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起源于上古,自古乃最為隆重、莊嚴的祭祀夢在大唐愛第272章協理之權章節。
早在周代,正祭即定于每年冬節之日,有「圜丘祀天」、「方丘祭地」一說,寓意天圓地方。延至大唐,祀昊天上帝更成為第一大祀,開元十一年十一月長至節時,李隆基曾親祀過南郊一次,那是其即位之後頭回親往圓丘祀天,當時的禮儀使是宰相張說,而張說也是唐朝宰相中唯一一個既擔任過祀天又擔任過封禪泰山之人。
高力士傳過聖諭,未多停留,便趕去太常寺下敕令。凡屬國之祭祀、喪事、遷都、征伐等事宜,一貫由太常寺掌管,事先經由太廟佔卜,稱之為「太卜」,今下要祭天,自也少不得太常寺、太廟署從中布置。
事有輕重緩急之分,皇甫淑儀、董芳儀見狀,便未隨江采隻入閣小坐,以免耽延正事。時下江采隻鳳印在手,打理後.宮中事,李隆基既有聖諭在先,著,江采隻曉諭六宮,此事自是刻不容緩。江采隻于是讓雲兒、月兒回閣包了幾樣糕點,拿與臨晉公主、董芳儀的帝姬帶回淑儀宮、芳儀宮吃,幾個人在梅亭少坐片刻,皇甫淑儀、董芳儀便各自帶了公主請辭。
且待送走皇甫淑儀、董芳儀及二位公主,趁著天色尚亮,江采隻遂差喚過雲兒、彩兒二人,交代了幾句,遣兩人去賢儀宮、毓秀宮等宮苑一一告知武賢儀、常才人、杜美人、鄭才人、高才人、閻才人等妃嬪冬至祀天一事。因是大祀,禮教上,祀天前七天。皇帝和參加祭祀大典的官員須齋戒,唐時,齋戒分為散齋四日、致齋三日,散齋時。文武百官可如常上下朝。但諸如葷喪、酒樂、穢惡之事,概不允沾,及至致齋時,除卻與祀天有關之事,其它百事皆須暫停。前朝、後.宮本為一體。是以這期間更理當恪勤盡躬。以彰教化之風。
頭三日,李隆基便已獨宿南燻殿,未召幸任何人,時氣日愈嚴寒下來。三宮六院中的炭盆早已又換了撥新,宮闈局、奚官局、內僕局各司其事,門闔、帳燭等一應供給及時,不敢懶怠半分。內府局則將此番祀天所需的財帛明細清算,呈上過目批核,一切備妥,只待出行。
江采隻日日沐浴燻衣,殿中燃著檀香,都說檀香可凝神靜氣,日夜點在香爐之中,確實使人心平氣和不少。致齋頭日,李隆基退朝之後,便命太尉帶參與祀天的百官至尚書省宣敕,以待三日後出城︰
「十一月二十日,祀昊天上帝于圓丘,各揚其職。不供國事,國有常刑……」
一時間宣詞震天,直擊皇宮上空,不多時便雲開霧散,一連三日晴空日曜,之前的隱晦盡清光,一派祥兆沖天。
致齋次日,尚服局的司衣送來一套衣,衣上繡有五彩雞形圖樣,及蔽膝、大帶、白玉雙佩、玄組、雙大綬等,一看便知應是中宮諸祭之服。
「娘子可是要隨駕祀天?」彩兒看似極為興奮,杏眼放光般看向江采隻。
撫下金承盤之上的衣,江采隻心下巍巍一動,唐續前代禮儀,奉行三年一郊之禮,即第一年祭天,第二年祭地,第三年祭五畤(五方帝),每三年輪一遍,除此之外,則天女皇時,皇後也準參與其中,不過,武周之後,逢至大祀之時,未再有女人參列夢在大唐愛272章節。
「娘子,小夏子來了。」雲兒代為相送司衣離開時,正巧看見小夏子行來,遂虛禮引入閣。
見江采隻正倚身于坐榻上,小夏子忙畢恭畢敬的禮道︰「僕見過江梅妃。」
江采隻抬手示意小夏子起見,輕啟朱唇︰「夏給使今個怎地過來了?」近幾日,聖駕雖未駕臨,見日里李隆基卻未少遣人來,頭初多為高力士跑腿傳話,許是這兩日將至祭天之日,事務繁忙下已然抽不開身,今日故才換了小夏子代勞。
「回江梅妃,僕是奉了聖諭,來報與江梅妃,後日五更,至興慶門,隨駕南郊,至圓丘祀天。」小夏子躬著身,拱手作答著,目光若有似無地從金承盤上一帶而過。
听小夏子這般一說,彩兒越發激動不已似的,反觀江采隻,卻處變不驚,安之若素︰「勞煩夏給使走這趟,本宮定不誤了吉時。」
「僕先行告退。」小夏子旋即請退,雲兒一直送其步下閣階去,才返閣,只見閣內彩兒正在央求江采隻︰
「娘子,可否帶奴一塊出宮?也便侍候娘子左右。」
環目侍立于旁的月兒、雲兒,江采隻未應語,雖說現下在宮中的禮秩一同皇後,然而,己身畢竟不是名正言順的中宮,李隆基有此恩典,不但讓尚服局為其量身定制了衣,又差了小夏子專程來轉告,可見恩寵有多羨煞旁人,但有喜就有憂,今時的風光無限,聖寵及身,莫名令江采隻喜憂參半愛恨交織,難繾心懷,它日失寵門庭淒冷于上陽東宮時候,曾經的這份情又該如何收,何去何從?
