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供認不諱,和盤托出其中來龍去脈,李隆基二話未說,即刻喚高力士去把英蓉傳來夢在大唐愛第264章好事成雙章節。
不過一盞茶工夫,英蓉已是被帶來。連同已然被打得破開肉綻的春杏,一並又被押入閣來。
看眼神貌淒楚的王美人,以及身受杖刑之下半死不活的春杏,英蓉當即伏首認罪,不打自招,認下巾帕之上的詩,乃出自其手。
袍中詩一事,眼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于人眼前。個中恩怨糾葛,孰是孰非,卻叫人感慨良多。經此一事,幾人死里逃生,幾人幸免于難,雖說都是度過一劫,想來不免讓人既後怕又警醒。
原命司膳房備下的晚膳,並未得以開宴,鬧出這種事兒,誰人還有閑情雅致盡興暢飲,尋歡作樂?
王美人、英蓉、春杏三人皆被關回掖庭宮,听候發落。武賢儀則被責令閉門思過,杜美人、鄭才人、常才人雖說各自放回宮苑,臨離開梅閣之際,李隆基一聲「好自為之」,足令其等夾著尾巴做人。
冬衣一事,江采隻措置裕如,不止是皇甫淑儀、董芳儀對江采隻另眼相待,李隆基對江采隻更為青眼有加。但凡白日在場親睹親歷此事的宮婢、給使,包括高力士、小夏子在內,更是無不拜服的五體投地。毋庸置疑,對此懷恨在心之人,自也大有人在。
且待諸人散去,雲兒對江采隻跪,千恩萬謝不已。折騰了大半日,近乎九死一生,叩謝本也為情理之中的事。
江采隻扶了雲兒起身,環目侍立于旁的彩兒、月兒,微蹙娥眉沉吟了下,才輕啟朱唇道︰「今番之事。汝實是受吾牽累。雖非吾所願,此事卻由吾而起,當日吾若不向陛下說提,為安北戍邊將士縫制戰袍,也不致讓人有可乘之機,差點害汝枉送性命。」
「娘子萬莫這般說。豈不折殺奴了?娘子諫言,是為天下安定著想。乃是顧全大局,縱為此送命,奴死不足惜。」雲兒眼眶通紅,潸然淚下,憋屈了大半日,此刻才算暫告一段落,保住一命,痛快哭一場也是好的。
彩兒步上前,一本正經道︰「娘子。奴當時腿都嚇軟了,站在那一個勁兒直哆嗦,生怕又跟上回一樣,不由分說便被押入天牢!」
看著彩兒彎著食指邊說邊弱弱地指了下坐榻方向。月兒迎向前,一把緊握住雲兒的雙手︰「是不知,今個可把奴嚇壞了,擔忡的不得了。虧得娘子英明,算無遺策,不然,可不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奴等笨頭笨腦,倘使有娘子一半的才智,不見得有人敢拿奴等當猴耍。」彩兒恨恨道,忽而像是想起甚麼似的。滿為仰慕的看向江采隻。「娘子怎就斷定,事有蹊蹺。奴怎就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江采隻忍不住啟唇一笑︰「凡是凡事,行的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歪,事總有端倪可尋,遇事不可急糊涂了才好。」
彩兒看似一知半解的點下頭︰「反正現下皆大歡喜,娘子一日未吃東西,奴這便去備幾樣娘子素日愛吃的可口飯菜,少時飽餐一頓,美美的寐一覺。」
月兒戳一下彩兒腦門,打趣道︰「以奴看,恐是肚子早餓得咕咕直叫,這才借著娘子名由說事兒。」
「民以食為生嘛!」彩兒揉揉額際,索性拽了月兒打下手,「奴又未說錯,餓著肚子,饑腸轆轆的,哪兒寐得踏實?閑話少說,快些跟奴去庖廚搭把手啦夢在大唐愛第264章好事成雙章節!」
二人拉拉扯扯步向閣外,剛步出閣門去,彩兒卻又從門外探頭探腦道︰「娘子,恕奴直言,娘子該不會真要把雲兒嫁出宮去,狠心匹嫁給那名戍邊的無名小卒吧?若、若是那人又矮又矬,獐頭鼠目,豈配得上雲兒生得眉清目秀?」
「可不是怎地?」月兒從彩兒身後唯諾出聲,「奴听說,戍邊的將士,多是莽夫,不、不知何為憐香惜玉!」
看著彩兒、月兒如此上心且賣力的說示,江采隻心下巍巍一動,估模著這倆人私下就此事細細商酌過,否則,有這頭腦不謀而合達成共識倒是難能可貴了,于是斂色道︰「本宮自有分寸。」
見彩兒、月兒面面相覷一眼,江采隻頓了頓,旋即交代道︰「汝二人多備幾樣糕點,稍晚些時辰,吾要去趟南燻殿。」
彩兒貌似還要說些甚麼,卻被月兒從後面拉下閣階去。目注二人退下,江采隻才頷首向雲兒,輕嘆息道︰「入時十六今六十,同時采擇百余人,零落年深殘此身。吾一直想為汝等尋個好的歸宿,縱使不富貴,舉案齊眉白首偕老,未嘗不是大幸,好過于老死宮中,宮人斜與亂葬崗無二。」
