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汐拉著顧清蓮一路狂奔,當真是急不可耐!不過她不是著急問大哥關于拓跋一族的情況,反而是因為她終于有了機會撮合顧清蓮跟自家大哥而歡欣不已!她心里不停想著若是顧清蓮當真能做了自己嫂嫂,那樣哥哥這一世便拜托了鐘玫帶給他的災禍,不再孤獨終老,清蓮姐姐也不用嫁去番邦,飽受摧殘,真是天大的喜事!
若汐腳下生風,跑的更快了。這可苦了顧清蓮,被若汐拖拽著,一路隨她狂奔,早已體力不濟,滿色緋紅,氣喘吁吁。「汐兒妹妹,你……慢著些罷……我……跟不上你呀……」
若汐哪里會听,她眼瞅著大哥住的听濤軒就在眼前,當下更是卯足了勁,口中卻安慰著顧清蓮︰「清蓮姐姐再堅持一刻,我大哥的園子馬上就要到了。你看,‘听濤軒’的牌匾都看的一清二楚了。好姐姐,再堅持一會兒,咱們就到了。」
顧清蓮早已跑的花容失色,這會兒听到即刻便到了,也不禁舒了口氣。
「大哥!你在嗎?大哥,快出來呀!」若汐還未進園子,先喊了起來。滿園偷睡的鳥兒紛紛被她驚醒,撲稜著雙翅,慌亂逃竄起來,一時間靜謐的園子熱鬧非常。
鐘離若濤今日趕上休沐,用不著去兵營,也不用上朝,難得的悠閑。不過行軍打仗之人素來不會讓自己處于安逸與享樂中不可自拔,鐘離若濤十五歲入兵營便知曉這種道理。所以他吃過午飯,便一身短打裝扮,脖頸處掛一條長長的汗巾,在園子里練起了拳腳功夫,沒一會兒便大汗淋灕,連身上的汗衫都浸透了。
而若汐趕來之時,他正練得投入。整個人如同將將從水缸中撈出來一般,渾身濕嗒嗒的,頭頂更是冒著滾滾熱氣,而原本穿在身上的短打汗衫,早已濕透被他月兌下來扔到了一邊。
所以若汐拉著顧清蓮進院子時,眼前呈現的便是——光著膀子、皮膚黝黑、肌肉結實的男人正手握長槍,一板一眼練的一絲不苟!
若汐神情自若,眼神中更是夾雜著濃濃的崇拜,她甚是帶著幾絲欣賞之情在一旁看著鐘離若濤訓練。而跟她一同前來的顧清蓮早已羞紅了顏面,她雖未及笄與若汐也是親姐妹般一同長大,可鐘離若濤到底是外男,而且還是如此精壯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著上身訓練……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要避嫌呀!
于是顧清蓮側身躲在若汐身後,手指不停拽著若汐的衣角。她不敢看向鐘離若濤,只能將眼瞼下垂,羞赧至極︰「汐兒妹妹,我看……我們還是先走吧,這,實在是不方便!」
若汐回過神,有些搞不清狀況,茫然問道︰「姐姐這是何故?有何不方便呢?」她直到此刻還未想到,鐘離若濤是她兄長,這般赤身露體讓她看無妨,可是顧清蓮不是……她這般窺視卻是大大不妥,于姑娘家的名節有礙啊!不過倘若若汐相通這一點,只怕更是巴不得顧清蓮非鐘離若濤不嫁才好呢!這樣倒也省了她撮合,豈不是一樁美事?
顧清蓮急得跳腳,這個鐘離若汐平日精明的厲害,這種時候怎麼跟個榆木腦袋一般,還要她來挑明嗎?顧清蓮眼風掃過去,鐘離若濤這一套槍法即刻便要打完,她更加急不可耐了。「哎呀,汐兒妹妹,我……你大哥……我們這樣,于理不合呀!听我的吧,我們先回去,待一會軟鐘離大哥練完再過來,可好?」
若汐眼眸一轉,燦然一笑︰「清蓮姐姐莫要慌張,我大哥這套槍法即刻便要打完,我們便在這里稍等片刻。至于姐姐擔心之事,只管放心。什麼禮教,這里只有我們三人,你不說我不說,我大哥更不會出去亂說,別人怎麼知道呢?」若汐說著還特意拍了拍顧清蓮的手背,安撫意味甚是明顯。只不過她心里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于理不合才好呢,這樣你就只能嫁給我哥,不用擔心會有番邦世子來求娶,這一世便也平安喜樂的過下去了。多好!雖然大哥與顧清蓮八字還未一撇,她卻已經篤定大哥會給顧清蓮一個美好的未來。
鐘離若濤訓練素來心無旁騖,他一心一意將一套槍法打完,才注意到若汐與她身後藏著的半個身影。鐘離若濤不由一愣,看露出的半角衣角,鐘離若濤便斷定是顧清蓮。只是她為何要藏在小汐身後呢?鐘離若濤不由疑惑地皺了皺眉頭。
「大哥!你練完了?」若汐揮舞著手中的絲絹,抬腳似乎要上前給他擦汗,不過被身後的顧清蓮拉住,若汐無法只好對鐘離若濤喊道。
自己幾時變身毒蛇猛獸了,這兩個姑娘怎的不敢靠近呢?鐘離若濤無奈的搖頭,扯下脖頸處搭著的汗巾,低頭擦著身上和頭上的汗漬。他低頭擦著身上的汗珠,猛地恍然大悟︰他光顧著練功,竟然忘記了自己將短打的汗衫早已月兌掉,此時可是*著上身杵在若汐跟顧清蓮面前啊!
