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在南燻殿稍事休息了一刻,便喚高力士擺駕梅閣(夢在大唐愛第213章赴約內容)。今日的幾樁大事,晨早均已悉數處理妥善,現下也該移駕梅閣,一來看下江采隻,其二,也便尋處清幽之地,散悶下心緒。
近日勤于朝政,李隆基已接連兩夜未有留宿梅閣。這三五日間,白日雖也有差人傳召江采隻移步過來陪膳,半夜批閱完奏折,卻是懶得再動身臨幸梅閣,實亦慮及時辰過晚,擾了江采隻酣夢。
小別勝新歡。待乘坐龍輦行至梅林時,李隆基徑自步下龍輦,徑直龍行虎步向梅閣,才轉過梅亭,便听見由前方傳入耳一陣歡聲笑語。那笑聲,返璞歸真撩人心弦,不由自主循聲緊走幾步,但見庭園中的秋千之上,蕩有一抹窈窕影兒,一襲素衣玉體迎風,墨發如瀑,掩于酥胸側,宛似玉足凌波于半空中,其孌其姝,其嫣其姣,其妍其淑,其靈其巧,般般入畫,楚楚動人,仙姿玉色,香艷奪目,攝人心魄。
高力士伴駕于旁,眼見李隆基一時竟看呆了神兒,如痴如醉,忙示意隨駕同來的一干小給使原地退後丈八遠,切莫攪了聖興。眾給使見狀,匆慌退下,但人多腳亂,梅林這邊的動靜,難免吵及園中人。
「娘子,聖人至(夢在大唐愛第213章赴約內容)。」扭頭見是聖駕臨,雲兒邊極低聲跟江采隻說示了句,邊忙不迭垂首迎向前來,「奴參見陛下。」
彩兒見了,顧及江采隻尚坐于秋千上,一時也不敢離手。只好杵于秋千旁邊,就地朝李隆基快速屈膝行了禮,旋即拉扶向秋千。
反觀江采隻,側首李隆基。反卻無意急于步下秋千。依在蕩秋千,僅把蕩的高度降低了些而已︰「陛下這會兒怎地得閑過來了?」
見聖駕至,江采隻非但未即刻步上前來恭迎聖駕,甚至于連禮也未施,只巧笑嫣然的仍蕩自個的秋千,如此有失體統于人眼前,李隆基對此不但全無怒惱之色,更未予以追究加責開罪只字片語,反而抬手道︰「不必見禮。」答非所問著。並提步向秋千,含情脈脈的續道,「朕特來看看愛妃在作甚。」
李隆基貌似旁若無人般眼中只看得見江采隻一人。高力士遂代為朝雲兒遞了個眼色,示意雲兒自行起見即可。
「今日乃皇太子冊禮,嬪妾以為陛下今個國是繁忙抽不開身,便未不請自去南燻殿謁見陛下。」江采隻眸含秋水,面帶笑靨對望眼已然步于其身側的李隆基,輕吐幽蘭嚶嚀嬌嗔道。
「抓牢了,朕來為愛妃推。」明知自己非是來興師問罪的,江采隻倒先聲奪人,話味中不無埋怨之意,李隆基一笑了之。口吻寵溺的輕推了下秋千。見此情景,彩兒趕忙垂首侍立于邊上去,此刻李隆基與江采隻眉目傳情,郎有情妾有意淨顧打情罵俏,像極一對小夫妻般。其夾在中間自是礙眼。反不如知趣的退于旁邊,也省卻堵在那礙手礙腳。
再看高力士與雲兒。二人同樣俱已恭退于邊側敬候。今日燕語鶯啼聲斷續,梅林盡管比不及宮中旁處綠樹春深夏意濃重,蕙風飄蕩入芳從叢,然而,態濃意遠淑且真,**也需有情才不失為是種極致情趣。
看著江采隻粲齒開顏,李隆基拊掌立于秋千旁,不時推引上一把,渾然不覺間愈為解頤月兌頜(夢在大唐愛第213章赴約內容)。千金難買一笑,在這一刻,與眼前美佳人回首相視一笑,諸事煩憂盡拋諸于九霄雲外,甚麼皆不及情投意合叫人怡情應景。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觸及于目江采隻的體態輕盈豐容盛鬋林下風致,李隆基突兀直覺自個也隨之年盛不少,恍惚中仿乎又回當年騎馬試箭時的年少氣豪之歲。
