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048章 押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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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始至終,薛王叢立在原地,既未開口,亦未插話,無異于個木頭人,更不亞于個不相干的局外人。但薛王叢這位旁觀者,其不動聲色的表現,事後反頗令江采隻愈發被其盯視得渾身不自在。

尤其在莞爾目送李東離開後,江采隻更為體味到,其與薛王叢單獨相處時,縈繞在其周遭的那份窒息度有多稠厚。

「你……你可有何事否?」全無共同語言可做以溝通的干站了半晌之後,江采隻遂間接而又不失婉約的,變相下達逐客令。語畢,即速退往閨房,且作勢順手關閉門扇。

不知是因于何故,究是近些時日的相處,已然讓彼此識清對方的面目,亦或是之前時候,于長安城曾不期而遇時,曾發生過的些許相關事件,初始相見時的情景,始終埋在心頭,作祟著,也或許,本就非是同個世界的緣故,總之,每每與薛王叢獨處時,哪怕間距的距離較為近點,江采隻也總會在心理上,有著股子難以言喻的排斥感,以及莫名的難以抑制的復雜意。

「啪!」孰料,就在江采隻即將把閨房的門扇合攏的剎那,只見薛王叢長指一扭,持于其右手的那把玉柄折扇,瞬息即插穿在了江采隻眉目前、那扇尚未來得及完全攏合的門隙之間。干脆利落地直接阻斷了江采隻欲掩合門扇的動作。

「作甚?」這下,江采隻不禁有些微怒,瞪視向只字不語卻將折扇硬擠于門扇中的薛王叢,「客,如無甚事,敬請自重。女兒家閨房之處,外人不宜久留,望客快些自行走開吧!」

江采隻的話,本在理,即便薛王叢生而尊貴,現下又是江家所留之貴客,但再怎樣,江采隻亦為尚未出閣的女子,就算稱不上大家閨秀,好歹也算小家碧玉,乃為正經人家的女兒,大唐風氣縱開放,某些最起碼的綱倫尚不容悖謬。然而另一方面,眼下,江采隻措詞上的生分,驀地,則亦刺得薛王叢頓添不舒服。想來,只才一夜之隔而已,江采隻言行舉止間仿乎厚積薄發著的那股子勁兒,之于薛王叢,不爽之余,此刻實則亦沒來由得有分心覺笑味。

「汝並未容吾言語,怎知吾就無事?且料定吾亦必有自知之明?」不動聲色地緩緩緊握住折扇的長指,薛王叢不怒反笑。坦誠講,方才江采隻門扇關得躁,薛王叢折扇插的亦急,倉促之下,皙指確給震得不輕。僅就這會兒工夫,已然感到有些發麻。

所幸這把玉柄折扇乃上乘之貨,玉乃寶玉,柄乃金質,面乃蠶絲,如若不然,經此一劫,此扇十有八九早已變成犧牲品了。

隔著僅有扇柄寬窄的一條門縫,江采隻立睖著依然站于門外的薛王叢,一時難接詞。門縫雖有限,但由于薛王叢所處的位置,並非緊貼著門扇,而是位于門前石階上,是以,此時江采隻仍完全可以概覽薛王叢全貌。

眼見薛王叢如此不知趣,江采隻嘴上盡管未搭話,心下卻忍不住月復誹,這位舉國上下盛名久矣的薛王,還真介個名副其實,死皮相的臭不要臉了,堪稱一代典範……縱然心底嘲諷,江采隻亦甚知,這通實話,卻絕不可隨便道出口,否則,單是不敬之罪,已是能夠叫其吃不了兜著走。

反觀薛王叢,杵立于門階處,晨曦的光線折阻于門扇上,以致以江采隻所處的閨房內明暗不定,透過身前的門縫,反倒僅能窺探得見門縫間江采隻那一雙洋溢著鄙夷、間雜不屑色彩的眸子。至于前晌那幕展露于其狹目底畔的活色生香鏡頭,江采隻那淺抿的朱唇,那飄逸的墨絲,那曼妙的體態,連同那嬌傲的姿靨,統統均伴隨著眼前這扇門扉的攏閉,消失在眼皮子下。

興許正是源于此,例來見不得美好的東西尚未沾及到手,便已如夢似幻般的尋不見芳蹤痕跡的薛王叢,情激之際,未加思索,便已舉起手中那把一貫以來被其視若珍寶的玉柄折扇,橫插向門扇。即便連這柄慣常不允許他人踫觸的寶扇,亦舍得賠出手。

「這一大清早的,才見面不是,小娘子便這般與吾鬧,倘若讓不知情者撞見,豈非荒生誤誕?還以為,吾怎生招惹小娘子不快……」片刻沉寂,薛王叢略頓,方壓低笑腔兒續道,「難道小娘子不覺得,當下,汝與吾這副場狀,極似打情罵俏之景?亦或是,小娘子向來即如此以‘禮’待客?」

調侃間,薛王叢的「禮」字,口吻言得尤為重。听于江采隻耳,免不了格外刺耳。鑒于薛王叢本身為客,江采隻原欲給其留份客顏,不想人家似乎根本無意領這份情面,既如此,話不投機半句多,貌似及早劃清尺界為宜。畢竟,這年代,人與人之間原本存定尊卑之理,何況,一旦入宮,形同陌路總益于不清不楚,若藕斷絲連則終歸是種禍害。

