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在大唐愛 第211章 納言

作者 ︰

听著李隆基晏晏而談姜皎,江采隻一言未發,只安靜的在當個听眾(夢在大唐愛211章節)。

心煩意亂不是女人的特權,男人也有煩惱之時,有權煩。此刻身邊最需要的,莫過于有個溫馴的听者,听其吐露心聲。

說及姜皎,姜皎談笑封侯,先笑後號,其實早年間,便已在街談巷議中有所傳聞。姜皎與李隆基之間的種種因緣際會,說來話長。

「朕時為臨淄王時,有日出府弋獵,路逢一人手臂一鷂子,直二十錢。見鷂子識之,遂問曰,‘此是某之鷂子否?’……」李隆基面色淡淡,微昂首向懸于蒼穹的一輪弦月,喃喃自語著,仿佛重拾盛年馳馬試箭時的英姿颯爽。

當年姜皎于城郊外偶遇李隆基,見高頭大馬之上的人,松形鶴骨,器宇不凡,儀表堂堂,聞問,忙雲「是」。于是因相隨獵。俄而,李隆基忽發覺失一人所在,四下尋不見,勒喝馬韁繩問之,姜皎立時下馬,拱手說釋︰「所失之人,實乃某晨早才于府邸外相識者。」

原來,今早姜皎獵還入門,見一僧坐于門前,便問︰「何物道人在此?」

僧回之︰「乞飯。」

姜皎令取肉食與之,僧食訖而去,其肉並在。故,使人追問,僧合十雲︰「公大富貴。」

姜皎頓惑︰「如何得富貴?」

僧告之︰「見真人即富貴矣。」

姜皎愈為半信半疑︰「何時得見真人?」卻見那僧舉目看曰︰「今日即見真人。」這才與僧相隨騎馬出城,竟踫見眼前的李隆基。

時隔三年五載之後,唐中宗景龍元年(707)。李隆基以臨淄王、衛尉少卿的身份兼任潞州別駕,時長四年之久,期間在其治政之下,潞州連年豐稔(夢在大唐愛第211章納言內容)。家戶安居樂業。並多方延攬人才,收取人心,史載「有德政,善僚屬,禮士大夫,愛百姓。」,且,就此修造了一座宏麗府第,後設「德鳳亭」。常與潞州名士、幕僚、摯友在亭上賞景吟賦、評論國事,有識之士多歸附其下。「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的時節。李隆基途經姜府,憶及姜皎,遂喚人上前叩門,姜皎出門一看,竟是那年曾與之一塊打過獵的臨淄王,不由大喜,趕忙恭請入府,于府上設宴款待。

席間無意間提及,李隆基尚未駕臨之前,曾有一女巫先至。姜皎問雲︰「汝且看今日有何人來。」

本是試探而已,意在讓來人自行知難而退,不成想女巫卻道︰「今日天子來。」

姜皎忍不住撫掌大笑︰「天子在宮里坐,豈有來看我之理?」事後只當是戲言,喚家僕施與財帛推送。熟料。前後未隔兩時辰。竟迎來李隆基。思及那一年的僧示,以及今時巫預之言。自此對李隆基倍加恭謹,錢馬所須,無敢惜者。

未久,李隆基奉旨回京,親舊盡送,唯不見姜皎,不禁怪之。行至渭北,于路側,獨見姜皎供帳,盛相待,忻然與別。李隆基回京後的次年,亦即公元712年,睿宗傳位李隆基,念及在藩之舊,姜皎又有先見之明,欲宣布其事,乃下敕曰︰「朕聞士之生代,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此其本也。銀青光祿大夫姜皎,簪紱聯華,珪璋特秀,寬厚為量,體靜而安仁,精微用心,理和而專直……拜殿中監,封楚國公,實封四百戶……」

「朕常游幸于外,至長楊、鄠杜之間,于此時與之累宿,私謂朕曰,‘太上皇即登九五,王必為儲副。’,凡如此者數四,叱而後止……」言及此,李隆基突兀劇咳起來,不知是動了情,還是動了氣,江采隻不由自主輕抬縴縴素手,撫拍了幾下李隆基背脊。

見狀,高力士腳下一滯,原是慌忙急步過來,卻又挑著竹籠靜退回原地。姜皎的事,較之于旁人,高力士更為鏡明于心,由始至終看得一清二楚,是以,此刻才閉口無言(夢在大唐愛211章節)。身為權臣,感沐皇恩是回事,卻也需時刻恪守為人臣子之本分才是,有道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開元十年秋,姜皎因向王皇後泄密,被問罪決仗,所下制曰,高力士至今字字引以為戒︰