李商隱有首《無題》,「八歲偷照鏡,長眉已能畫。十歲去踏青,芙蓉作裙衩。十二學彈箏,銀甲不曾卸。十四藏六親,懸知猶未嫁。十五泣春風,背面秋千下。」,以抒少女懷春之幽愁苦悶,早年在珍珠村,每逢「枝上柳綿吹又少」的時節,卻是「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今下雖無「黃蜂頻撲秋千索」,卻「有當時、縴手香凝」,「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縴縴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殊不知,之于江采隻而言,今刻更依稀可預見,它日「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之離愁別緒……
約莫小半個時辰笑而不語,江采隻斂神停下打秋千,顏煒含榮嬌喘著倚臂凝睇李隆基。時下已近晌午,頭頂的驕陽束束熾炙,隱約可聞熱浪撲面的梅叢堆兒里間或幾聲蟬噪,江采隻頷首以袖襟擦拭下李隆基額際冒出的一層細密汗珠,淺勾唇際抿嘴霽顏道︰「陛下可是力乏,怎地愈推愈看似心不在焉?」
見江采隻盛顏仙姿含嬌倚于秋千上微睇向己來,李隆基沉醉其中好像尚未回過神兒,龍目微挑,顯是晃怔了下。為免窘尷,高力士忙眼明的從旁湊上去,從中插接道︰「站了這般久,陛下想是累了。」
高力士邊說邊狀似無故的環目雲兒,雲兒立時會意高力士言外之意,忙垂首屈膝行叉手禮,道︰「奴這便入閣取白扇來。」
「五月大五那日,陛下御賜的那枚白扇,娘子可視若珍寶著呢,一回還未舍得用。」彩兒同時跟著步上前來,拈了巾帕遞予江采隻,眉飛色舞道。
這下,倒是岔開話題。江采隻嗔眸一貫多嘴的彩兒,但听李隆基囅然而笑道︰「愛妃倘喜之,朕那尚留有幾枚,回頭讓力士送來便是。有道是‘冷在三九,熱在三伏’,時下暑熱炎炎,不過是枚白扇,大可無需吝惜(夢在大唐愛213章節)。」
說話的工夫。雲兒已是取了白扇來。李隆基接過手一看,正是端午之日,其命高力士恩賜的那枚。端量眼持于手的白扇,李隆基輕嘆息聲。道︰「太宗皇帝當年尤善白書。筆力遒勁,尤為一時之絕。逢至五月舊時,為飛白書,常作鸞鳳蟠龍等字,筆勢驚絕,必用服玩相賀,各賜臣下飛白扇二枚,以庶動清風,以增美德。」
李隆基觸物傷嘆。江采隻皓腕挽搭著秋千索,半晌抿唇未答語。端午贈扇,想當年曾為唐太宗李世民一大慣習。今時移風易俗之下,素聞端什前兩日,東市謂之扇市,車馬特盛,若非今年五月五頭兩日,偏巧不巧地竟生出滑胎一事,想必宮中也應一如往年慶賀番,至少互授幾枚蒲扇以禳毒。
那日李隆基遣高力士來梅閣,奉贈這枚白扇之時,江采隻整個人正悲慟于痛失月復中皇兒的傷情之中。只頹蔫的支著眼皮子瞥了眼而已,只見白扇上的字跡力透紙背筆酣墨飽,一看便知十有九成是出自于大家之手,可惜當時毫無閑情雅致賞究,事後便隨口吩囑雲兒將之收妥。轉眼倆月過去。前幾日才又翻出來。梅閣坐落于梅林央心地帶,縱管時下夏景暑氣。海天雲蒸,許是四周盡布滿梅叢的緣故,梅閣卻依舊清涼有加,白日夜晚幾乎都用不著扇扇子消暑。今日听李隆基適才一說,江采隻才敢斷定,原來果是如其之前所料,這枚白扇乃太宗皇帝之遺珍。
「陛下,東宮的宴饗再有半個時辰便該開席,陛下可要沐浴更衣?」佇立于烈日下暴曬,免不了身上有些汗腥味,高力士看眼偏南的日頭,適時請示出聲。
見李隆基看向自己,江采隻這才步下秋千,抬手替李隆基整了整衣襟,美目帶笑道︰「陛下早點去才是,莫讓太子殿下等急。」
李隆基順勢握住江采隻柔荑,按撫于胸膛處︰「愛妃不與朕一並去赴宴?」
感觸著李隆基鼓擂般跳躍有力的心跳,江采隻禁不住面紅耳熱心如鹿撞,垂眸抽回手,囁嚅道︰「嬪妾這幾日多懶怠,稍動便犯困,這會兒甚覺困乏,想午憩……」話未說完,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揉揉頓顯眯瞪的眸子,方又柔聲細語道,「陛下先行擺駕東宮,嬪妾晚點差人奉上賀禮,可好?」
