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隻無意于過早代人擔個罵名,妖媚禍主的罪名,其也吃罪不起(夢在大唐愛第206章點醒內容)。這才恪守著本分,主動請離。提步步出南燻殿時,只見高力士正與李林甫在殿門外一側說示些甚麼,看樣子是勸阻李林甫有事明日早朝啟奏。
聖怒難犯。即便如高力士等者也,在御前盡心盡力侍奉了大半輩子,一見龍顏不悅,同是心有分敬畏。
「微臣參見江梅妃。」且說李林甫,倒是著實有眼神勁兒,待眼尖的瞅見江采隻從南燻殿里走出來時,即刻徑自步上前半步,就地躬身拱手出聲。適才高力士一直背對著殿門方向,並未留意見江采隻出來,這刻也趕忙隨之回身,面朝江采隻微弓,縱管心下頗覺意外何以江采隻此時竟步出殿來,而未繼續留于殿內侍候李隆基,但也未顯于面上。江采隻一貫識大體,忖來卻也不足為奇。
反觀江采隻,見當朝宰相朝己行禮,側首步下殿階之余,于是近三五步,適中止步莞爾道︰「本宮怎受得李相行此大禮?快些免禮。」邊輕抬了下袖襟,邊不露聲色挑了眸高力士,略頓,才又接道,「高給使,陛下有口諭,傳李相入殿覲見。」
「是。」高力士立馬會意,作應之際,旋即伸出手對李林甫虛禮做請道,「李相,且隨老奴來(夢在大唐愛206章節)。陛下先時早膳時,小酌了樽酒,適才倚靠于坐榻上正在午憩,稍事休息片刻,想是這會兒已寐醒。」
「勞煩高將軍了。」李林甫何等奸猾,即時沖高力士拱了拱手,轉即俯低首對江采隻拜謝道,「微臣在此尚需拜謝江梅妃。」
李林甫面面俱到,江采隻毫未自恃。只淺抿朱唇,啟唇一笑道︰「李相言重了,本宮先行一步。」現下站在其面前的這二人,左側者,會機變善鑽營,乃史上十大奸臣之一之人,口蜜月復劍,右側者。卻是身殘志不殘。今下同樣稱得上是位極人臣之人,乃千古賢宦第一人,兩人站在一塊兒,倒頗使人感觸良多。
見狀,李林甫與高力士俱于原地恭送。不成想,江采隻正要離去時刻。卻又驀然回首︰
「听說李相有個表兄弟,乃母家那邊,李相舅父楚國公姜皎之子?」
冷不丁被江采隻這般一問。李林甫顯是一打愣,但也很快反應過神兒來,連忙埋下頭作答道︰「回江梅妃。微臣確實有個表兄弟,乃舅父姜皎之子。微臣愚拙,且不知,江梅妃何故突然問及及其?」
當年姜皎一事,倘或深究。實則是其自己咎由自取的結果,怨不得張嘉貞當時落井下石,趁機排除異己。江采隻今日之所以有此一問,原也無關乎姜皎之事,只不過是今時踫遇見李林甫,忽而想起那日曾于平康坊伊香閣逢巧撞見的自稱為「姜皎之子」的那個人而已,故才下意識問了句。
但見李林甫為此看似異樣緊張兮兮,江采隻唇際淺勾,微微一笑道︰「李相莫忡,本宮不過隨口一問罷了。」含蓄的一語概之畢,便未再贅言,徑直步向宮道。
目送江采隻體態輕盈而去,李林甫一時半刻卻甚為模不著頭緒,心下禁不住愈加怔忡,解不透其中原由,總覺得江采隻不該是無緣無故問詢這個。畢竟,其那位舅父姜皎,及其子,之于當下的朝野,早已是陳年舊事,無人提之。江采隻一個去年才入宮的妃嬪,竟有心關詢此事,其中十有九成有何不為其所知的隱情才是,且待回頭,及早差人仔細問上一問為宜,以便有個數(夢在大唐愛第206章點醒內容)。
「李相?」察覺李林甫面有晃愣之色,高力士遂適時從旁醒喚道,「時辰已不早,李相快些隨老奴入內覲見陛下為上。」
南燻殿內,李隆基眼睜睜看著江采隻那抹窈窕影兒消失在午時鋪灑入殿門之中的那一片明媚陽光里,束束七彩斑斕的光線圈中,仿佛升騰起點點薄霧,就那樣慢慢由下而上籠罩著佳人衣身,僅在眨眼工夫,已然化作一團彩雲由其眼皮子底下,托著美人兒飄然飛升。
「陛下,李相入內進見。」
「微臣參見陛下。」
李隆基整個人尚沉浸于失神時分,高力士已是領著李林甫步入殿堂下方,通傳過後便侍立于邊上。與此同時,李林甫中規中矩肅拜了聲,只因一時尚未拿準,江采隻剛才一席話究竟是何意,不曉得少時李隆基是否也將過問同件事,自是小心為妙。
李隆基神情略帶僵滯的環目堂下人,並未置詞。李林甫今個的謁見,無疑是攪了聖興,無論李林甫要上奏何等的軍國要事,也比不及前刻的溫香軟玉滿抱在懷,讓人愜爽開懷盡興。
