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039章 命定進宮路

作者 ︰

高力士由如家茶樓返至江家時,已是日上三竿時分。待步入門院,抬眼便看見江采隻正獨坐于牆根底的一叢梅花下。

于時下這乍寒還暖的季節,遠瞅去,梅枝抖俏,而枝丫下的美人兒,卻比梅更凝分艷彩。

「這一大清早的,小娘子怎地乘于外頭?」當下時辰,高力士本未料竟會于院落中偶遇江采隻。不過,既然遇見了,己身為客,自是須與主人家打個招呼才是。

聞有人與己搭腔,江采隻循音看去,見是高力士。遂不慌不忙地由坐席上站起身,朝向高力士揖了揖︰「高將軍,早。」

反觀高力士,對于江采隻一句「高將軍」,似乎喚得其略有懵意。半晌才反應過味來,臉上掛起絲笑容,上前接道︰「小娘子早。」

「高將軍這是作甚去了,風塵僕僕的?」江采隻見狀,朱唇微抿,狀似無意的詢畢,跟著就緊嚀示道,「南方不比北方,眼下的時節,晨時潮陰得很。高將軍趕明兒個倘再這般早出門,可別忘卻多搭件外袍。」

「小娘子道得極是。這南方和北方,確有迥異。然也無大礙。北方有句俗話說得妙,不知小娘子听過否?春捂秋凍,凍凍結實。」高力士笑呵呵的自問自答著,便走到了梅花叢旁,「倒是小娘子,這坐架上怎生僅擱了單層草席呢?也未夾條褥子,豈不易受涼?女兒家須嬌貴,不容粗心將就。」

姜是老的辣,酒是陳的香。江采隻看似一副有備而待架式,句句夾槍帶棒,高力士乃何等人物,雖說才與之交談了幾句話而已,切是已有所覺察。不無意識到,江采隻定然是了解到了什麼,否則,斷不至于當頭就甩給其一棒槌,如此直白的揭其身份,像是要逼己逼人互攤牌一樣。

「承高將軍掛懷,吾當謹記于心。」江采隻淺笑嫣然,頷首輕顰,「蒲草韌如絲,這時候充做坐席,實方合宜。如照高將軍所言,以褥墊更之,反是易被濕氣弄潮。草席則不同,即便深夜沾染了濃霜重露,只需曦光冉升,便可自行吸了表層陰濕之氣,隔絕潮陰,釋放暖息。人坐于其上,只會初始感覺薄涼罷了,實則越坐越暖。」

「某誠未想到,僅是坐席,小娘子亦可觀得如斯透徹。听小娘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今兒個,某真介個開了眼,領識到小娘子才華,果是女中諸葛當之無愧。」高力士奉承著,環視遭四周,即長舒口氣,「唉,某來了這閩南,方知,何為世外田園。無怪乎小娘子好雅興,花未開,亦可靜而賞之。原來,花不止是開于枝頭之時,才可供人賞閱,其綻放于心中時,才堪稱絕代。但願某未打擾到小娘子。」

單就表面而論,江采隻以物比物,以物喻人,不比不知道,一比則相形見絀,變相暗示出,凡物有其所值,不可以貌取人。至于江采隻弦外之意究是指何,僅從目前局勢而論,高力士自亦解悟得到三分。

人命賤,不一定就得活得也賤,勢必做定人下人。反之,人命貴,卻也有可能為金玉其外敗絮其內。正如蒲團與錦褥之理,以及花開與花未開之景,個中滋味,品嚼其中,因人而異,別有深味。

高力士能體味到此等程度,足以表明,其亦可讀得懂江采隻話味。為此,江采隻頗感熨帖之余,其實,多少也尤為覺得有些出乎意料。委實未料,這年代的人,竟也有心存「叛逆性」者,何況,還是朝野之臣。然,轉而仔細想,高力士身為李隆基身邊的親信,勞苦功高,可謂見過大世面,況且,其本就早與旁人有身體上的某種差異,乃是個閹人,種種疊交于一塊,有此見識,貌似也不足為奇。

「高將軍取笑了,高將軍才是一語警醒夢中人。」江采隻攏攏衣擺,美目流轉,落落大方道,「吾只是一介小女子,只不過,有幸生在了江家。亦所幸,吾父親大人也曾考取過功名于身,小中秀才。得益于吾朝教化與民,吾父親大人,未嫌惡吾乃女兒家,反自幼淳淳教導于吾。是以,吾方可略知詩書,略懂音律,亦僅此而已。」

江采隻這席話,言述的情真意切。道己家底,也算于高力士面前,坦誠了一切。入宮受寵,興許是世上無數女子的夢想,但皇宮深院,絕非是每個人均可隨性出入的,福薄之人,只怕臨末終會落得有進無出結果。想那高牆之內所豢養的後.宮,又豈是一般人可生存得了之地。

