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034章 青鳶

作者 ︰

「出來吧。」掂掂江采隻適才離去前刻,擱置于案幾的那個空酒壺,薛王叢劍眉下的余光似有若無睨瞥已然閉合的門扇,半晌緘默,口吻極淡的道了句。像極在喃喃自語。

然隨著其話音出口,由東廂房的帷幔後,立時可見,飄然而落一抹人影。那一襲黑色斗篷下的顏容,雖蒙遮得嚴實,但落地的剎那,盡彰顯得窈窕身姿,確罕屬曼妙絕倫。

有道是,秀色可餐。映入薛王叢眼底的女子,即便稱不上國色天香,于黑紗掩面下的一彎眉眼,卻也堪稱娉婷嫵媚。然而怪異的則在于,薛王叢竟連瞧均未正眼瞧其一眼。

「百聞不如一見。江家小娘子果是曲眉豐頰,清聲便體,秀外慧中……」良久靜謐,斗篷下之人面朝著不發一語的薛王叢,朱唇微抿,先行輕啟皓齒道,「汝可已作定打算?成竹在胸?」

薛王叢徑自把玩著持于細長手指間的酒壺,片刻默不作聲樣子,唇際方看似上勾︰「有美人兮,天一方……」

此時,盡管薛王叢嗓音甚為暗啞,立于其旁者,卻听得明晰︰「恕青鳶多嘴,江家小娘子對汝,仿乎頗有分情。」

聞眼前人言,薛王叢眉峰顫挑︰「你隨本王多年,是在質疑本王?」

「青鳶不敢。」迎視著薛王叢掃視來的凌厲目光,輕紗下的笑靨,頓顯僵色。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掀起身上搭蓋的薄褥,薛王叢徑直跨下床榻,「你且去吧。估計再有幾日,本王亦該回府。」

對于薛王叢的決定,斗篷下的人雖有詫異,笑顏仍未減,略為躊躇,頷首詢道︰「那,陳明府這邊?」

「自有本王在,無需你插手。」反觀薛王叢,回答卻利落。果斷的作風,完全不像平時那般桀驁,更似換了個人般。

凝注著薛王叢色淡如水的側臉,半掩于昏暗光線中的俏影,彷佛還欲敘示寥寥幾句說辭,卻終是未道。只就對向薛王叢揖了揖,轉就輕移蓮步,走向門扇。

「本王先行一步。少時,你再自行隱去。」就在東廂房的門扇將要被打開之時,薛王叢直立于廂房內,忽而竟改變了主意。

原本已觸模到門閂的縴手,因于其這一席話,登時又抽縮回衣袖,復潛蜷于斗篷里。

薛王叢見狀,亦二話未說,即健步邁向門檻處。不期,恰于其即將踏出門扇時刻,耳畔卻刺入了響嘆息︰

「之于汝,江家小娘子,可會成為一個例外?」

驀地聞問,薛王叢腳下瞬滯,右手握有酒壺的長指,不覺間則箍深了力道,以致于骨節硬生生發出捏脆響︰「改日得閑,本王自往伊香閣。」

「青鳶隨時恭候。」縱然薛王叢答非所問,位于門扇左側的女子,並未添生絲毫怨幽神韻。反倒依然帶笑,為薛王叢拉開了身前的門扇,且動作彬彬優雅。

待薛王叢閑步踏向東廂房外的石階,其身後也已掀起門扇關攏的輕合音。

目送著薛王叢漸行漸遠的背影,仍舊杵于虛掩的門扇內的人,黑紗波蕩下的一對桃花眸,卻是閃爍出了一絲異樣復雜的亮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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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崔名舂被采盈遣送回院之後,獨個一人徘徊于房門外,足有小半個時辰之久,偏就是不敢去叩跟前的廂房門。

高力士與薛王叢二人的廂房,恰被江仲遜安排在了同邊。兩間廂房緊緊相挨,門前僅隔了根廊柱。

時下,崔名舂來回踱步于這兩間廂房外,一時愣是不知到底該先進誰人的房門。倘敲高力士的房門,這一大清早的,難保薛王叢于房內聞不見動靜。反之,倘敲薛王叢這邊的房門,只恐亦同樣逃不過高力士法耳。

按理說,崔名舂替高力士辦了趟差事,理應先報于高力士復命才是。但崔名舂亦心知肚明,高力士交予其的那樁跑腿活,其辦得並不怎漂亮。心下不無犯愁,待見了高力士面,應當如何回話。何況,前往陳府送公函之事,崔名舂本就是瞞著薛王叢,同高力士私底下達成的一筆交易。是以,現下才搞得進退兩難。

忖及自己怎說亦是由薛王叢「贖」的身,正是受恩于薛王叢這位伯樂,自個才有機會由一個茶樓的小伙計,搖身一變成為薛王手下的一名「品茶」門客,崔名舂的腳不由自主傾向薛王叢的廂房方向。說白了,高力士之所以找其辦事,亦只不過是信手拈用而已。

「咦,這不是名舂?」

崔名舂尚處于猶豫不決工夫,高力士一側的房門,卻已是從里面被人打開。而踏出門來者,亦非別人,正為高力士本人。

「高、將軍,早。」眼見高力士前腳一跨出門,即眼尖得發現了自個的存在,崔名舂也唯有硬著頭皮趕緊得上前搭話。

「幾時回來的?」高力士徑顧整著衣襟,倒未生介意。只笑呵呵地沖崔名舂隨手抬了抬手,示意其不必多禮。

崔名舂心中自是有譜,甚明高力士言外之意指的為何。立時收了作備行拜的大禮,稍側身退至于旁,方欠身應道︰「稟高將軍,僕回來有一會兒了。」

「嗯。」高力士眼梢帶瞥薛王叢房門,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味,舒展口清新的空氣,才不輕不重的續問道,「薛王尚未醒來?」

