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子府的後花園頗大,沐雲瀟要找個人也不容易,身後一群綁著盔甲,執著長劍的護衛已經朝著自己涌了上來。沐雲瀟啐了一口,正準備沖上去,她就不信了她在太子府大開殺戒,身為主子的墨清玄還能再躲得住。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一個身穿粉裳的妖艷女子走過,高傲的揚著頭,一副倨傲的樣子朱釵滿頭,環佩交鳴,身後跟著四個垂頭碎步不敢出聲的丫鬟,一看便是墨清玄的侍妾。沐雲瀟回頭便已有一計爬上心頭。
那妖艷女子一看見站在自己對面的那個緋衣少女,頭上只用一根瓖紅寶流蘇的梅花玉簪綰著發,一看便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卻有顯得她的清新月兌俗。眉眼清澈,未施脂粉,一身緋紅配上她的淡泊格外的相宜。不由得妒從心生,這女子是從哪里來的,莫不是來與她搶太子的不成!
「站住!你是何人?怎敢擅闖這太子府!」
「你有是何人?竟敢對我大喊大叫!」
沐雲瀟不答反問,橫眉冷對,對方眼中的妒意沐雲瀟又怎麼看不出來。她可真是太高看他們家太子了,這樣的男人她又怎麼會看得上。想到這里,沐雲瀟的腦海之中浮現出的是夜羽宸的絕色容顏,不由得扼腕!這樣負心的男人她沐雲瀟此生此世都不會再見他!若是夜羽宸知道了沐雲瀟此時在想些什麼,恐怕要冤枉死了。
「哪里來的野丫頭竟敢這樣對本夫人說話!你可知道本夫人是誰?」
那粉裳的狐媚女子便是墨清玄的貴妾——柳御史府的柳昭容,平日里因為一身狐媚的床第之術自然是最得墨清玄的喜歡,但是如今遇上了沐雲瀟自然是什麼也比不上了。只听得手起掌落一聲清脆的「啪」聲配上淒慘的尾音,緊接著是柳昭容顫抖而尖利的怒號。
「你…你…小賤人你竟然敢打我!來人抓住她!」
趕來的管家看到了沐家大小姐竟然和平日里最最驕縱蠻橫的柳昭容掐上了,不由得一聲哀嘆。
這兩個主子可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兒,且不說柳昭容是太子此時最最寵愛的姬妾,這沐家的大小姐可是龍澤帝王心尖子上的人,若是兩人中有人出了個好歹他們這些奴才可都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小橘子,快去稟告太子殿下,說是沁芳水渠這兒出事了。快去快去!」
管家吩咐了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朝著水榭趕去,而這一頭則是上前想要勸住兩人。
「柳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奴才今個兒可是剛剛派人送了新進的布匹來,可是昨個兒晚上皇上剛剛賜下的錦繡山莊的浮光錦,連沐側妃那里都還未送去就先到您這兒來了。」
管家自然是知道些沐家三個小姐之間的恩恩怨怨,了解沐雲瀟絕不會在乎這些所謂的先後,反倒是柳昭容听到了管家如此說,倨傲的揚起了頭,將胸前的豐滿挺得愈發的蔥蘢。顯得自己是多麼的受到墨清玄的寵愛,同時也是無聲的告訴了沐雲瀟,想要和她爭,連半點機會都沒有。
「夫人,東西已經送到了您的玲瓏閣了,要不奴才這就陪著您去看看。」
管家腆著臉,想著只要送走了這位,那位必然也不會再鬧騰什麼,畢竟來著是客,自然也有做客人的道理。可是偏生柳昭容就不是好相與的人,此時仗著人多自己又得了墨清玄的寵,便緊抓著沐雲瀟不放。
「東西是死的,放在那里什麼時候看不成?可人卻是活的,若是這一次我不好好的教訓了這個小賤人,這一口氣順不下來,多少浮光錦都是枉然!」「看來你還是嫌打你打得不夠,見過發賤找死的,卻沒見過你這麼拼命往上湊的。」
