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江采隻剛步入南燻殿,不過眨眼工夫,竟又步出殿外來,小夏子不無好奇,忙就地躬身迎向前兩步,恭送江采隻夢在大唐愛265章節。
雲兒挑著燭籠跟于旁,正欲攙江采隻步下閣階,卻听身後傳來高力士的緊喚聲︰「江梅妃留步!」
循聲回身,只見高力士已然追出殿門外來。江采隻遂頷首道︰「阿翁何事?」
高力士連忙行了禮,滿堆著笑兒作答道︰「陛下有旨,召江梅妃回殿,一同用膳。」
雲兒面上一喜,但听江采隻溫聲說道︰「煩勞阿翁且代吾回了陛下,嬪妾先時已在梅閣用過夕食。不擾陛下看奏本了。」
听江采隻這般一說,高力士不由面有難色︰「這,這可著是叫老奴為難了……」適才江采隻是因與李隆基賭氣,這刻拿架子,實也無可厚非。但李隆基是一國之君,厚臉皮的事兒自是由身邊的僕奴代勞。
「恕老奴多嘴,方才在殿內,陛下實是與江梅妃說笑罷了,江梅妃何必較真?」環目四下,高力士與江采隻借一步說話道,「現陛下正于里面坐等,回頭老奴無法回稟,實為小事,老奴挨斥不打緊,倘使小事鬧大,平白惹人異議,豈不徒增嫌隙?」
高力士弦外之音,江采隻心下鏡明,打情罵俏原就是小夫妻之間的一種情趣,至于剛才之事,其實僅也意在借此掂一掂己身在李隆基心中究竟有幾分分量而已。並非真就在鬧脾氣,不解風情。
小夏子旁听在側,雖說不明就里,但見高力士緊追出門來做請,可見李隆基對江采隻的恩寵,無人可及。至少今下在後.宮之中,江采隻是寵冠六宮之人。否則。何來這等榮寵?
李隆基坐等在殿中,好半晌也未等見高力士把江采隻追回殿來,不禁有些坐不住。以江采隻的脾性,不是誰都能勸得住的,故才遣高力士去當說客,若換做別人去。亦不讓人安心。
正干獨等,高力士正巧已請回江采隻。李隆基故作不在意的擺下手,示下高力士先行退下。為免尷尬,高力士于是朝雲兒使了個眼色,與之一並恭退于外靜候。
一時間,殿內只余下江采隻與李隆基獨處。睇目垂目在那、不言不語的江采隻,李隆基自知江采隻心里憋著氣,且待高力士、雲兒掩合上殿門,這才步下御座︰「愛妃是在生朕的氣?」
江采隻低低垂下臻首︰「嬪妾不敢。陛下乃天子,嬪妾豈敢生陛下的氣?」
听著江采隻的氣話。李隆基軒了軒長眉︰「既未生朕的氣,適才何故說走便走?」
江采隻依依垂首︰「陛下厭煩了嬪妾,不想看見嬪妾,嬪妾何必留下來掃聖興?」
「朕。幾時有說,不想見愛妃了?」凝目心口不一的江采隻,李隆基略頓,又正色道,「朕若不想見愛妃,何必讓力士親自去將愛妃追請回來?」
含情凝睇李隆基,江采隻美目流轉,淺勾唇際,噙了抹笑意︰「君無戲言?」
面對江采隻調侃,李隆基霽顏皺了皺龍目︰「朕當真寵壞了。」執過江采隻玉手。步上御座。「朕決意,擇日下敕。冊愛妃為後,入主中宮。」
江采隻一愣,忙止步垂眸︰「陛下三思,嬪妾只怕不堪擔此重任,有負聖望。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李隆基朗聲一笑,扶了江采隻起身︰「朕意已決。今白一事,愛妃措置裕如,必可把後.宮打理得井然有序,一絲不紊。朕一早便有此意,若非愛妃不願為之,豈會一拖再拖,直至今時遲遲未做決?」
江采隻凝眉看眼李隆基,龍目濯濯有光,顯不是戲言,驀地竟無言以對。李隆基所言不假,當日倘不是江采隻執意不肯,想必早已是有名有實的一國之母。換言之,若早些入主中宮,當日或可保月復中骨肉一命,可惜為時晚矣。
「陛下,嬪妾入宮時日尚短,後.宮中事,無小事可言,嬪妾著實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欺君。」稍作沉吟,江采隻愧懷啟唇道,「自嬪妾代管鳳印以來,宮中接二連三生出事端,非但未能替陛下分憂,反卻添了不少煩郁。陛下恩寵嬪妾,嬪妾感沐皇恩,卻無顏受冊後位,恐也難服眾。」
緊握下江采隻的柔荑,李隆基款言道︰「也罷,且緩一緩,過些日子再說也不遲。」白日江采隻已令諸妃嬪嘆服不已,經此好的開端,大可不愁它日找不著合宜良機,與文武百官商榷立後之事。
畢竟,立後非是小事。國,不可一日無主,大唐後.宮中宮之位懸虛久矣,終歸也不是長久之策,與其放任三宮六院見日勾心斗角,為爭寵為謀權使盡心計,永無寧日,反不如早日各安其位。
「陛下,嬪妾尚有一事相請陛下允準,還請陛下寬罪嬪妾才是。」莞爾目笑之余,江采隻兀自行了個叉手禮夢在大唐愛265章節。
見江采隻行此大禮,李隆基頗顯不解︰「但說無妨。」
江采隻垂下眼瞼︰「白日為盡早查悉冬衣一事,嬪妾未經聖允,擅自做主,讓小夏子在宮中放出話,只道是陛下開恩,賜婚雲兒與邊士喜結千里良緣……」
李隆基微皺下眉,難怪當時英蓉一被帶上堂,便不打自招,認下繡于那條巾帕之上的詩,是出自于其手,原來是江采隻從中布下了局。毋庸贅言,想是英蓉听見風聲,不想錯失出宮嫁人的時機,是以才甘願認罪求生。
見李隆基未發一言,江采隻緩聲道︰「袍中詩之事,既已水落石出,那條帕子雖說是雲兒的,但其上幾行小見方的詩,並非雲兒所為。嬪妾斗膽,不舍雲兒遠嫁千里之外……」
李隆基一擺手︰「也罷。此事不作數。」
反觀江采隻,卻娥眉輕蹙︰「那,陛下如何安撫安北戍邊將士?」
冬衣一事,早已在安北一帶傳的沸沸揚揚,吵得人盡皆知。今日事情得以真相大白,盡管是好事,然而邊疆那邊總也得有個說法才好。何況時下正值孟冬時節,時氣漸寒,可想而知戍邊將士有多飽經風霜,正當用兵之際。萬不可因小失大,須是想個兩全其美之策為宜。
李隆基在御座前踱了幾步。龍顏微沉。江采隻一語中的,事關利害,卻也不得不慎之又慎。萬一軍心大亂,無心戍邊,焉知不是國難臨頭?
