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啊,你確定童阿姨等下會來麼?」飛飛坐在床沿上,手里拿著一個大隻果,正津津有味的啃著。
「小叔跟你說過的話,什麼時候錯過?」楚帆拋過去一個自信的眼神,手里端著飛飛拿來的‘愛心補湯’,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吞著,那表情別提多*了。
飛飛瞧著他那陶醉的模樣,頓時覺得手中的隻果咬進嘴里好像沒點滋味兒了,他舌忝了舌忝嘴唇,巴笑著湊上去︰「小叔,這湯是不是很好喝呀?」
楚帆斜瞟了佷兒一眼,絕情的扼殺了小家伙的思想萌芽︰「好喝,但是你不能喝。」
飛飛的小臉僵了僵,憋著小嘴,只能賣力的繼續啃起隻果來,有什麼了不起的麼,要不是我,你還喝不到呢,想到自己扮演著多麼重要的角色,飛飛頓時跟打足了氣的輪胎,全身都充滿了勁頭。
氣氛正和諧著,病房門傳來敲門聲,兩人楞了一下,紛紛對視一眼,飛飛小臉乍亮,跳下床,拔腿就跑去開門,楚帆攔都攔不住。
依照他的了解,那小娘們就算過來瞧他,頂多就是偷偷模模隔著遠遠的望一眼,像這種堂而皇之上來敲門的情況,十有*是別人。
果真,飛飛一開門,與門外的人打了個照面,整個人瞬間呆住了,察覺到異樣,楚帆抬頭望去,剛剛還挺愜意舒緩的眉宇瞬間便擰到了一塊兒。
門口站的不是別人,正是安靜了好幾天,又突然出現的傅挽青。
她手里正拎著一個食盒,透過竹蓋子,隱約還滲出暖暖的熱氣。
許是沒有料到飛飛也在病房里,傅挽青的臉色有瞬間的僵硬,但也只是一個恍惚的時間,她沖著飛飛揚起嘴角,推開門極其自然的走了進來。
看到床頭櫃上正放著補湯,以及楚帆手里還端著一碗,傅挽青不見絲毫尷尬,依舊嫻熟的從自個帶來的食盒中拿出一個保溫盒,一打開,濃郁的香味就彌漫了整個病房。
「這個是我熬了一上午的,你喝一點兒吧。」沒等楚帆答話,她已經自顧自的找出勺子和瓷碗,徑自盛了一碗,遞到楚帆跟前,還試圖接過楚帆手里已經喝的差不多的補湯。
「不需要,我已經飽了。」冷清的吐了一句,他轉手,繞開她的手,將手中的碗仔細的放到床頭櫃上。
手中的湯碗因為楚帆的話微微一震,蕩出了些許漪漣,傅挽青沒說什麼,收回了手,沖著還杵在門口的飛飛溫婉的開口︰「飛飛,你餓了吧,媽媽煮了很多,一起過來喝點吧。」
看吧,有小叔在的時候,他永遠都是後備,只有她被小叔冷落了,才會想起他這個可有可無的兒子。
為什麼她可以當成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不愧疚,她不自責嗎?在她心目中,他到底算什麼?
飛飛深吸了口氣,大步走了過來,卻不是去接傅挽青的碗,他打開安雅給她帶過來的保溫盒,倒出了一碗湯,一口氣咕嚕嚕的喝完了,然後隨意的抹了抹嘴巴︰「對不起,我也飽了。」
傅挽青的臉色終于有點掛不住了,她伸手拉過飛飛,想整理整理他的衣著,卻被倔強的男孩生硬的躲開了,傅挽青僵著手,縴細的十指緊緊的捏著兒子的胳膊,臉上的表情卻毫無波瀾,嗓音溫柔的儼然就是賢妻良母的榜樣︰「你好幾天沒回家了,在外面玩的差不多了,就跟媽媽回去,你太爺爺很想你。」
她的語氣那麼肯定,並不是征求,也沒有愧疚,好像她之前親口說的他不是她的親兒子就跟沒這回事兒似地。
飛飛退了幾步,縮到楚帆身邊,一雙大眼楮瞅著她,堅定的搖頭︰「我不會跟你回去,我要跟童阿姨和小叔在一塊兒!」
童阿姨!?
三個信號極重的字讓傅挽青頓時沉默了,她看著兒子,沒有絲毫臉部變化,只是那雙眼楮,透著淡淡的冷意,這讓飛飛第一次不由自主的將自個從小就尊敬著的母親跟白雪公主的後母聯想到了一塊兒。
「你先回去吧,飛飛跟著我,不會有事兒的。」楚帆終于發話,伸出一只手,安撫性的搭著飛飛。
靜默了好一會兒,傅挽青終于點頭,她轉身準備回去,飛飛卻在身後叫住了她︰「媽媽……」
傅挽青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神情透著軟化的跡象。
「你把湯帶回去吧,我和小叔都不會喝的。」
視線對上,她將雙唇抿成了直線,然後腳步一抬,直接關門離去。
她花了十多年都留不住一個孩子的心,竟被一個陌生的女人輕而易舉的打敗了。
甘心嗎?絕不!