不過是一個恃寵而驕的女人,得寵的時候一個勁兒的撒潑,失寵的時候只能怨天怨地,最後落到個善妒心狹,伶仃煢煢的下場。這樣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所謂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沐雲瀟自然也不會對這種人浪費她本就不多的同情心。
「你!」
「你什麼你!你媽沒教過你,那手指著被人很不禮貌嗎?」
又是一巴掌落下,打得柳昭容口角含血,臉龐高腫,伸著手想捂左邊也不是,捂著右邊也不是。眾多丫鬟小廝圍攏了來,看著柳昭容被打卻沒有一個上前去幫她說話的。看來這柳昭容在這太子府中也是個不得人心的主兒。
「姑娘,姑娘您不要這樣,妾身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姑娘,要讓姑娘這樣妒恨妾身啊…姑娘饒命啊,太子殿下救救嬪妾!」
忽然,柳昭容眼前一亮閃過一道精光,隨後便哎呦一聲跌倒在地上,擺出極其嫵媚柔弱的姿勢,全然沒有了方才的囂張氣焰。眾人皆是錯愕,還淪陷在柳昭容的驟變之中不能反應過來,然而沐雲瀟卻早就听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來的正是墨清玄。
「哼,想要栽贓嫁禍?你還太淺薄了些。」
沐雲瀟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柔弱無骨,不禁柔風的柳昭容,以為這樣的嫁禍就能讓墨清玄討厭她?問題是她根本就不怕墨清玄討厭,反倒是求之不得。
「出了什麼事?」
墨清玄一身月白錦袍,袖口下擺處皆繡上了團雲金紋,彰顯了他貴不可說的身份與儒雅。從看到沐雲瀟的那一刻起,墨清玄的眼楮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看著眼前玲瓏嬌俏的緋衣女子,墨清玄心中百感交集,沒想到時至今日自己還有機會能夠在太子府中看到她。
「太子殿下,您要我嬪妾做主啊。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要取嬪妾的性命。」
感覺到墨清玄的眸光至始至終都關注在沐雲瀟的身上,柳昭容只得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撲進了墨清玄的懷中。墨清玄感覺到撲入懷中刺鼻的脂粉味道,不由得緊皺住了眉頭,冷著臉緩緩地將柳昭容推出了自己懷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雙眸依舊緊盯著沐雲瀟,似乎只是為了听到沐雲瀟和自己講一句話,他已經好久沒有听到她對他講話了,日日夜夜的想念著她,想起她的一顰一笑,只是苦于想不起她清泉擊石般泠泠清澈的出谷之音。
「沒什麼,她說的也不差,只是到沒要了她的性命這般嚴重,只是教訓教訓罷了。讓她知道這世上還是有她不能隨便挑釁的人的。」
「教訓的是,來人,將柳昭容帶下去,褫奪貴妾之位,送入清凌閣好生反省。」
墨清玄听了沐雲瀟的話,淡淡而笑,果然她還是這樣清冷的性子,誰的面子也不給。似是怕沐雲瀟不夠解氣,進而柔聲詢問道。「不知道這樣的懲戒,瀟兒你滿不滿意?」
「你懲戒的是你的女人,何苦問詢起我來了,倒是把惡毒的罪責都丟給我了。再者說,瀟兒也不是你叫的!」
沐雲瀟說完,不顧那已經被人壓住的柳昭容的大喊大叫,自顧自的朝前走著。墨清玄正想跟上去,卻被柳昭容抓住褲腳,垂頭看著柳昭容花容失色的面龐,被淚水沖刷的縱橫交錯的和水脂粉,狠戾的眸光中閃出一絲厭惡。
「太子殿下,您真的要這樣棄嬪妾于不顧?」
「這是你自找的。」
柳昭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昨個兒晚上他還與她耳鬢廝磨,今個兒竟然就這樣待她。她知道,方才的那個女人就是他夜夜夢中呼喚著的「瀟兒」,難道她真的就比不上那個女人半絲分毫?