心結埋藏的久了,久而久之,便會變為心魔,越是春風得意時刻,越能啃噬人的身心,揮之不去,抹煞不掉。
「娘子,奴留下來看守梅閣便可。娘子帶彩兒去便是。」察覺江采隻面有難色,雲兒自請留于宮中,以為江采隻是在犯難。伴駕出宮祭天,當有近侍傍身,但梅閣也不能無人留守。
看眼心細如發的雲兒,江采隻微斂神,隱下心頭攪擾,才應準道︰「如此,便由彩兒、月兒隨吾同行。」頓了頓,又示向雲兒,「去跟董芳儀、皇甫淑儀言語聲,告與後日五更至興慶門恭送聖駕。只道本宮屆時有要事相商,務必依約而至。」
雲兒默聲退下,彩兒、月兒面面相看一眼,貌似歡欣不已,不日隨駕出宮,且是至南郊祀天,勢必是樁三生有幸之事,身為宮婢有幾人有此榮幸,怎不為之歡快。
三日致齋行畢,翌日天色未明,京兆府兩縣官吏以及金吾衛將士一早便已對天街通往圓丘的幾條主道清道。京師長安左、右街由京兆府與長安、萬年兩縣調配,兩縣府所轄地界不僅限于長安城外城垣內,連帶城東、城西、城南的郊區,及城南一直至終南山一片,統統歸轄在內。
有道是,一更人,二更鑼,三更鬼,四更賊,五更雞。江采隻四更天便已對鏡梳妝完,看著彩兒、月兒跟于轎輦兩側朝興慶門步去,雲兒才獨自回房換洗衣身,之所以留在閣自有其它事要做。
興慶門前,一宿燈火通明,大駕鹵簿扈從儀仗早已嚴陣以待,白澤旗、朱雀旗、十二面龍旗依次飄揚于指南車、記里鼓車、白鷺車、鸞旗車、皮軒車之前,每輛馬車均由四匹馬駕馭,各有十四名馭手、一名匠人隨車,象征皇權至上的黃麾大旗隨風鼓動于前部鼓吹與載有相風銅鳥的相風輿車、行漏車之間,、戟隊中央分列為五色繡幡旗一副、金節十二副、罼罕大旗兩副,罕在左,罼在右並排而行,以及朱雀幡旗一副、左青龍幢右白獸幢各一副。
在一幅導蓋傘的後面則是八十八名武衛的士兵,分左右對半而立,緊隨、戟前隊的是左右衛將軍各一名,身後為二十四匹御馬和兩名尚乘奉御,跟于一面青龍大旗、白獸大旗後的是台官、諫官等人,放眼看去,諸衛及左、右軍足有廿萬眾相隨,諸奇異事不可勝計。
江采隻步下轎輦,但見李隆基身穿大裘、內著袞服,頭戴前後垂有十二旒的冕冠,正與高力士在玉輅旁交代些甚麼,滿朝文武持圭靜候于邊上,彩兒、月兒垂首亦步亦趨于後,此行可謂大開眼界。
見江采隻步至,高力士弓身往一旁退了退。端量眼江采隻,李隆基執過江采隻微涼的玉手,正欲提步向鳳輦,巧在這時,皇甫淑儀、董芳儀、武賢儀、杜美人等一眾妃嬪接踵而來,李隆基一擺手,示下免了行禮。
「朕與梅妃去圓丘祀天,當日即去即回,離宮的大半日,後.宮中事,且由武賢儀、董芳儀、皇甫淑儀協理,倘使有大事不能決之,速稟與朕即是。」環睇眾妃嬪,李隆基負手交囑罷,龍目落定向武賢儀。
武賢儀原正詫愣于江采隻的一身衣,忽听李隆基下此口諭,委以重任,連忙與董芳儀、皇甫淑儀異口同聲領旨謝恩︰「嬪妾遵旨,定不負聖望。」
江采隻頷首與皇甫淑儀、董芳儀對望一眼,美目含笑,本來便有意作此安排,以防某些有心人士趁此作亂滋事生非,不成想此次竟與李隆基不謀而合,反而省卻當眾請命。位分上,武賢儀、董芳儀、皇甫淑儀皆位列六儀,今番如若只在御前舉薦董芳儀、皇甫淑儀,恐有不服者造次,唯有賦予三人共同協理之權,才可互為制肘,消除來日獨大後患。
五更三刻,李隆基龍行虎步向玉輅,江采隻隨之步上鳳輦,高力士緊走幾步塞了個手爐遞與江采隻,轉即疾步向玉輅,驍衛、武衛、威衛、領軍衛等二十四隊組為方陣同頭戴盔甲身披戰甲的左、右衛大將護駕于四下,浩浩蕩蕩朝明德門駛去。
武賢儀等眾妃嬪肅拜恭送于興慶門內,目注玉輅鳳輦漸行漸遠,眸底劃過一抹酸意。常才人更為憤懣于胸,但也不便發作。
明德門中門早已開啟,此乃專供御駕出行之門,出城之後向東行進,明德門外東邊二里之處,即為祀天之地——南郊圓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