「權當吾失禮于人,吾且容你說便是。」稍穩心神,江采隻正色回道,「不過,話不言不明,丑話道于前,客若清閑,則往它處自尋樂趣,吾實毫無閑情雅致,故,還請有話直言無妨,無需拐彎抹角激將于人。」

薛王叢的架式,擺明是在沒事找茬,借故挑釁。江采隻見狀,索性也就不吃其這套。有道是,飯可以多吃,話卻不可多說,此一時彼一時,為免禍由口出,言辭上,依舊須得拿捏尺寸,以免節外生枝。

「哦?素聞江家小娘子知書達理,溫嫻禮淑,禮不下于人,果是百聞不如一見。原來,這天下,‘禮尚往來’便是這個道理。吾不得不慚愧,聞汝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薛王叢看似如醍醐灌頂,實則夾槍帶棒,這招數,竟與采盈如出一轍,直听得江采隻欲噴笑,卻又哭笑不得。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聞罷薛王叢話味,江采隻干脆不與之客套,方反唇相譏︰「人說,龍生九子各有所好,承蒙薛王如此謬贊,吾只不過一屆女流之輩,說來,如若與某人相比,實是甘敗下風,自愧不如才是。換言之,‘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更應勿施于人。有教薛王,可是?」

「好張利嘴!」面對薛王叢,無論威逼,亦或利誘,江采隻均持有套說辭,幾次三番可由虎口全身而退,倒確令薛王叢對其有幾分另眼相看。世間的女子,又有幾人,敢與權與貴作對,不賣皇家金面;紅塵中的女人,天仙似的人兒也罷,羅剎般的主兒也罷,又有幾個,能看透塵世,淡然處世。

如今看來,江采隻倒像是個另類。

「客既有所賜教,且借著今兒個,但請說個明白。」薛王叢佯不自重,江采隻便也不再故作矜持。諸如薛王叢方才所言,但「禮」,缺失不得。特別是做為主人家一方。

言罷,江采隻便大度的拉開門扇,整個人重新亭立于薛王叢身前。

視野擴展,薛王叢一雙桃花細目反而深鎖,盯視向江采隻,劍眉猝皺,霎時竟全然忘卻將折扇收疊。

如是一來,倒楞叫江采隻萬分懊悔,自個不該再露面出來。如果說,關門前晌,江采隻和薛王叢之間,只是面面相覷無語的話,那麼,這重開門之後,兩者之間有的,除卻尷尬,更是添了層堵。

可是人既然出來了,倘如再無果,自討個沒趣,灰溜溜再縮回殼去,又好像很……

適在江采隻正不無怨艾,現下的無所措實乃自己自作自受時,一陣緘默過後,薛王叢竟復開了口︰「嗯?小娘子方才提及的‘某人’,可否告之于吾,乃是何人也?听汝口吻,似是甚為崇慕其人,改日得機,吾亦意欲,前往拜訪……」

薛王叢言述得情真意切,打量著其,江采隻倏忽有吃啞巴虧的感覺。奸滑如薛王叢,又豈會解不懂江采隻話味,顯而易見是在明知故問,裝「女敕」。

「哦?告知于你,實也無妨。暫且退後一步,再說。」江采隻抿起顏無害的笑靨,不露聲色地瞟睨薛王叢頭頂,竭力克制住恨不能往薛王叢腦勺上綁豎塊牌匾,上書——「偶乃粉女敕女敕滴新婬」八個鎏金大字,打由胸腔向外噴的沖動,淡定之際,並未被激怒,適才回禮道。

「何說辭?」對于江采隻的發難,薛王叢自然立時眼掩警戒。須知,其可是一朝薛王,何況聲名赫赫,時下卻讓個小女子呼來喚去,听受其喝令,顏面何存?況且,如若傳揚出去,恐怕必將炒個沸揚,不管因此會造就出個何況局態,仿佛皆非其所願,非控于其布局中……

「欲知答案,照做便是。」江采隻自是也懂得這點,可事已至此,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的理兒世人皆知,便也只能硬著頭皮杠到底,權當在與惡勢力峙斗爭。

雖說棋逢敵手,勢氣居首,對于下三濫的對手,亦根本無須太過有規有矩了。然此刻,薛王叢將作何反應,確也頗令江采隻沒譜。對視著薛王叢,江采隻沒法子不較真歸不較真,著實亦免不了甚難沉住底氣。

成敗在此一舉的關鍵時刻,只欠薛王叢下刻鐘刮哪股風。倘若是順風,可順應于江采隻之意,自是再好不過,但如若是逆風,偏偏頂逆于江采隻吹擂起的風向,只怕將有得戲亂搭拍了。

畢竟,江采隻本就並不怎了解薛王叢這個人,與之也僅是才有過有數的幾次數面之緣罷了,且掐指可算。眼下的這場賭局,江采隻憑恃得更多的,說白了,實際上只是在賭其自身的一個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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