「太子殿下,那般潑婦您為何就這般放不下!」
柳昭容依舊不知道沐雲瀟的真實身份,只知道這是一個叫做「瀟兒」的女子。她自小身在閨閣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從嫁到太子府更是恪守本分,只顧著與府中的女人斗狠,如何知道沐雲瀟的事情。
「本宮就是喜歡潑婦。」
墨清玄的眼再一次隨著沐雲瀟的身影而動,眼看著沐雲瀟已經穿過了湖心的長廊,在一拐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眼中了,墨清玄對著抱著自己褲腳的女人重重的一踢,離開了她的糾纏,無情的轉身離去。
「墨清玄,離開我愛上那個女人,你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我柳昭容得不到的東西自然不會讓別的女人得到!」
柳昭容對著墨清玄的背影哀嚎著,然而墨清玄此時的心中唯有沐雲瀟一人,如何將柳昭容的話放在心中。男人,總是容易忽略一個嫉妒的女人所帶來的毀滅性的災難。
……
「瀟兒!」
「你是听不懂人話,還是不想要懂人話?我和你不熟!」
每一次和墨清玄說話沐雲瀟總是這樣鋒芒畢露,大概是因為還記恨著起初的退婚吧。畢竟對于一個古代女人來說,若是未嫁就被夫家退婚了,這個女人回到家中便要上吊自殺,因為一旦被退婚的女人無論身份如何高貴,想要嫁到好一些的人家中做妾也是難上加難。
雖然沐雲瀟並不在乎這些,但是對于墨清玄的這種欺辱卻是猶如烙印一般深深的澆築在心中。就算她不會恨這個男人,但是她絕對不會喜歡他。
「本宮是你的妹夫,叫你一聲瀟兒自然也是能夠的。」
墨清玄笑著將沐雲瀟引進自己的水榭之中。沐雲瀟自然也不客氣,尋了一處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雖然不喜歡墨清玄,但是老天爺也不能阻擋她享受。
「你沒听過無事不登三寶殿嗎?」
「想必是為了趙立申圍困沐將軍府的事情吧。」
墨清玄也不拐彎抹角,既然沐雲瀟上門有事相求,自然是為了這件事情。沐雲瀟並不說話,自顧自的喝著茶只等著墨清玄下面的話,甚至沒有那眼楮撇他一眼。
「想必聰明如斯,自然不用本宮多說什麼,此時朝中形式詭譎,疑雲密布,若是本宮輕舉妄動便會讓父皇疑心。若是沒有同等代價的東西交換,本宮自然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做。」
墨清玄的眼楮一直盯著沐雲瀟,話中的意思很是明顯。然而,沐雲瀟听了之後卻沒有分毫表情,悠閑地放下茶,看了看空空如也只有基本詩詞歌賦的桌案,抬頭問道。
「難道偌大的太子府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
墨清玄失笑,在這個時候她竟然輕巧的轉移了話題,看來他要的東西她還是不願意給。那麼,沐將軍府和自己她最終會選擇哪一個呢?雖然疑惑,卻還是拍拍手吩咐人準備些上品的糕點。
看著一直陪在沐雲瀟身邊的夜羽宸忽然不見了,想到今個兒有人來報,夜羽宸已經離開了凰國會龍澤去了,看來自己的勝算又大了幾分。悠閑地靠在椅背上,饒有興味的看著沐雲瀟抱著茶杯紋絲不動的樣子,忍不住明知故問。
「若是你不願意,自可以去夜羽宸幫忙,想必他一定願意幫你。」
「你要的東西事成之後我自然會給你!」
一刻鐘之後,幾個青裳的環髻小丫頭端著糕點上來了,沐雲瀟一邊饜足的吃著糕點,一邊答道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然而听到沐雲瀟這樣回答,墨清玄卻是激動萬分,他原本以為沐雲瀟定然是誓死不從,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快就同意了。莫不是被夜羽宸拋棄了之後,回頭發現自己對他還是有情的。若是這樣,這一輩子他墨清玄必然好好待她。