高力士未正面催詢關于昨個夜里的公函事宜,著實令崔名舂松了口氣。可高力士隨之而來的這句問話,卻也讓崔名舂心底禁不住打鼓。凡有點腦子的人均听得明白,高力士是在變相查詢。

「僕尚不曉得薛王這會醒來沒有。僕也是才回來不久,怕擾了高將軍和薛王清夢,便一直守在門外,尚未進房過。」

崔名舂這話道得不假。想來,貌似其也只能如實作答。畢竟,其于房外磨蹭這許久,即使尚未拍敲哪間廂房的門扇,想必房中人也早已察覺到己身房外站有人。與其圓謊,不如實打實的陳述,興許尚可輕罰。

況且,薛王叢與高力士皆不是一般的人。縱使崔名舂有膽子弄虛造假,恐怕唬得過眼下,也欺不了多長時間。一旦被揭穿,屆時只會弄巧成拙,反把事態弄得愈為糟糕,遭得罪亦更甚。

「吾今兒個有事系身,不便多等薛王,陪其游樂。既如此,名舂且代為轉致聲吧。」高力士對崔名舂的反應,似乎未顯不悅,反是不動聲色地叮囑了番,「稍遲,如若見薛王宿醉得厲害,名舂大可前去找江卿,亦或是尋江家小娘子,討些醒酒湯,端于薛王。亦可言明,乃吾走時交代于你的。江家乃仁義厚道之家,想是定不會為難于你。」

「僕謹記高將軍吩咐。」稍做思忖,崔名舂忙作應。高力士有意無意的提及江采隻,委實再度叫崔名舂听得惶惶然,就連其抱呈拳狀的手心均攥了灘汗。

「如是,吾便可放心去辦要事。」高力士頗顯熨帖的說著,便拍了拍崔名舂肩膀,「名舂,姑且有勞你,代吾照顧薛王了。」

「有幸服侍薛王,此乃僕之幸。」崔名舂又豈敢承高力士之謝,忙不迭躬身恭維道,「可以為高將軍效犬馬之勞,亦為僕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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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仲遜及早收拾整齊床鋪,正欲跟往常一樣,到院落里活動板,也順道去開江家大門。未想,才一出屋,卻踫見薛王叢正獨自搖搖晃晃的在院子里繞圈子。

江仲遜門椽的「吱呀」輕碾聲,自然引得薛王叢側目,即刻轉朝向江仲遜房門所在位置踉蹌而來︰「江……」

「哎,慢點!」意識見此,江仲遜匆忙奔下兩節石階,及時攙扶了把差點摔跌的薛王叢。

這一湊靠近身,江仲遜也立馬嗅到,薛王叢竟然滿身酒氣。唇息吸入呼出間,均裹雜著濃烈的米酒味。直燻得江仲遜忍不住皺起眉頭,別捱過了鼻臉。

「某、未喝醉,嗝~」觸目著江仲遜表情,薛王叢托舉著酒壺,倒先聲辯釋道。可惜,尚未詭辯畢,便打了個酒嗝。霎時,由其腸胃竄冒出的一股子酸燻氣息,于周身擴散得愈重。

昨日的晚宴,江家做為東道主,江仲遜原也有飲酒,只是未飲過度。猶記得,散席前夕,在座的諸位貴客,高力士以及薛王叢也均未飲過量。切是未預料到,才僅三五個時辰未見,薛王叢竟已喝成當下的大醉態兒。

江仲遜本不勝酒力,昨夜喝了數樽酒,臨離宴席時分頭已有些沉,即便已休憩了半宿,內里的酒勁也尚未全緩過來。此刻,薛王叢胳膊耷于其臂腕上,江仲遜免不了復被薛王叢濃重的酒氣燻得反胃。

「且听鄙人說,這酒,暫不飲了,留待日後再續。」穩穩精氣神,江仲遜方緊扶住薛王叢,勸道。

听人勸,吃飽飯。這是常理。但薛王叢好像非但不願听從江仲遜勸說,並抓握著酒壺,硬是不肯松手。

江仲遜當然也不好過甚強奪薛王叢手里的酒壺。不過,當其發現,薛王叢的酒壺是空壺的時候,也就不再奪取酒壺。空酒壺持于醉酒人手中,有與無,總歸並無多大實質性區別,關鍵是須看好人,是為首要。

「阿郎,在作甚?」

江仲遜剛欲作勢暫且將薛王叢就近扶進其廂房,正巧采盈由院道頭上走來,遠遠的便朝其喚了嗓兒。

待江仲遜聞喚一回轉身,采盈突兀看清楚,冷不防江仲遜身邊攜有的人竟為薛王叢時,可謂吃驚不小︰「薛、某人,怎地在這?」

「阿耶!」好在江采隻亦于後,倉促中扯了指采盈。采盈這才不無月復誹的噤聲。

如若不然,無須江仲遜起疑,依照采盈的直腸子脾性,保準不出幾句話,便鐵定已于江仲遜面前露餡,把前時東廂房發生的一竿子事抖出來。

見來人是江采隻和采盈,江仲遜倒並未留意這倆人的怪異,反而當即招喚道︰「來得正好。快些幫吾,先把人扶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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