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功夫,便有人搬來了古琴。若汐施施然坐于古琴之前,稍試了音高之後,便對身側的顧清蓮嬌俏一笑︰「清蓮姐姐,曲目便由你定罷。」
顧清蓮手執通體粹白的玉笛,略一沉思︰「你那手牌上不是寫了‘梅’字麼?我們便來一曲《梅花三弄》罷,也算是應了景。」
若汐手下模著桐木雕琢的琴身,和一根根馬尾打磨的琴弦,心下喜愛極了。听得顧清蓮的話,若有所指點看一眼孟芯瑤︰「若說應景嘛……《陽春白雪》最是應景,就怕有些人將咱們看成了‘下里巴人’!」
說完她跟顧清蓮笑作一堆,在看孟芯瑤一副茫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樣子,若汐笑的聲音更大了。
孟芯瑤雖听不懂她們的對話,可總覺得兩人笑的不對勁。在看一旁有些官宦之女也跟著捂嘴嬌笑,還時不時拿眼瞟她,火氣騰騰升了起來!
「喂!磨磨蹭蹭說些廢話,到底唱是不唱?!若是不會,就別豬鼻子插大蒜,裝模作樣!」孟芯瑤早已忘了自己還是所謂的才女,如此粗俗市井之語月兌口而出。
若汐收了笑,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嘖嘖,才女就是才女,真是見多識廣,還見過豬呢!」說完不等孟芯瑤有絲毫反駁的機會,蔥白細女敕的手指便挑起琴弦,《梅花三弄》的音符如潺潺溪水,從她指尖流淌而出。
一旁的顧清蓮傾耳細听著,隨著古琴古樸深沉之勢漸起,她的玉笛適時加入其中。笛聲清脆,猶如山泉叮咚,又如頑皮的孩童追逐著前方步履沉穩的兄長。一時間古琴聲悠揚、深邃,玉笛聲輕盈飄逸,兩者相得益彰,優美的樂聲響徹雲霄。
真真是听者為之痴迷,然總有入不得耳的——
那便是孟氏姐妹。孟芯瑤右手緊抓著手帕,而左手則擰上了堂姐的腰側,長長的指甲掐進薄薄的裙衫內,幾欲扣進肉里……孟文嫻咬緊牙關忍著堂妹的虐待,心頭對若汐的恨意更深了一層!
她本意是讓若汐出丑,沒想到這個皮囊有著京都第一美人之稱的丫頭片子處變不驚,還有著一手甚是出色的琴技!方才她不過是稍稍試探了兩句,皆被若汐反擊了回來……
悠揚的曲子漸漸到了尾聲,隨著若汐撥動琴弦彈出最後一個尾音,眾人依舊沉浸在方才的余韻中,無法自拔。
孟芯瑤早已忍受不住,氣急敗壞的打斷眾人的回味︰「不過是會彈幾個破音符,有甚了不起!我听著,不……不過如此!哼!」
孟芯瑤囂張跋扈早已不是一日光景,京中待字閨中的女子大多都不喜她目中無人又狂妄自大的樣子,只不過沒人願意始作俑者來收拾她。
可她不該惹若汐……
若汐微楞,隨即笑出聲來︰「哦?看來孟妹妹對我之前的彈奏很是不滿意,不如……讓我們來見識一番妹妹的琴藝?也好看看眼界。」京中誰人不知孟芯瑤五音不全,從小除了「飽讀詩書」,其他才藝樣樣稀松。
孟芯瑤被若汐搶白,傲慢的臉剎那間轉為豬肝色,手指著若汐直打哆嗦︰「你……」
而此時一陣突兀的鼓掌聲于不遠處響起,隨即從不遠處的陰影中走出一人。若汐詫異地隨著掌聲看去,便注意到一襲玄色長衫的青年男子緩步走來。
男子迎著光,若汐只看出此人束發,與衣衫同色系的腰帶上掛著一枚拳頭大小的玉佩,並不曾看清他的樣貌,只覺得此人似曾相識……
「本王倒覺得此曲堪稱仙樂。」隨著男子越來越近,他略帶沙啞的嗓音猶如他的步伐,緩慢、低沉。
若汐眯起眼楮,努力辨認著來人。突然她雙眸圓瞪,秀眉倒豎,原本的狐疑轉為了憤怒……只因她看到了來人右手舉在胸前,赫然執著一只白玉瓷杯……
來人竟是二皇子——莫銘軒!
