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絳唇 200、回晉陽

作者 ︰

這段話,阮蕙在心里為她糾正——遇見楊恪,是江玥一生幸事。不過,在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必要為這些小事而斤斤計較了——畢竟,人都要離開了,或許從此以後,再不會相見,又何須在江玥本已經傷痕累累的心上抹一把鹽呢?

當下,她也十分認真地說道,「能遇見你,也是我一生幸事。」說完,她轉向楊恪,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她沒有說楊恪,因為她知道,她不能代表他,江玥也不希望她代表他。江玥所希望的,是親耳听見楊恪親口說出來吧!

楊恪眼神一閃,遂也跟著說道,「蕙兒說得甚是。我們能認識江小姐,也是我們的榮幸……希望江小姐以後,能過得平安幸福。」

江玥對于楊恪這樣的話語,顯然有些失望,不過,此時的她,就像是經過風雨洗禮的玉蘭花,孑然挺立,孤獨而高傲地挺立在群花之中,再沒了往日里風骨。「多謝王爺的祝福,也希望王爺與王妃以後,能過得平安幸福。」其實她想說的,遠遠還不止這些,只是此時此刻,就算她說得再多,也不能改變什麼,又何必讓大家徒增煩惱呢?她以前並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可現在,在楊恪平靜的目光里,實在無法再鼓起勇氣訴說出心中真實的想法了——她並不害怕得不到回應,她害怕的是,她將自己那顆心赤?果果地交出去,收回來的,只是別人毫不在意的拒絕!她不想在臨走之際,放下尊嚴。

隨著她的話音,阮蕙與楊恪幾乎同時點頭。幾乎同時開口,「也多謝江小姐的祝福了。」「但願天下好人都能平安幸福。」

這樣的默契,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幸福呢?

三人臉上同時浮現出淺淺的笑容。

也許,這就是幸福,雖然簡單,卻貴在簡單。

當夜。太醫院最著名的太醫首輔向居正被楊林以一騎快馬請入佑王府。作出佑王貴妾心口疼痛舊疾的診斷,方子才開出,就被人快馬送入醫館,之後又快馬回到佑王府。送入廚房,專人火速煎熬。

次日一早,江侍郎得知愛女病重的消息。進入佑王府探望,約模半個時辰之後,涕淚雙流面色沉痛地步出佑王府。

之後。向居正三次再進佑王府,頻頻加重藥方劑量,奈何病人病勢太過凶猛,至日落之時,已了無生氣。向居正自太醫院任職以來,整整二十余載,此番也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棘手的病癥。眼見病人只有出氣再無進氣,只得愁眉不展地跟佑王爺致歉。

由此。正式判定,佑王貴妾江氏,病入膏肓,再無生還的可能。

至晚間戌時三刻,佑王府便差人送出訃告到侍郎府,孔雀大街的諸位王公貴勛們,便先後得知了佑王府貴妾江玥病故的消息。

而早在兩個時辰之前,江玥已經扮作送接送向居正的車夫,將向居正送回太醫院後,順利將馬車駛到一處鬧市,進了一家客棧,之後從客棧里走出一個與她形貌十分相似的車夫將馬車重又駛回佑王府。而她,則也江侍郎派出的保鏢,化裝成夫妻從客棧出來,雇了一輛馬車出城,而所雇的馬車,也是由江侍郎派人化妝特意送她遠行的。

一切都在暗中秘密進行。

除了江侍郎本人與楊恪夫妻二人知情之外,再無第三者知曉。

且不說江玥出城之後如何生活,只說長寧城內,楊恪夫妻二人如何處理江玥的善後事宜。

江玥病故的消息傳出不到半個時辰,與佑王府府交好的數位王爺侯爺們就紛紛遣了家中管事前來吊唁。當然,這都是因為天色太晚,佑王貴妾又是新喪,恐佑王爺本人正處在悲痛之中,此時見面難免頗多沉痛,所以就只派了家中有頭臉的管事前來,次日,王爺侯爺們還是要親自過來吊喪的。

楊恪原本的計劃,也早將這一結果預料到了。所以,正好借此時機將替代江玥遺體的尸體安排好。雖然說起來簡單,要想把此事做得天衣無縫,就像那些高智商犯罪的人一樣,還真是傷透了腦筋。就算阮蕙沒有親自過問,不過看到楊恪濃眉緊顰的模樣,也深知其中厲害。

好在江侍郎準備充分,一切就緒,只欠東風。而這股東風,便是佑王府的楊林與諸位護院們。他們武藝高強,借著夜深人靜之時,把早已經準備妥當的女尸送入佑王府,又經過妙手化裝,就算上前細看,也很難看出不是江玥。

這一夜,月色昏暗,足以讓江侍郎與楊恪把一切準備好。

這一夜,佑王府整夜燭火通明,無人成眠。

當然,除了佑王府,侍郎府也哭聲震天。畢竟,江玥雖屈嫁佑王府為貴妾,可她還是江侍郎唯一的嫡女,江侍郎夫婦猝然失去了心頭肉,又怎麼會不難過得整夜無眠?