宮人斜,唐時即為宮婢的安葬地,大凡宮婢卒亡,不分生前品階,從八品也罷,正一品也罷,悉數入葬此處。「未央牆西青草路,宮人斜里紅妝墓。一邊載出一邊來,更衣不減尋常數。」,正是唐代詩人王建為宮人斜所題之詩。唐人關于宮人斜的七絕詩,舉不勝舉。杜牧也曾作名為《宮人冢》一首,「盡是離宮院中女,苑牆城外冢累累。少年入內教歌舞,不識君王到去時。」,以抒千萬宮婢心懷。
握過雲兒的細手,江采隻霽顏緩聲道︰「今時千載難逢,汝無需難為情,若覺得心中沒譜,不知那人體貌,大可先行打探下,模個心中有數。吾會從中操辦妥善,少不得備份厚嫁妝,以道賀禮。」
「娘子,奴不出宮嫁人。」反觀雲兒,卻連想也未想下,就地伏下首,低低說道,「奴原已抱定必死之心,唯恐因由此事,累及娘子在後.宮的恩寵,愧對娘子厚待奴之恩……倘不是娘子明察秋毫,奴這會兒勢必已死無葬身之地。即便有朝一日葬身宮人斜,奴也無怨言,世上的男人,貫喜新厭舊朝三暮四。尋花問柳,奴寧願侍候在娘子身邊,但請娘子莫趕奴走。」
忽聞雲兒小聲啜泣了聲,江采隻凝眉攙向雲兒,只見雲兒竟已淚流滿面,不由心上泛酸。忙寬聲道︰「也罷,但憑汝決意。它日汝若有了心上之人。大可告與吾知,也便吾成人之美,盡可量成全汝心意。」
雲兒愛慕薛王叢之事,江采隻早洞察于心,然而,嫁入王府未可知就是福。換言之,薛王叢若對雲兒有意,焉能讓雲兒入宮為婢,若說是為成就大事而不計兒女情長。以薛王叢生而尊貴的皇親身份,除非是意在謀朝篡位,謀逆之罪,幾人敢犯?可見雲兒多半是單相思。雖說女追男隔層紗,江采隻卻不無憂忡,怕雲兒終其一生苦等白等臨到頭縱使如願以償,卻非所求,甚至終歸難遂心。
世間事,鮮少有十全十美之時,女人這一輩子,與其找個自己愛的男人,反不如找個愛自己的男人,是為明智之舉。幸福來得更簡單一點。才更長久一些。這年頭,最為如是不過。
雲兒這才破涕為笑。朝江采隻屈膝行了禮。江采隻一早便在留心為其等找個好人家,並非隱秘,早在未入宮之前,其便傾心于薛王叢確實不假,但始自入宮門以來,歷經過這諸多事之後,直至今刻,才豁然發現己身早是這深宮高牆中的一份子,舊夢雖美,終是高不可攀,而今的種種情義才是最叫其割舍不掉的。
「汝且回房換洗下,稍時隨吾一同去南燻殿,一者謝恩,二來,吾須及早把這件事了了。」雲兒看不開,江采隻自也不會差強人意,私心上說,其實也舍不得真把雲兒這麼早嫁了,不管薛王叢與雲兒、彩兒、月兒之間是何種關系,朝夕相處下來,時日久了,多少已有些感情在其中滋生。
戌時一刻,江采隻帶著雲兒徒步至南燻殿時,遠遠地便看見殿中亮著燭光。小夏子當值于殿門外,一見江采隻到來,趕忙入內通傳。眨眼間,高力士已然由里面恭迎出殿外來,做請江采隻入殿。
「嬪妾參見陛下。」江采隻正欲行禮,李隆基已是擺手道︰「免了。」邊示下,邊合上手中正在圈閱的奏本,擱于御案一側,「外頭更深夜重,愛妃所來何事?」
江采隻含嬌嗔目李隆基,蹙眉垂下清眸︰「瞧陛下說的,難不成嬪妾非得有事才準謁見?」嬌嗔著,信手接過雲兒端持在手的食盒,奉上前兩步,「先時嬪妾見陛下無心思用膳,故讓彩兒急備了幾樣膳食,及三五樣糕點,特意奉送來南燻殿,不成想反卻為陛下疑心意有所圖。既已送至御前,嬪妾立刻告退便是,省卻擾了聖心,有礙了陛下勤政,落一妖媚禍主的罵名。」
不無悻悻的怨尤畢,江采隻轉即提步向殿外,雲兒朝李隆基緝手施了禮,連忙亦步亦趨于後。
高力士旁觀于側,見狀,不禁有分干著急,卻又不便插話。眼見江采隻徑直頭也未回的步向殿門而去,不由自主愈加心急火燎︰「陛下,恕老奴多嘴,江梅妃心系陛下龍體……」
龍目一皺,李隆基沉聲瞋向高力士︰「朕都不急,急甚?」
高力士登時啞結在原地,皇帝不急太監急,根本于事無補。
掀開食盒環目,李隆基軒了軒長眉,暗吁口氣,才又故作不在意般拊掌睇目高力士︰「近來是越發會當差了!」
「老奴惶恐。」高力士忙不迭躬身埋下首,但听李隆基緊聲呵斥道︰「還不快些把江梅妃追回來,難道等朕去?」
高力士微怔愣,盱目龍顏,未敢耽磨,匆匆壓著碎步沖江采隻離去方疾奔去,生恐江采隻一旦走遠了,偌大的皇宮又是眼下時辰點,一時半刻還真不好找見人。但話又說回來,近來李隆基有點性情大變,不知何時起竟以與江采隻斗嘴皮子為樂,受苦受累的卻是這些僕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