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出奇的安靜,只听得見輸液管子里的液體一滴滴的落下,卻重重的砸進屋子里人的心里,窗台上的那盆茉莉此時正悄悄的綻放,散發出清新的芳香。混著酒精的味道,麻醉著早已麻木的人們。
「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從夏涵嘴里說出來的時候是那麼軟弱無力,不知道是因為手術之後身體虛弱,還是連她自己都沒有勇氣來面對未知的情況。可即使是這麼輕輕地一聲,卻足以將對面坐著的那個男子吃了一驚。手里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許久段晨浩才抬起頭來,臉上依舊是那麼溫暖的笑容,讓夏涵覺得自己是個冷血無情的女人,揣著無限的愧疚。
段晨浩依舊只是笑了笑,然後將手里所剩無多的隻果削成小塊放到桌上的碟子里。「給,吃隻果吧。」見夏涵只是看著自己,段晨浩起身端起碟子,「還是我喂你吧。」然後用牙簽挑起一小塊,遞到夏涵嘴邊,夏涵依舊是看著自己。
「我忘了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吃隻果,不能吃隻果。」
段晨浩一直舉著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兩只眼楮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這兩日因為要照顧夏涵,此時已經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夏涵看見段晨浩這幅樣子,心里又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沖動,可是她不能欺騙這個一直深愛自己的男人了。
垂著頭的段晨浩就像一個受了傷的小獸,身體因為激動開始輕微的顫動,英俊的臉龐此時都被黑色的頭發掩蓋起來,今天的太陽被厚厚的雲彩遮住,只露出一圈輪廓,屋子里雖然開了燈,但是依舊無法驅趕那股陰暗,只是白熾燈的照射顯得夏涵的臉色更加的蒼白,夏涵看著渾身浸在陰霾里的男人,籠罩著一層自己無法接近的氣息,夏涵從沒覺得自己離這個男人有這麼的遠,遠到仿佛隔著千山萬水,陌生到從未相識。
想要伸手觸及那個最熟悉的面孔,想要驅趕他身上那陌生的氣息,可是手只停留到了半空中,終究是沒有勇氣去面對。段晨浩心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經仿佛瞬間崩塌,他渾身開始劇烈的顫抖著,一只抓住床單的手因為用力,開始顯現出青色的血管,床單也因為被攥住開始扭曲,夏涵始終看不清他的臉龐,但是她心里明白那張臉上此時寫滿了落寞,憤怒,失望……
就這樣屋子里又恢復了剛才的安靜,甚至是一片死寂,空氣里彌漫的只有刺鼻的藥水味,走廊里偶爾會有護士推著放著醫藥器材的車子經過,金屬撞擊的聲音,藥瓶踫撞的聲音,此時听來是那麼的刺耳,仿佛要穿透耳膜擾亂人們的神智。許久,段晨浩抓著床單的手開始慢慢防松,經過他這麼一折騰,白淨的床單此時已經褶皺了一大片,一片狼藉。
慢慢起身將盛滿隻果的碟子放在桌上,段晨浩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推開門走了出去。望著漸漸消失在門後的身影,夏涵心里卻是一種說不出的釋然,她不忍心看著這個在別人眼里一直受尊敬的學生會主席落寞的神情,也沒有能力可以承受那雙像鑽石一般的眼光漸漸黯然。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對他,對自己。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再背後被人指指點點,才不會因為這次的緋聞事件而毀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這麼想著夏涵感覺自己累極了,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了,兩只眼皮正有一下沒一下的跳動著,沉重的仿佛壓著千斤的石頭,夏涵干脆閉上眼楮,可是依舊能感覺到白熾燈冷冷的燈光,跳動著。可是因為藥物的藥效發作了,所以即使有刺眼的燈光,夏涵還是沉沉的睡去了,這一次她不願再想來,就這麼一直睡著。
昏昏沉沉的時候,夏涵只感覺有人進來握住自己的手,她只當是護士進來替自己檢查體溫,可是眼楮卻睜不開,只有由著那雙手握著自己,那雙手不同于段晨浩溫暖的手,那雙手很冷,夏涵想要抽走,卻絲毫動彈不得。
就這麼被人抓著右手的夏涵再次睡了過去,在夢里她感覺自己耳邊有寒冷的海風吹過,因為空氣里彌漫著黏黏的海水的味道,只要使勁去嗅,嗓子里都會感覺癢癢的,好像有無數的海水浸入,苦澀的味道,讓夏涵忍不住開始干咳,好像要把進入口鼻內的海水都給吐出來。因為咳嗽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瘦小的夏涵穿著醫院的病號服,瘦小的身軀包裹在寬大的衣服里,站在寒風之中的夏涵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遠處的海浪不停卷著海水朝著岸上撲打而來,撞擊在岩石上的聲音震耳欲聾,遠處的礁石上模糊看去有一個人的身影,夏涵努力想要去看清他的模樣,可是一抬手模到鼻梁上沒有自己熟悉的眼鏡,撲了個空的夏涵只好裹緊身上的病號服,向那個身影走去,在沙灘上留下深深淺淺的一排腳印,可是隨即就有海水用來,沖刷掉所有岸上的痕跡,好像這個海灘從來沒有人來過,無情殘忍的抹去那些發生的回憶。
夏涵不知道走了多久,可是還沒有走到那個人的身邊,那個人依舊離自己那麼的遠,夏涵有點害怕,開始跑了起來,寬松的衣服在風中被灌得滿滿的,夏涵忙不擇跌的朝那個人奔過去,依舊無法接近,夏涵開始害怕,淚水順著臉龐流下,被海風一吹臉上涼絲絲的,只剩下兩道淚痕。奔跑在沙灘上的夏涵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整個直直地栽到了沙灘上,夏涵能真實感覺到嘴里,鼻子里,臉上都沾上了沙子,努力抬起頭,卻發現剛才那麼遙不可及的那個人此時就在自己面前。
那個人正俯著身子看著自己趴在地上,微笑的伸出右手,該怎麼去形容那個笑容呢,就像冬日里初生的太陽,雖然是凜冽的寒風,卻依然能將內心的寒冷驅散。淺淺的笑容,卻足以融化被凍僵的萬物,夏涵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好看的的酒窩。我有沒有告訴過他,他笑起來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