「秘書監姜皎,往屬艱難,頗效誠信,功則可錄,寵是以加。既忘滿盈之誡,又虧靜慎之道,假說休咎,妄談宮掖。據其作孽,合處極刑,念茲舊勛,免此殊死。宜決一頓,配流欽州。」故,今下緬懷之,只會徒增傷感罷了。

「陛下,現下時辰已是不早,更深夜重,不如早些回閣。」且待李隆基止了咳,江采隻這才淺勾唇際,莞爾一笑。今個听李隆基這番追述,姜皎怎說也算李隆基年少時的忘年之交,可惜即便是骨血親情,一旦與這座皇宮沾上邊,下場也擺月兌不了「同患難易,共富貴難」的苦果。

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當年姜皎因王皇後與武惠妃在後.宮的爭權奪寵,一語不慎禍及家小受牽連,去年武惠妃則設計謀除掉李瑛、李瑤、李琚三王,不久自己也跟著郁郁而終,李隆基一年之內失去三個皇子相繼又慟失寵妃,怎不叫人喟嘆。

挽著李隆基臂彎朝前走了幾步,江采隻眸稍的余光夾睨亦步亦趨伴駕于旁的高力士,心頭驀地一酸,幾欲潸然淚下。當年姜皎在流放途中因傷重死,史載安史之亂平息之後,李隆基遭逼壓遜位成為太上皇,一手遮天的李輔國勾結張良娣私下詔書,合貶高力士流放巫州,寶應元年四月,得聞李隆基駕崩,高力士哀毀過度哽咽成疾,同年遇赦回京同是命喪中途……

「力士,擇日代朕擬旨,令遞楚國公柩還,以禮葬之,仍遣中使存問其家。另。追贈澤州刺史。」而今復思姜皎舊勛,李隆基片刻緘默,信步于梅林里,暗吁口氣才不徐步緩說道。心情顯是平復許多。

諭令下。高力士反倒怔愣了下。方躬身應命︰「是,老奴謹遵聖諭。」頓了頓,又續道,「老奴明日即差人速辦此事。」

江采隻留意見,月色籠罩的梅枝叢影下,高力士側臉上看似劃過絲絲喜慰之色(夢在大唐愛第211章納言內容)。但听李隆基斂色道︰「這件事便交由爾著手去辦即是,不必假手于人。」

「老奴遵旨。」高力士立馬空首領旨,起身時,頗帶感悟之味的朝江采隻揖了禮。說來。李隆基不忘老臣,這對高力士實則也是種褒肯與安撫,自然倍感寬慰。倘使姜皎尚在人世。定當對此感激涕零,悔不當初。

江采隻不動聲色的將目光從高力士身上收回,凝目李隆基,心下平添了分柔軟。天家也不盡是絕情時,盡管這份恩典對于一個早就死去的人來說,頂多只是死後的尊榮而已,至少可含笑入地了。當日在南燻殿外,江采隻不過是隨口一問,著實不曾料及李隆基竟為此開恩,姜皎竟得以平反昭雪。這次李林甫可是欠下了其個大人情。

梅林靜悄悄,但這刻卻使人如沐春風般渾身輕松,就連高掛于夜空的那彎明月,仿乎亦在笑彎彎的俯視人世。

「朕听說,前幾日太子來過梅閣……」須臾心曠神怡。李隆基長眉微皺。環睇江采隻,口吻不咸不淡。話卻只說了一半便收聲。

江采隻拈花一笑,美目流轉,及時接話道︰「不止是太子殿下,韋妃也一並隨之同來過。」宮中的事,樁樁件件盡收于李隆基耳目之中,與其藏著掖著妄揣聖意,如實作答才是明智之舉,再者說,李嶼、韋氏登門拜謝一事,根本也犯不上為之圓謊。

看眼江采隻明亮柔靜的清眸,李隆基囅然拊掌︰「韋氏平素可不怎出門。」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今夜江采隻的眸子,猶如天上的點點繁星,像極映著明淨天空的池水一樣,雙瞳剪水,顧盼生輝。直看的李隆基有些把持不住,如痴如醉。

「陛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韋妃逢巧在梅林外扭傷了腳,身邊只帶了個婢子伺候,嬪妾不過舉手之勞,代為照顧了小會兒。過後便也未跟陛下提及。倒是太子殿下多禮了,那日竟帶著韋妃特來當面相謝嬪妾。」江采隻語笑嫣然道,嘴上這般說示,心下自也了然。