若汐不由往後踉蹌了一步。與她恰恰相反的是孟文嫻,待認出來人是誰後,她便施施然向前小邁了一步,盈盈施了一禮︰「二殿下安好。」舉手投足間頗有大家閨秀之範。
莫銘軒腳步一滯,立時調轉方向朝著嬌羞的孟文嫻走了過去,他並未開口讓她起身,而是挑起她下巴,審視了許久︰「手感甚好,可惜了……」而後收回手,越過了她。
所有人都沒明白莫銘軒那句「可惜了」是何意,他已經走到了若汐與顧清蓮面前。他彎腰與若汐對視,直到感受到她的不自在之後才開口︰「先前是你彈得吧?」
若汐往後退一步︰「是。若汐獻丑,污了二殿下的耳朵。」
莫銘軒擺手,很是不耐煩︰「這樣的話,我听過太多了。你彈得很好,我說好就是好。」他將杯中的酒仰脖灌下。
一旁的孟芯瑤不服氣的哼了一聲,聲音說大不大,可說小……至少大家都听到了!
莫銘軒將白玉杯交由隨行小廝去斟滿,他踱到孟芯瑤身前︰「你是孟尚書的女兒?京都第一才女?」聲音不大,語速很慢,可若汐听得直起雞皮疙瘩。
孟芯瑤卻沒听出來,她一臉驕傲地對莫銘軒福身行禮︰「二殿下說的是,小女子便是孟芯瑤。」
莫銘軒點頭,朝一旁隨扈吩咐道︰「去取來紙筆。」他略帶嘲諷地對孟芯瑤說︰「既是第一才女,便即刻作一首,也讓本王長長見識。」
孟芯瑤蹲跪在那里,原本傲慢的臉色變得煞白,幾乎坐到地上。她跪倒帶著哭腔求道︰「須臾間哪能作得出詩,請二殿下寬限片刻……」
二殿下蹲下與孟芯瑤平視︰「你的意思是做不出?」
孟芯瑤哪里肯承認自己做不出,含糊地答︰「請二殿下寬限些時辰……」
莫銘軒很是失望,他起身走到顧清蓮面前,隨口問︰「一個時辰,你可能作出詩來?」
顧清蓮點頭︰「可以。」
莫銘軒很滿意,他又走到若汐身前問︰「你可能作出詩來?」
若汐已然明白他要打什麼算盤,也應道︰「自然。」
莫銘軒深深的看了若汐半晌,後者避開後,他才意猶未盡的走到孟文嫻眼前,忽略她欲說還休的眸子,冷淡地問︰「你呢?」
孟文嫻早就受夠了自家堂妹的嬌縱,當即點頭如搗蒜︰「必是能的。」
莫銘軒每問及一人,孟芯瑤的臉色便會難看一分。等莫銘軒再次回到他面前,她早已面如死灰不敢抬頭。莫銘軒端著手中斟滿酒的白玉杯,心情甚好︰「你看,人人均可在一個時辰內作出詩來。」他將酒放到唇邊小抿了一口,幽幽地開口說︰「賞花會本是大家一起有個消遣,不想卻被一人掃了興致。你既無李杜之才,又無婦人之德,便趕你出去罷,免得髒了這些花草。至于京都第一才女……不叫也罷!」
話音剛落,跪著的孟芯瑤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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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莫銘軒呀,乃是月復黑呢還是月復黑呢,還是月復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