也對,我為什麼要不開心,他越蠢,我收拾他就越容易。他還想收買你呢,可惜他不知道,你早就被我收買得徹底了,才不會背著我和別的人勾搭。」
郭景辰身子微微一僵,想起在繁華里埋下的諸多暗線,連忙垂下眼,免得郁襄察覺到他目光中的不自在。
室內陽光充盈,他的蛋白石袖扣被照得熠熠生輝,把她的注意力從他臉上吸引了過來。她拿起他的手按在臉上,蹭個不停,道︰「景辰景辰,你最讓人放心了。榱」
他努力的微笑,很想說句好听的話,可是在她的赤誠之下,他的克制力和心機忽然變弱了許多。
「你怎麼不說話?」她抬眼瞄著他,笑嘻嘻的問,「難不成你真的心里打著別的主意?」
他立刻出了身汗,喉嚨像是被堵住了,正著急,旁邊的鸚鵡撲扇起翅膀,嚷嚷道︰「呸呸呸!敦」
他回過神,微笑道︰「它幫我說了。」
她眯起眼︰「幫你說?你敢對我說‘呸’?」
「你成天想東想西,除了那個字,我還能說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懶得和你說。」說罷扭頭看著鸚鵡,揚揚眉道,「鐘南送了個什麼怪東西,話倒是會說好多,但基本上都不好听,不知道他是怎麼教的。景辰,靠你了,你好好教教它說話,成天呸呸的,像什麼話。」
「其實沒必要教,它餓了不就愛說好听的話了嗎?只要你忍住不去喂它。」
或許是感受到郭景辰目光里的不懷好意,鸚鵡又開始撲扇翅膀,說了句格外不同的︰「神經病啊!」
郁襄笑得前仰後合的︰「這鳥成精了吧!罵得真及時!」
郭景辰在鳥喙上彈了下,道︰「鳥的智商很低的,說什麼都是隨機開口。剛剛我在花園里散步,它還嚷嚷說下雨了,下一句又變成床前明月光。」
鸚鵡歪著腦袋看著兩人,忽然叫道︰「汪汪汪!」
郁襄翻翻白眼︰「這估計是和鐘南家那一群狗學的。算了,讓唐嬸把這鳥提門口掛著吧,就當養了只看門狗。」
「也對,這鳥吵得很,弄走也好,我們兩個說話,它來煞風景干什麼。」
鸚鵡叫道︰「煞風景!煞風景!」
郁襄怔了怔,道︰「怎麼學這麼快?今後如果聊重要的事,必須把它給弄走才行。誰知道這鳥會臨時起意學些什麼。若是在家里來了外人的時候扯一些不該說的詞,被有心人听去就糟了。」說罷便叫來佣人,把哇哇大叫的鸚鵡給帶了出去。
郭景辰笑了笑︰「鐘先生如果知道鸚鵡這麼不受寵,只怕會不高興。」
郁襄道︰「你不了解他,他喜歡玩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我猜,這只鸚鵡之所以這麼莫名其妙,肯定是他故意為之的。」
「鐘南喜歡玩這套?他領導這麼龐大的一股勢力,居然……」郭景辰思忖起來。
郁襄道︰「惡作劇是惡作劇,誰沒點小癖好?他心思之縝密,手段之迅捷,非一般人可比,別被他表現出來的孩子氣給騙了。」
「看樣子,他和你關系還不錯,就算他喜歡惡作劇,想必也不會見到個人就去玩一把。」
「嗯,我和他處得還好。不過,越是朋友,我明面上越不能表現出來。一是避免在出事的時候牽連,二是底牌不能給人看清。」郁襄嘆了口氣,低低道,「在道上混就是這樣,真真假假,撒謊無數。恨之入骨的人成天稱兄道弟,真正的朋友……反而很少交往。」
郭景辰伸手撫模她的發絲,柔聲問︰「郁襄,如果有機會能月兌離這一切烏糟事,但是你也同時遠離權柄風光和奢侈生活,你願意嗎?」
她抬眼看著他︰「到時候我就沒法給你大房子住,也沒法給你買最好的衣服,你會不會嫌我窮,把我踢了呀?」
他不由失笑︰「這個問題問得好。我想想……窮就窮吧,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就行,不過,到時候應該是我養你,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所以,你不能再對我耍脾氣,得乖乖的當個受氣小媳婦,每天我去工地搬磚的時候,你得把我送到門口,我回家的時候,你得給我遞拖鞋……」