當日逢雨,江采隻陪韋氏坐等于梅亭時分,差了雲兒跟韋氏身邊的婢子蓮兒二人先行回東宮找人來擔抬韋氏(夢在大唐愛第211章納言內容)。雲兒、蓮兒行至半道上,卻是巧遇見高力士,實乃高力士直接遣了幾個小給使過來,把韋氏送回東宮去的。想必高力士事後早已向李隆基有所交代,不過,一介女流,有時過于聰明不見得就是好事。李隆基既有意繞著圈子的說,江采隻便也只能夫唱婦隨番,姑且饒著說幾句風趣話。龍顏不可冒犯,總不可反唇連問一通,指證李隆基是在明知故問。

「太子倒也學懂與人交好了。」李隆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倒背過手踱了三五步,「下月二日,便為太子的冊禮,以愛妃之見……」邊說,邊意味深長的凝睇向江采隻,「屆時韋氏可應順理擢晉為太子妃?」

適才李隆基無端端詢及李嶼,江采隻便已猜及要有此一問,這時面對李隆基的問示,仍貌似微打愣之余,旋即不無惶恐的垂首,就地行了個叉手禮道︰「陛下恕罪,嬪妾不敢妄言。」

歷來後.宮不得干政。李隆基當然听得懂江采隻這話實是在顧忌甚麼,于是伸手攙向江采隻,緩色和聲道︰「立太子縱為國之要事,卻也為朕之家事。至于太子妃,愛妃大可視之為後.宮中事,但說無妨。」

眾所周知,不日行完冊禮,太子即為名正言順的大唐新儲,乃它日要承襲大寶的人,而登上太子妃之位的人,無疑是要母儀天下之人。李隆基之所以問此,在江采隻看來,估計或多或少同樣在猶豫不決,究竟是該立韋氏亦或應是改立張良娣。

倘或論家世,韋氏自是不二人選,當年王皇後與李隆基為李嶼選定韋氏為忠王妃,雖說重在為鞏固李隆基當時的皇權,但也是替李嶼長遠打算,更別說現如今韋氏之父、兄在朝中皆官居要職,唯一讓李隆基擔忡之處實則在于韋氏懦弱無爭的軟性子,原本是正室卻被張良娣奪了實權。說白了,今下才僅是個忠王妃的位分,來日可是一國之母的位子,李隆基著是不希看見張良娣獨大,到時後.宮再掀起場腥風血雨之爭。

中宮位主無能,後.宮不得安生,前朝勢必被卷入風波之中,朝野紛爭不斷,天下又何以安平?

換言之,如若今下廢韋氏正室,扶張良娣當上太子妃,仔細考究斟量下來,似乎又有著更大的隱患(夢在大唐愛211章節)。張良娣這個女人,之前在忠王府不安于本分,日後必也難是個心慈手軟的主兒,況且,諸如權柄下移之事,有幾人能甘願屈居認命。張良娣往昔在府中的一貫行事,李隆基早有所耳聞,其中最至關重要的一點實也在于,李嶼的長子乃李椒,李椒既非韋氏親生之子,同時更非張良娣所出。等李隆基哪日歸老,李嶼繼承大統以後,不可避免的要迎來選立太子一事,提上日程之時,只怕又要免不了幾經波折,不知將牽累多少人吃罪,甚至乎無辜喪命。

自唐開國迄今,歷代首位皇太子,好像均無好下場。在其位謀其政,李隆基今下不得不高瞻遠矚,以防再橫生變故,因于後.宮失德,唐史上又出現第二個武周……

「倘如陛下非要嬪妾說不可,嬪妾只能說……」稍作沉思,江采隻頷首對上李隆基探究的目光,略頓,才凝眉續道,「嬪妾出身寒微,不懂軍國大事,不過嬪妾自幼也讀了不少詩書禮儀,嬪妾阿耶曾一向教誨嬪妾,禮之用,和為貴,從來說‘家和萬事興’。嬪妾見識短淺,自覺身居高位也罷位居人下也罷,皆少不得須有容人之量為大。一味拋卻一切往上爭,指不準反卻害人害己。大凡一家子人,過日子總要和和氣氣不是?」

良久端量江采隻,李隆基龍目深邃,才囅然而笑執過江采隻玉手︰「古語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以今時而論,朕頗覺不通,當是如愛妃這般者,才是為有才德。」

江采隻赧然酡紅面頰,柳眉連娟,垂眸行了個微躬禮︰「陛下豈非又在打趣嬪妾?」

李隆基眉宇舒展,開懷暢笑聲,當下攬過江采隻縴腰,踏著朦朧月色提步邁向前方不遠處的梅閣。

夜色宜情,香簟爽眠,幽韻撩人。佳人在懷,端麗冠絕,芳馨滿體。如此良宵美景,倘不及時行樂,豈不白白辜負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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