*
「護士小姐,請問一下,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叫楚帆的病人,他住幾號病房啊?」正埋頭辦事的護士因為安雅的話抬起頭來,狐疑的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整個醫院誰不知道,加護病房里躺著一個位高權重的病人,是楚司令的嫡孫,連院長都親自再三交代過,不能有一丁點的差池,更不能放陌生人進病房探病。
前幾日,她就被幾個來探病的官小姐弄的一身嗆,全都趾高氣昂的不把人放在眼里,她只是例行公事讓她們登記姓名,反被大罵了一頓,現在心里還憋著火呢。
這會兒又上來一個找楚帆的,別提還好,一提她就渾身冒火,沒好氣的回了聲︰「我們醫院沒這個人。」
不會啊,飛飛明明說過就是這家醫院的,只可惜她沒有問清楚是哪個病房。
瞧著臉色不太好的護士,本著禮貌,安雅還是道了聲謝,無奈的轉身準備離開。
許是沒想到自個這麼凶的脾氣,對方也沒在乎,還好聲好氣的道謝,畢竟是有職業道德的,護士覺得有點說不過去,咳了聲,說道︰「喂,小姐,楚少爺在四樓的加護病房。」
安雅驚喜的轉身,連連點頭道謝,匆匆忙忙往四樓走去。
護士失笑的搖搖頭,這個官小姐倒是還不錯,一點兒派頭都沒有,還挺懂禮貌的。
她不知道的是,安雅哪里是什麼官小姐,她只覺得像楚家這樣的大家,來探病的必是官場商場上的大人物。
醫院很大,安雅找了很久才找到了四樓的加護病房,可是她沒有過去,只是躲在最近的一條過道上。
她看的見病房的門是半掩著的,怕自個一旦靠近,就會被感官一向靈敏的楚帆發現。
呼呼喘了兩口氣,等到護士拿著溫度計進去量體溫,她才敢小心翼翼的挪近一點兒,湊到門口來。
病房內,依稀傳出飛飛和他的聲音,有說有笑的,听那精神頭不錯的聲音,身上的傷應該沒啥大礙了,她揚起唇角,受了他們影響,竟也不知不覺的笑了,是放心的,也是欣慰的。
看也看過了,也放心了,安雅不敢久留,正打算掉頭離去,卻見走廊到底的電梯門里走出三個身影。
她嚇的一顫,匆匆忙忙轉身,剛好有個護士推著推車走在前頭,她借機躲到了推車的前面去擋住了身影,然後快步溜進了拐角。
那三人正是韓惠伊,韓思芸和秦浩然。
六年過去,韓惠伊依舊看起來那麼強勢,永遠都是一身一絲不苟的套裝,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盤成髻,那張保養得體的臉上在沒有絲毫面部表情的時候仍舊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
她知道,無論再過多久,這個女人永遠都是從心到外都是冷的讓人刺骨,讓人痛恨,讓人刻骨銘心。
她緊緊閉起眼,仿佛又看到了父親躺在血泊中,微笑的給了她最後一眼,她覺得冷,身體更是因為羈押許久的情緒忍不住顫抖著。
三人一同踏進楚帆的病房,並將門關上,徹底隔絕了她的視線。
韓思芸似乎比六年前更嫵媚了,也許是生了孩子,整個人都比以前豐滿了一些,至于秦浩然,人前永遠的翩翩公子,估計也只有她知道,人後他是個怎樣的衣冠禽獸。
醫院的氣息又像是回到了六年前,父親被蓋上白布的那刻一樣,又冰又冷,安雅顫著腿兒,默默的往樓下走去。
因為有些失神,走到樓道的時候,竟被一個突然從樓道邊的廁所里飛快沖出來的小孩撞到了一起。
小孩子約莫五六歲,是個女孩,長著張圓圓的臉,粉粉女敕女敕的,倒是蠻可愛,穿著一身粉色的小洋裙,頭上綁著許許多多歪七扭八的辮子,辮子上又別著很多五顏六色的小蝴蝶結夾子。
打扮的很是花枝招展,但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未免太過累贅太過招搖了。
安雅來不及顧慮自個被撞疼的手臂,急著扶住小女孩,擔憂的問著︰「小朋友有沒有哪里撞疼了?」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小女孩竟鼓著小臉蛋,氣呼呼的一把推開安雅的手︰「你這麼大的人,眼楮怎麼比我小孩子還看不見呀。」
這……安雅傻眼了,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囂張的嗎?她是一時疏忽了,但這孩子好好的走出來也不會撞到一塊兒呀。
「哼,走開啦……」沒等安雅反應過來,小女孩又一只手推了過來,雖然力氣不大,但因為安雅沒注意,要不是及時抓住樓梯扶手,她就被推下樓去了。
驚險的喘了口氣,再回頭的時候,就見那小女孩撒開腿兒,飛快的跑了,到拐角的時候還回過頭給她做了個丑丑的鬼臉。
安雅徹底目瞪口呆了……
她揉著被撞疼的手臂走出醫院,因這事兒,腦子里有個一個非常堅定的想法,教育孩子的事兒絕對不能馬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