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絳唇 199、恩怨了

作者 ︰

就在景王妃跨進房門的一剎那,景王抬起眼眸,盯了她一眼。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景王妃還是從他的眼楮里,看到了淚痕。

這個男人,竟然為一個死去的女人哭了!

景王妃只覺心里一悸,但腳下還是不停,大步上前,走到楊恪面前,略顯沉痛地說道,「想不到……前兩天才見過面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去了……還請佑王夫婦節哀……」

楊恪與阮蕙同時抬起頭來,仿佛才看到她進來一般。還是阮蕙率先開口,「景王妃也來了?快請坐吧!我家王爺正與你們家景王說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來得正好。」

許是風波已過,屋里已經看不到任何「鬧事」的痕跡。景王妃心中疑惑,不過仍依言走到阮蕙下首,緩緩坐下,在坐下去的那一刻,她的眸子,是定定投在景王身上的。這個男人,明知江玥投毒害他,竟然還肯為猝死的江玥的流淚,也不知他心里,到底裝的是什麼想法。又想到自己嫁進景王府這些時日,兩人也算是相敬如賓,不過比起景王對江玥的態度來說,他對自己的那些所謂的柔情,已有天壤之別了。

景王似乎感覺到她的注視,慢慢抬起頭來,眸子在她臉上一掃而過,隨即又落在垂掛的白縵上,眼里的淚痕已然消失,換成一片漠然。

楊恪看景王妃落座,便率先開口道。「此次江玥猝然病逝,雖與她身患的舊疾有關,一多半,卻還是與景王月兌不了干系。」

景王聞言,迅即站起身來,拍案而起,「你說什麼?人在你的府中無故身死,你竟說與我有干系?!」

楊恪臉上神色未變,「景王還請——保持冷靜。待我細細說來。」

阮蕙遂站起身來,「我去外頭看看。你們先慢慢談。」說著離座,掩門而出。

景王夫婦兩人的目光,慢慢從走出房門的阮蕙身上收回,落到楊恪身上,還是景王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人都死了,你還賣什麼關子?!」

「並不是我有意賣關子,而是……事關重大,我考慮再三。不得不跟二位說明。」楊恪略沉吟一下,緩緩說道。「江玥臨終前囑咐我,不可讓第二人知道,可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能對你們隱瞞。」

景王夫婦便直直地盯著楊恪。

楊恪遂道,「景王先前中毒,若不是江玥主動跟我提及,我也未必能及時趕過去告知。」

這是否是說,江玥在給景王投毒後立即就感到後悔了?

景王心里涌起一陣悲意,打斷楊恪的話。「她為什麼要告知于你?」

楊恪的眸光移到他臉上,「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江玥她也並非心腸歹毒的女子,所以,在回到佑王府後,立刻就為自己的一時沖動而產生悔意,等我下朝回家之後,便將事情的經過吐露出來。讓我即時前往景王府救景王性命。」

這一番話,真假摻半,加上他說得十分認真,一時竟讓人覺得屋里的氣氛十分沉重。

景王眼里又盈上一層淚光,「我就知道,她怎麼會忍心毒害于我?一定是別有原因……」他刻意加重了「原因」兩個字,說這話時。眼光也落在楊恪臉上。

「是否有別的原因,我與阮氏就不得而知了。」楊恪知道他心生疑慮。當即迎上他的目光,沉聲說道。「但是江玥在我府中,我待她情同姐妹,就是阮氏,對她也一直以禮相待,直到她病故,還保持著處子之身……」最後一句,是阮蕙讓他特意加上去的,為的是消除景王心中疑慮。

果然,當景王听到最後一句時,臉上悲色更濃,只是當著景王妃的面不好太過失態,便掩飾地冷笑一聲,「是麼?也不知是這江氏守身如玉,還是佑王閣下是柳下惠再世?嫁都嫁了,還為誰守節?」雖然說得冷誚,心里還是忍不住暗暗歡喜,只道這江玥是為自己守節了。

景王妃似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地探討,遂岔開話題,「且不論她為誰守節,只說她因何會突然病故的吧!」

就是她不問,楊恪也要鄭重說起。因為這些話,便是楊恪今天要說的重中之重,只有把這些話說開了,景王才會對江玥的死釋懷。

江玥突然猝死,其死因雖有向居正的診斷,不過在很多有心看來,未必會把這樣的死因當作她真正的死因,甚至還有人懷疑她只是詐死。景王就是其中一位。

當他紅著上沖進白茫茫的靈堂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了並未合攏的棺木,看到了盛裝妝扮的江玥。依舊是那樣的絕世容顏,雖然雙眸緊閉,可面色如生,乍一看去,竟像是沉沉睡去的模樣。