「听愛妃言下之意,莫非有何良策?」片刻,李隆基徑自坐回御座,看眼堆于御案上的一摞奏折,看向江采隻。
江采隻淺提衣擺。步近御案,擢縴縴素手為李隆基輕輕按摩了幾下額際︰「嬪妾愚見,一介女流,能有何良策?陛下仁聖。廣施隆恩,必有應對之策。」
李隆基輕拍下江采隻手背,二人相視而笑,高聲喚道︰「高力士!」
「老奴在。」聞聖喚,高力士應聲疾步入殿來。
「傳朕口諭,即刻帶英蓉來見朕。」李隆基不慍不怒交代畢,就在高力士作備速去傳召英蓉時,又余外差囑道,「先行傳雲兒入殿來。」
「老奴遵旨。」高力士當即領旨而去,雲兒旋即在下拜叩出聲︰「奴參見陛下。」
環睇雲兒。李隆基肅穆道︰「朕且問。可願嫁出宮,遠嫁安北?」
雲兒不慌不急屈膝跪︰「回陛下。奴一心只想侍奉在娘子身邊。奴若冒領恩典,便是欺罔之罪。」
李隆基未再多問,只與江采隻對視一眼,抬手示意雲兒暫且侍立于邊上。不消一盞茶工夫,高力士即已帶了英蓉面聖。
「罪奴參見陛下,見過江梅妃。」英蓉伏首于地,看似有分戰兢。
「抬起頭來。」李隆基沉聲示下。
英蓉驚恐萬狀般抬首望向御座,見江采隻沖己抿唇淺笑了下,龍顏卻威嚴無比,不怒自威,當下不由手足無措。
「朕,與爾結今生緣也。」殿內少時寧謐,但听李隆基嚴正道,「三日之後,嫁與當日有幸收得爾袍中詩的那位邊士。爾可願?」
英蓉一怔,喜從天降,但也喜出意外。日間在掖庭宮听聞小夏子曉諭六宮的喜事時候,原以為已是空歡喜一場,如此連做夢均求不來的好事,本以為已被雲兒搶佔了先機,不成想竟可峰回路轉。
江采隻適時從旁自薦道︰「陛下,既是大喜,姑且交由嬪妾來操辦,可好?」
嫁出一個宮婢,卻可收得軍心,之前分發戰袍,已為以示皇恩,不日促成這樁親事,何止是好事成雙。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千里姻緣一線牽,當是謂千古佳話,流芳百世。
「奴叩謝隆恩,萬歲萬萬歲!」待回過神兒,英蓉忍不住喜極而泣,自入宮為婢那日起,從不曾想,這輩子竟還有出宮嫁人之時,且是御賜的婚事。歡喜之下,除卻叩頭謝恩,已不曉得該怎樣行事。
江采隻嫣然笑曰︰「陛下,嬪妾有一不情之請。英蓉出嫁在即,嬪妾上請,但請陛下允準,英蓉這幾日待在嬪妾的梅閣,以便嬪妾照拂,加以商酌出嫁事宜。」
「但憑愛妃做主便可。」李隆基連想也未想,便應允下江采隻所請。英蓉對此更為感激涕零,看眼一旁默不作聲的雲兒,愈發于心不安︰「奴多謝江梅妃成全。」
江采隻但笑未語,見狀,高力士遂暗示雲兒、英蓉一塊兒退下。
稍時,見李隆基執過朱筆,貌似無意于吃夜宵,江采隻為李隆基研了會兒磨,便也盈盈請退︰「陛下,嬪妾先行告退。陛下莫忘卻,稍晚些時辰,移駕芳儀宮。白日陛下曾當眾應肯,今夜去董芳儀那里。」
「外面天寒,且喚力士,命人抬朕的龍輦,送愛妃回梅閣。」圈閱過後手中一本奏折,李隆基握下江采隻玉手,「明早朕退朝,便去看愛妃。」
江采隻含笑徑直步向殿門方向,並未乘坐龍輦回閣,而是在雲兒、英蓉陪同下,徒步慢慢迎風走回梅閣的。連自己也弄不白,前刻為何要提醒李隆基應去芳儀宮留宿的事。但在一步步提步出南燻殿的那刻,心頭卻是一下比一下絞疼的厲害,一下下宛似剜心般。
哪個女人心甘情願把自個的枕邊人,推向另一個女人的床上。奈何身處宮闈中,很多時候別無選擇余地,身不由己的不光是自身,是人心中都有一潭苦水,唯有及早適應,以德潤身,才可心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