沐雲瀟白了一眼歡喜之意洋溢臉上,就差手舞足蹈放鞭炮高呼他很高興的墨清玄,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嗯,是橘子味的,她喜歡。
看了坐在那里認真地挑著橘子味的糕點吃的沐雲瀟,墨清玄正想伸手拉住她的一雙柔荑,想了想最終還是縮回了手,笑著道。
「等到沐將軍府之事平定之後,本宮立即派人去沐將軍府下聘。到時候,本宮要十里紅妝,以天下為聘將你娶過門。」
「?……」
沐雲瀟一口氣沒憋上來,卡在喉嚨中的橘子糕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只覺得鼻子酸酸的,雙眼被憋得通紅,俯著身一個勁兒的咳嗽。然而同樣被這件事情驚得體無完膚的還有听到沐雲瀟來了的消息,急急忙忙得朝著水榭趕來的沐雲清。此時她正好走到門口,听到墨清玄那一番「十里紅妝,天下為聘」的誓言。
「太子殿下,您真的要這麼做!」
好不容易,沐雲瀟終于將那塊橘子糕咽了下去,抬頭看見站在門外一身深紫襦裙,臂挽淡紫輕紗,脂粉厚重,繁復流雲髻上釵環滿戴的沐雲清。幾日不見,她在這太子府中似乎圓潤了些,原本削尖的下巴,顯得有些豐盈了。
「這是本宮的私事,與你何干?」
看見沐雲清前來攪局,墨清玄不滿的皺緊了眉頭冷眼看著沐雲清,雙眸之中帶著徹骨的冷意。沐雲清被墨清玄這樣的眼神盯得不由得退後了一步,卻想到了方才墨清玄說的話,恨恨的捏緊了自己的柔荑。她愛他,卻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他卻還愛著沐雲瀟。
「太子殿下是嬪妾的夫君,夫君要納新妃自然與嬪妾有關。更何況太子殿下要娶的還是嬪妾的姐姐,這愈發與嬪妾有關。」
沐雲清恨恨的瞪了一眼悠然自得的在一旁喝著小茶,看著好戲的沐雲瀟心中更加郁結不發。憑什麼她的身邊總是有那麼多男人的追逐,憑什麼她想要留住他的夫君還要被她搶走。她不服,她不服!沐雲瀟都是你的錯,若不是你近日來到這里,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誰說我要嫁給他了?」
墨清玄剛要開口訓斥,沐雲瀟便雲淡風輕的斜睨了沐雲清一眼。墨清玄的臉色當即劇變,不可置信的看著沐雲瀟隨即轉頭瞪著沐雲清,眸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似乎要將沐雲清剝皮生吞一般。
「還不快滾出去,不要再出現在本宮的面前!」
「太子殿下!嬪妾並無二心,只是希望太子殿下幸福。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喜歡姐姐,嬪妾明個兒就進宮向皇上請旨賜婚,從今往後琴瑟和諧。」
沐雲清眼淚往往得看著墨清玄,這話自然是方才沐雲淺所教。此時即使墨清玄想要娶沐雲瀟為太子妃,皇帝定然不會同意。這個時候讓沐雲清去想皇帝請旨不過是為了絕了墨清玄最後的念頭。到時候,沐雲清大度的樣子也做足了,而沐雲瀟也不再會是墨清軒的女人。
若是萬一到時候皇帝真的同意了沐雲清的請旨,對于沐雲淺來說也沒有半點的吃虧,畢竟嫁給凰國太子和嫁給龍澤帝君之間相差的太多。像沐雲瀟這般傲氣的女子,自然不會讓自己吃虧,到時候恐怕有的鬧了。
「是嗎?你真的這麼想?」
沐雲瀟冷冷一笑,靠上前去離著沐雲清只有咫尺之間,周身散發出的凜冽寒氣刺得沐雲清不由得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