睨睇嬰孩般哈氣連天的江采隻,李隆基若有所思須臾,攬過江采隻衣身,儼然的正兒八經樣道︰「即如是,朕便留下,姑且陪愛妃做個伴(夢在大唐愛213章節)。」
偎于李隆基懷抱,江采隻怔仲的剎那,李隆基已是側身交代高力士道︰「少時,代朕送幾壇佳釀去東宮。」
「是。老奴遵旨。」高力士一愣,面有難色之余,仍躬身應了聲。
「陛下,陛下豈可為了嬪妾,而不去東宮?今個可是太子殿下……」江采隻晃惶然時刻,正欲勸說李隆基,著實不希因由這個再與李嶼嫌隙層重,落人口舌背地里指畫說成妖媚禍主,不成想才一啟口,卻被李隆基截斷道︰「朕自是未忘卻今個是甚麼日子,不過,朕若去了,不見得淨可盡歡。反之,朕不去,未可知不是好事。朕在愛妃這兒偷個閑,勤政殿尚有不少奏折等著朕圈閱。」
語畢,李隆基輕拍幾下江采隻削肩,長吁口氣,懷攬江采隻柳腰閉上了龍目。李隆基言外之意不言而明,事已至此,江采隻唯有從應之,略思,于是莞爾笑曰︰「如此也罷,嬪妾看陛下,這幾日也憔悴許多,龍體為重。嬪妾便讓彩兒、雲兒備幾道膳,稍時用過膳,陛下在梅閣好生歇息下,再行移駕勤政殿看奏本。屆時,嬪妾一同出閣去御園采摘些花草,備于泡茶用。」
薛王叢相邀翠華西閣之事,耽延不得,但也不可使李隆基因此起了疑心才好。李隆基既已明言要留下,江采隻便惟有侍奉周帖為宜,此乃身為後.宮妃嬪分內的事,轉而細想,其實這樣未嘗不可行,指不準是一舉兩得,過後即便有何差池,李隆基面前也好推諉一二。今日宮中人多眼雜,且至未時三刻約定時辰,江采隻如約去往西閣私見薛王叢,難保往返途中不會踫遇見誰人,只要有人肯為此兜擔,李隆基不為流言蜚語所動,未必不是再保險不過的折中法子。
是以,轉念思及此,江采隻故才清眸流盼溫柔至極的曲意逢迎李隆基作留,並即時對雲兒、彩兒使眼色,示意二人即刻去庖廚準備膳食(夢在大唐愛第213章赴約內容)。睹見李隆基與江采隻此時的情濃意切,高力士便也悄然靜退下,著手去安排稍時奉旨去東宮筵席上奉送佳釀的相關事宜。至于李隆基的諭令,高力士自也了然于胸,今日入宮赴宴之人,多半是沖著李嶼冊禮而來,其中錦上添花者居多,毋庸置疑,朝中臣子斷也少不了厚禮道賀的人,席間賀詞免不了與朝政有所牽扯,酒後吐真言,倘或吐露甚麼不中听之語,亦在情理之中。譬如今早冊禮之上,李林甫當著滿朝文武百官對李嶼所道的那一席恭賀之言,听似是賀語,實則不然,實乃大有文章在其中。說白了,李隆基不親臨宮宴,便也耳根子清淨了。
其次,席次上在座眾客,把酒言歡時分,李隆基未高高坐于上,那些人便也可少些顧忌,該吃吃該喝喝暢所欲言之下,載歌載舞載笑載言,反可多分盡興。故,李隆基剛才交代的這趟差事,高力士務必須把此事辦好才是。
彩兒、雲兒的手腳倒也快當,不消半個時辰,已是備好膳食。江采隻便陪著李隆基步入梅閣,于坐榻上有說有笑的用了餐午膳。之後又手搖白扇侍奉李隆基在閣內午憩至未時,待李隆基寐醒,才恭送聖駕離去。而這中間,高力士已然帶人抱著幾壇挑選的上好佳釀,踩著開席的正點送往東宮去,並差了小夏子從南燻殿趕過來伴于御駕前侍候。
且待李隆基龍輦行遠,江采隻才喚雲兒為其梳妝打扮了下,而後不徐不疾的輕移蓮步,步出閣外,留下彩兒看守在梅閣,獨帶雲兒一人于身邊,款步姍姍朝翠華西閣步去。
自從遷入梅閣,便再未涉足翠華西閣,確也有些想念翠華西閣的山石池水。畢竟,始自入宮伊始,在那少說也住了半年之久。翠華西閣時下倒綠意盎然,不再似去年秋冬時季之時那般單調枯味。
正如江采隻所料,其並未來早,雖說提早一刻出的門,仍是晚來一步,薛王叢早已早早候于西閣。遠遠看去,直立于池園間的那道身影,不過才半月有余未見而已,看上去卻仿佛有著難以言喻的孤寞,頗不與宮中當下的歡慶相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