還有一座府邸,在得知江玥暴病身亡的消息之後,竟也命人升起三尺白縵,以示哀悼。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別人,就是大病初愈的景王。

而景王妃從家中管事口中知道江玥身死的事,已是次日一早。倒也不是管事特意告訴她的,而是她從景王書房里那懸掛在承塵之上隨風飄蕩的三尺白綾看出異樣,再三詢問之下,才得知事情始末。

這個時候,已是次日辰時一刻。

往常這個時辰,景王下朝回來,就在書房看書。而今天,書房里連個人影也沒有。

景王妃沒有追問景王的去向。她知道,景王一定去了佑王府,他要去吊唁他心中的至愛。

與一個死人爭寵,這樣的蠢事,景王妃是不屑做的。活著也就罷了,既然死了,就隨它去吧!江玥那等姿容,年紀輕輕夭折,于情于理,她這個與佑王府沾親帶故的人,也應該過去看一看,只是景王已經前去,自己再跟著過去,豈不是說明夫妻兩人離心,干脆還是不去了,就在家里等消息。

這樣一想,景王妃便放下心思,專心在家里等候景王回來。

哪知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直到天黑,景王仍示歸來。

這個時候,她再也坐不住了,差人前去佑王府打听消息。

打听消息的人回來得倒快,氣喘吁吁面色驚慌,說是佑王府里有人鬧事了。

景王妃听得秀眉緊皺。

佑王府才死了御賜的貴妾,什麼人會在這樣的時候上門鬧事?豈不是把自己放在風口浪尖讓人唾罵嗎?

下人喘了好一陣氣,才算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了。

這鬧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家的主人景王。

景王妃一听,臉色頓時不大好看,立即讓人備轎,火速趕往佑王府。

就算景王是當今聖上嫡親的兄弟,可兩人已經撕破了臉,江玥還是由聖上親自賜給佑王的,江玥已經死了,這個時候,景王去鬧,未必能討得了好。況且,他去鬧事的目的,她還毫不知情。

珠纓翠蓋六人大轎很快來到佑王府門前。

此時府外燈火輝煌,白縵張結,府前車馬轎輦一溜兒排開,幾乎佔滿了半條孔雀大街,而府內人聲鼎沸,更是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雖說佑王府死的只是個妾室,可佑王此時正得聖眷,長寧城內文武百官都爭相示好,又哪有不過來露個頭臉的?

敢情這長寧城內的官員,都到了佑王府?

景王妃心中冷笑,抬腳進了佑王府。當初景王得勢之時,比起此時盛況,只有過之而無不及。現下景王失勢,門庭冷落幾可羅雀,可見這天下人心不古,真是常聞錦上添花的事,鮮見雪中送炭之人哪!

景王妃的名號,似乎比別的官員夫人們名號更為響亮,就在靈堂前知事客報出景王妃的名號之後,靈堂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都投到她身上來了。

就算景王妃見慣大場面,在這白茫茫陰森森的靈堂里突然被眾人行以注目大禮,也覺得身上滲得慌,一驚之下,疾步上前到江玥靈前作了個揖。

死者為大,就算江玥只是個妾,景王妃還是按尋常的禮儀給她行了禮。

因江玥膝下並無所出,就由喜風自願為其孝女,跪在靈前為眾客回禮,此時看見景王妃,不由得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景王妃無意中瞥見喜風怨毒的目光,更覺心中驚異,再抬頭時,已看見阮蕙的貼身丫頭采青從靈堂另一邊出來,大步向她走來。

她心中驚疑未定,就見采青十分恭敬地向她行了禮,低聲說道,「我家王爺請王妃過去一敘。」她心中轉過幾個念頭,便隨采青到了偏廳。

想是因江玥死得突然,靈堂布置得也有些草率,除了整幅整幅的白縵,很多東西都是按原樣擺設未動,想是來不及處理。就是這偏廳,原來是作為會見非一般外客所用的,這時候,仍是作此用途。景王妃邁步走進偏廳的第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偏廳的用途。因為在偏廳的上首,直挺挺地坐著一個雙目赤紅的男人,這個男人,就是景王。

偏廳不大,上首坐著景王,下首則坐著佑王夫婦。

三個人,都保持著沉默,面色也都十分肅穆,好像正在討論什麼沉重的話題。

不用說,圍繞這個話題的人,一定是江玥。

就在景王妃跨進房門的一剎那,景王抬起眼眸,盯了她一眼。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景王妃還是從他的眼楮里,看到了淚痕。

這個男人,竟然為一個死去的女人哭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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