她咬牙切齒瞪他︰「你是找小保姆呢!」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一把摟住她︰「嗯,就是這個意思。你願不願意?」
她想了想,道︰「還是我想法子賺錢吧,我雖然沒去學校讀書,但是該學的課程我都吃透了的,做投資炒股票什麼的絕對沒問題,到時候肯定還是我有錢,你依然沒地位……」她說著就笑了,「所以仍然是我養你,你繼續給我做飯,伺候我~」
他親了親她︰「也可以,你賺錢,我圍著圍裙拿個吸塵器在你旁邊轉來轉去……」
「噗……」
他斂去笑容,捧著她的臉,深深看著她︰「乖郁金香,我認真的,如果真的有逃離這種生活的契機,你願不願意和我走?」
她心一顫,怔然道︰「怎麼會不願意呢?可是,這談何容易?沒打好基礎,洗白是不可能的,獨自逃離,更是天真的做法。盯著我的人那麼多,如果我自己月兌離組織,不知道有多少股勢力會來追殺我。我知道太多秘密了。」
郭景辰抱住她︰「會有機會的,別這麼難過。」
她把臉貼在他肩上,聲如夢囈︰「希望機會早點來,我不想等到自己老了才月兌離這種環境。自由日子過不了幾天,就得去殯儀館了。」
他拍著她的背道︰「不會等那麼久的。」「……其實,很多人到老也不得安生。」
「哪兒高?」他听到她聲音里微微的哽咽,連忙捧起她的臉,一邊親她的眼楮一邊說,「是我不好,本來想說點讓人高興的想象,結果讓你傷心了。」
她搖搖頭,道︰「我知道你是想哄我,只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可是得不到,所以……」
「你要求高?哪兒高?」
「本來,如果能月兌離這個環境,就是老天格外恩賜了,可我還想過以前我們規劃過的生活……你當你的科研人員,我進金融機構,努把力,拿個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年薪,然後在郊區買個小別墅,院子里種點花,也種點菜。嗯……你這個煞風景的,還說池子里不養錦鯉,養能吃的魚,想吃的時候直接撈一條……算了,想想就覺得自己很貪心。」
郭景辰咬牙道︰「貪心?你這叫什麼貪心?這本來就是我們該有的生活!現在這種日子,根本是老天爺故意折磨我們,向他要回我們正常的生活,這不是最簡單的要求?不提補償就夠意思了!」
郁襄抱住他︰「你別這麼生氣。我們說別的吧,現在再怎麼設想,也只能想出一個空中樓閣,等機會來了再說。」
郭景辰聲音有些啞︰「我難受……我真有些恨。」老天也許真的存心給他們兩人苦頭吃,讓溫柔聰明的好學生變成心狠手辣的女魔頭,讓最心疼她的他不得不算計她。
她在他嘴里塞了些點心︰「那吃點甜的吧。吃好吃的,真的很能舒緩壓力。」
他慢慢咀嚼著蛋糕,心中的憤懣漸漸退去。他必須理智。
雖然利用她的信任,對她來說實在是殘忍,但是,這是讓她全身而退的唯一機會。就像即將做手術的醫生,雖然刀子剖開病人的肚月復看上去血腥可怖,但是,不這樣做,病人只有死路一條。
等情緒緩和過來,郁襄道︰「景辰,你和我詳細說說紀岩剛才的表現吧,我看看能不能發覺一些新東西。」
郭景辰復述了一遍,郁襄沉吟許久,道︰「現在他還在試探中,沒有什麼特別有價值的消息。不過……我真的挺對不起你的,他說得對,男人和女人不同,不可能甘心呆在金屋里。我知道,就算你對繁華的權力興趣不大,也總想有些自由。這樣吧,你收拾下,我帶你出門逛一逛。有我在,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郭景辰吻了吻她︰「好。」
許久沒有踏出宅邸,郭景辰透過車窗凝視外面的景色,微微有些恍惚。車開到一處名店林立的商業街,郁襄叫人停車,道︰「我訂了一套珠寶,估計現在也該到了。既然來了,就親自去取吧。」
那家珠寶店得了消息,立刻封店給他們服務。郁襄看珠寶,郭景辰坐在櫥窗附近喝茶。忽然,他特警的本能讓他感覺到了異樣的目光,循著方向望去,他臉色微微一變。
鄭姍姍站在櫥窗外,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