「啟稟陛下,微臣匆匆貿然入宮朝見,乃為皇太子冊禮一事而來。實屬無奈之舉,確有緊要事亟待奏稟陛下。」俯候了半晌,也未等見李隆基表態,李林甫自知龍顏有些不快,趕忙表奏,只待事後握有聖諭在手時,也好早點退下。
又是片刻靜謐,四下落針可究,氛圍足以叫人窒息時候,但見李隆基彈了彈衣擺,這才龍目促狹,凝睇向稽首在下的李林甫,沉質道︰
「太子冊禮相關事等,日前不已于朝堂之上議定?李卿今日又為之啟奏,倒是所為哪樣?」
李隆基的口吻,听似平淡,語味中實則已夾有絲絲惱意(夢在大唐愛206章節)。高力士靜候于殿中的一處背光處,臉上劃過隱隱的異色,委實不曾料及,李隆基今個竟為了江采隻如此動氣,高高在上的大唐帝皇,可是歷來視朝政為首,其它一切均置于次要……
顯而易見,李林甫此番睹見,對此更為驚惶萬狀,不無唯恐一個不慎,再行惹得李隆基勃然大怒,渾然不覺間,額際已是涔出層細密汗珠,只是背立殿門而立著,不易為人察覺罷了。
江采隻身後跟著彩兒,離開南燻殿途徑御園時,遠遠地凝了睨那座坐落于宮道交叉拐角處的石亭,沿道且走且行,小半個時辰之後,才徒步返回梅林。
轉過梅亭,步至梅閣,步上閣階,抬首卻見閣內坐有貴客,且為當今的太子殿下李嶼,與韋氏夫婦二人。雲兒正代為侍奉于旁,皆等江采隻回閣來。
「娘子……」眼見江采隻步入閣來,雲兒先行緊走幾步,迎向前來。並拿眼梢的余光暗示了下正坐于閣內的李嶼夫婦二人的存在。
其實,一邁入閣門,江采隻便已看見李嶼、韋氏的到來,盡管一早就已料準,遲早李嶼會攜韋氏上門拜謁,今兒既來,但也不宜太過于沉定自若,全無驚喜之色才好。不管怎樣,今下李嶼好歹已被封為名正言順的皇太子。至少面子上的事兒,不可失禮于人前。
「吾參見江梅妃。」本著尊卑有別長幼有序之禮,李嶼率然起身,以禮向江采隻空手揖禮道,坐于其身旁的韋氏見了,亦于後肅拜附和道,「妾見過江梅妃。」
李嶼、韋氏夫唱婦隨,看于外人眼里,似情堅意篤一般。江采隻慌忙攙向韋氏,連帶溫聲看向李嶼︰「太子殿下今兒個怎地得閑登門?都是自家人,無需多禮。」繼而眉眼含笑執著韋氏的縴指,關切道,「日前的腳傷,時下可已好利索了?吾這還余有幾帖膏藥,若妨事,多拿兩帖多敷一敷。現下已值暑熱時季,切莫膿腫了。」
今日李嶼、韋氏夫婦所為何來,江采隻自是心如鏡明。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索性由其來說白,反倒省卻拐彎抹角(夢在大唐愛第206章點醒內容)。且不去究當日韋氏到底為何竟巧不巧地偏于梅林外扭崴了腳,並跌了個趔趄,那日江采隻代勞陪顧韋氏,說白了,頂多也就是舉手之勞而已,既是不足掛齒,便也無所謂搭人情。
江采隻不以為意,三言兩語即已敞亮的把事說開,李嶼、韋氏自覺汗顏,卻也免了不自在,當下便行微躬禮道︰「還需承謝江梅妃當日顧念之恩。」
「妾也不知江梅妃平素喜些何物,這是妾多年打理的兩盆花草,今帶來奉上,權作相謝江梅妃當日相救之恩。但請江梅妃莫嫌才好。」就著話頭,韋氏示了眼已然奉擺于閣內幾案之上的那兩盆盆栽,眼神里盡流露出沒齒不忘之情。
那是一盤草蘭和一盤墨竹。草蘭才吐花蕊,直勁不欹瓣薄柔韌一箭一花,墨竹蕭蕭,傲氣風骨竹石相交方勁挺峭,俱以六稜佔景盤栽之,可見是經由能工巧匠專門造制的,幽幽清香之氣,盎然盈溢。
江采隻倒也喜之,但又不便奪人所愛,不由推辭一二︰「太子殿下這般,豈非外見了?瞧這兩盆花草,修剪得這般生意蔥郁勻稱,可見煞是上心,吾怎好不勞而獲,將之一朝佔為己有?」
窺一斑而知全豹。花草中的學問,不亞于人生哲理,由修剪花草之人的手跡,足可觀窺出人心之善惡美丑。
江采隻弦外之音,自也不言而明。李嶼、韋氏不難明曉于懷。但听韋氏和聲接話道︰「妾,終日閑來無事,著是獻丑了。江梅妃不嫌,實乃妾殊榮。」
李嶼但笑不語伴在側,聞之笑味深長的瞭了瞟韋氏,依然未插話,一副儒雅之相,翩翩君子風度。
江采隻不在閣時,雲兒已是奉上茶水,招待李嶼、韋氏夫妻二人。客套了幾句過後,江采隻便又相請李嶼、韋氏就坐,閑話家常了半刻鐘,三人也算談的投機,貌似相談甚歡。自從宮中一連串發生事端以來,梅閣已有許久不再有談笑之聲,今刻卻是難得的從閣內傳出笑語不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