較之于既無勢又無權者,後.宮,無疑是為葬身喪命之處。步入那扇朱門,風光背後,實為艱辛。諸如江采隻,如是這類家境,一旦入宮,無異于步入了一座死墓,步步深入,形同于在走向永不見底的淵壑。除非煎熬至了結了此生,方為解月兌,如若不然,勢必等于籠中鳥,唯余苦候養者的恩眷。倘無法博得人歡心,即便肯為愛而啼,亦並非就必有機會討人賞閱。

也或許,尚未候至君心,便已早早遭人排妒,被人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為那些眼里根本容不得丁點沙子的人,不擇手段鏟除掉,暗里香消玉損。更甚至,一個不慎,得罪于某人,有道是「最毒婦人心」,換以吐沫星子噴擊,直接被扣頂莫須有的罪名,不單是害了己,亦會害人不淺。言而總之,無權無勢無背景者,休妄圖于後.宮那塊人吃人的地方,站穩腳跟。

高力士當然明曉,江采隻話外之音所憂在理。亦甚知,宮中亟需的女人,不光須具備才與貌,若僅簡單的論以才貌,試問誰人沒分才氣,沒分顏容?盛唐天朝,地大物博,人才濟濟,若想挖掘出一個半個才貌兼具的美人兒,尚非是樁難事。須知,生活于深宮的女人,真正最需具有的,乃是手腕。且只有高明手腕者,方能于那片滿蕩著爭斗的皇家後花園內,于不息的宮斗中,明哲保身,而不至于被人殘食。

「如此說來,小娘子實乃福澤綿延之人,生而注定高貴。」迎視向江采隻笑靨,高力士胸有定見的說道,「小至家,大至國,當事天下,能安事一屋。且不論皇家,亦或是平民百姓家,家家皆有本難念的經,且在于你如何行,如何待,方合規合矩。譬如,都說聖心難揣,人心隔肚皮,何人的心思,又會寫于面上,任人悉之,由人指畫?不是?想來小娘子亦知,某于宮數十年之久,宮外宮內諸事百態,某看得多了。是福是禍,俱在于人。」

高力士原欲勸曰,這天下之大,盡管無奇不有,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抓住聖心,賽比千軍萬馬。然而,事實上則是,今個得蒙聖寵,明個卻昨日黃花了的宮妃,實為數不勝數。故,高力士並未往深里勸導江采隻,事已至此,關鍵且看江采隻的抉擇。

再者,另一個人,亦即薛王叢,眼下也不容忽覷。毋庸置疑,江采隻這會特意等于院里,制造出與高力士間的這場偶遇,于高力士忖度來,這中當的緣故,必定夾有薛王叢攪和于內。此行,縱使高力士與薛王叢同為李隆基差選之人,共擔系著下江南選秀的皇命在身,但鑒于薛王叢風流成性的積習,可以說,李隆基對薛王叢不是全未有設防。至少,以往常跟隨于薛王叢身旁的一干近侍,打未出長安城前夕開始,便已統統被李隆基盡數換成了皇宮中的飛騎。

于唐,飛騎乃皇帝身邊僅次于千牛衛的侍衛。是由翊衛、勛衛、親衛組合而成的「三衛」中,專門選拔整編出的陪侍團。平日里,皇帝走到哪,其們則會伴駕于哪,打獵時陪出獵,即使是泡溫泉時,亦陪浴。

因于唐時壓根就無「影子侍衛」這種東西,侍衛皆是一堆人一起番上,即當值干活,鮮少可偷偷模模自己一人跟主人搞個啥。亦正因此,原本,無論三衛,亦或飛騎,均不得擅自離崗。更別提千牛衛,或是千牛備身。縱然玄宗年間,篩選「三衛」這檔子事已基本上淡掉,卻依舊存有。李隆基既舍得抽派出飛騎,說好听些是為了沿途守護薛王叢和高力士等人,到底打得何鼓,諸人皆有數。

「高將軍循循然善誘人,博吾以文,約吾于禮。吾承謝高將軍開解。」片刻安寂,江采隻略施揖道,「早食已備好。姑請高力士回廂房小作歇息,便早些來席吧。吾且于此,代父恭候高將軍。」

「某于江家叨擾,尚未及言謝,小娘子反倒客氣了。小娘子倘若有何事,盡可差人找某即是。」江采隻不動聲色岔開話題,高力士也就不便過于執置關乎進宮與否之事。惟有且看且行。

「某于江家叨擾,尚未及言謝,小娘子反倒客氣了。小娘子倘若有何事,盡可差人找某即是。」江采隻不動聲色岔開話題,高力士也就不便過于執置關乎進宮與否之事。惟有且看且行。

高力士悅然處之,不予點破,亦未硬咄,江采隻朱唇淺勾,仿乎意欲再與高力士言語些字語,然恰于這時,身側愣是插入了采盈的急喚聲︰

「小娘子!原來小娘子竟呆于這兒,可著實叫奴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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