看到這樣的江玥,景王先前滿月復的怒氣突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無法暴發出來。他這半生,幾乎只為了這個女人而活,如今這個女人死了,他活著又有什麼滋味?就算爭得一時之氣,又能怎樣?這個女人已經永遠死去,再不會對他回眸微笑了。

對于他沖進靈堂的失態,佑王夫婦以及其他賓客們仿佛並沒有十分介意,相反的,多數人還對他抱以同情的態度。因為在長寧的貴族圈里,很多人都知道他與江玥之間的傳聞。

他不知在靈前站了多久,直到雙腿有些發麻的時候,佑王才親自過來攙他進了偏廳,並命人送上酒菜,一言不發地與他喝酒。

兩人都有滿月復的話要說,卻因找不到適合的契機,都只能把話憋在心里,隨著酒水入肚,上下翻滾。

就這樣一杯接著一杯,兩人都酩酊大醉。各自被人扶下去小睡一覺後,復又返回靈堂。再次相遇,再次相邀進偏廳。

這時候,景王妃來了。

人都到齊了,有些話也該說明了。

楊恪清了清嗓子,眸光落在附近的白縵上,輕聲說道,「江玥她,是自盡而死。」

「什麼?」景王與景王妃兩人幾乎同時驚訝出聲。這個女子,是那樣要強的性子,怎麼會選擇這樣的死法?

景王更是不信,當即橫眉冷對,「莫不是你害死了她?!」

楊恪不由得冷冷一笑,「若我要害她,又何須把她娶進門來?虧得你我還有十幾年的交情,竟連我的為人你也信不過了?還是你在高位坐得太久,已經分辨不清真假?」

面對楊恪毫不留情的指責,景王並沒有生氣,此刻他的心,只放在江玥的死因上。「那你給我一個令我信服的理由。」

「你只要認真想想,江玥為何會在與你見面之後就突發舊疾的原因,只怕立時就會想明白其中的緣由。」楊恪望著景王,「你中毒在先,她舊疾復發在後,前後不過兩天時間,若說是巧合,別說你不信,便是我,也是不信的。」

不是巧合,那就是人為了?景王狠狠盯著楊恪,「你是說,她早在投毒之時,便已經服了毒藥?」

「你若不信,盡可以請向居正過來問話。」楊恪沒有回答他的話,自顧自地說道,「自江玥舊疾突發,一直是向居正問的診。」向居正向來以公正廉明、醫術高超為傲,別說是長寧,就是整個大周,他都是極負盛名的。

听說是向居正為江玥診治的,景王眼里的疑慮之色稍微消褪了些,不過仍是冷冷說道,「向居正是怎麼個說法?」

「向太醫說,江玥之所以舊疾復發,多半是因為服了慢性毒藥所致……當年的舊疾,如果沒有毒藥做藥引,是絕計不會復發的。」楊恪的目光仍是落在白縵上,似乎在回憶著江玥生前的種種。「她這麼做,到底是何用意,我始終想不明白,她臨終之前,只反復說了兩個字,也並沒有跟我們說明她服毒自盡的原因。」

「那她最後說的兩個字是……」景王眼里閃過一絲寒芒,定定地盯著楊恪問道。

「她說的是——孽緣。」楊恪緩緩說道。

「孽緣??」景王重復了一遍,嘴里又喃喃自語道,「莫非說的是,我跟她之間的這段孽緣?」

好,自己對號入座就好。楊恪心里微忖,當即接下話茬,「我與拙荊思慮良久,也覺得好像說的是你與她之間的這段緣分。」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景王顯得十分激動,顧不得景王妃在場,眼里閃爍著興奮之光,「她在生與我不能團圓,死了,也要跟我在一起。所以,她才會先給我下毒,然後自己再服毒,這樣,我們兩個,在九泉之下,也能重逢了。」

景王妃默默坐在一旁,看著景王完全失儀的模樣,眼里不由得慢慢凝滿上一層淚花。當著自己的妻子,旁若無人地說起自己的舊情人,叫她情何以堪?

楊恪似乎也有些顧忌靜坐在一旁的景王妃,將聲音壓低了兩度,附和說道,「……如此解釋,也在情理之中。」

「世間像她這樣痴情的女子,只怕再難尋出第二個了。」景王眼里嚼淚,「我這一生,算是負了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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