難怪顧清蓮一直躲在若汐身後,遲遲不見走出來,原來是自己的緣故!鐘離若濤後知後覺,趕緊喚來小廝將他在家所穿的常服取來,自家妹子倒也罷了,可是面對顧清蓮……鐘離若濤也不有感覺身上更熱了!簡單穿上之後才走到若汐與顧強連面前,望著若汐一臉戲謔的模樣,鐘離若濤忍不住揉了揉若汐的頭發。
「你們怎麼這會兒過來?有事?」鐘離若濤狀似不在意地問。
若汐嘻嘻笑著︰「大哥英姿不減當年啊,小妹看著都忍不住在想,如此大好男兒郎怎麼是我親哥呢?要是京城哪位青年才俊,妹妹一定要爹娘去說親,非你不嫁不可!」若汐此話若有所指,說的聲音甚是洪亮,唯恐別人听不見似的。
顧清蓮何嘗听不出這話是說與她听得,忍不住在若汐背後悄悄用手指掐了若汐一把。
而鐘離若濤豪爽的漢子,听慣了自家妹子的瘋話,早已見慣不慣,雖因方才之事有些赧然,到底是行軍打仗的將領,胸懷寬廣至極,這會兒工夫早就不當回事。鐘離若濤苦笑︰「你這小鬼精,說話沒大沒小,姑娘家羞不羞?小心被娘知道,打你板子!我可不幫你!」他年長若汐近十歲,從小看著若汐長大,十分寵愛這位唯一的妹妹。
若汐嘟著俏皮的小嘴,不滿道︰「哼,你們一個個都只會欺負我!」
鐘離若濤才不會被她迷惑,他探尋的目光在若汐與顧清蓮面上掃過,終于試探地問道︰「你二人跑到我這里,該不會是……看我休沐,想求我帶你們出去玩吧?」他想起父親跟他提到的若汐墜馬一事,不由冷了心思︰「鑒于某人學藝不精,竟然會從馬上摔下來,出門一事……再議。」
若汐沒想到如此久遠之事,大哥還會翻出來,而且她那次墜馬明明是鐘玫做了手腳,不然憑她精湛的馬術,又怎會從素來溫順的小紅身上摔下來呢?
若汐十分不服氣︰「哼,大哥,來日咱們賽一場,我絕對贏過你!」
鐘離若濤被她狂妄的口氣逗笑,點頭應允︰「好,改日就跟你好好賽一場。這會兒,你該說說來找我所謂何事了吧?」
若汐和顧清蓮頓時恍然,二人居然不約而同將正事忘得一干二淨!
若汐躊躇︰「聖上將當朝五公主許給了拓跋力微……我們想不明白,想來問問大哥,拓跋一族內部的情況到底是什麼樣子?拓跋力微不是老可汗最鐘愛的兒子嗎?怎麼舍得他孤身犯險跟你們凱旋將士一同來慶嘉朝呢?萬一中途被殺呢……萬一回不去呢……」
若汐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查探這自家大哥面上的神情,鐘離若濤臉上一直呈現出一股平靜,甚至有些許鼓勵之色,若汐才大著膽子將心頭的疑慮一股腦擺了出來。而隨著她問題越問越深入,鐘離若濤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有些震驚。他覺得離家這些年里,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至少目前她問到的這些讓鐘離若濤忍不住對自己這個幼妹刮目相看。
鐘離若濤命人在園子里的涼亭中擺上茶水,他們三人便坐到了涼亭里。若汐捧著熱熱的茶水,一臉期待地望向對面的大哥,希望她的這些問題能夠在他這里得到滿意的答案!而曾有過三次奇襲拓跋一族的鐘離若濤必然不會讓她失望。
鐘離若濤的記憶飄遠,飄向了三個月之前,他在軍營的日子,那時的他還在與拓跋族對抗,長期的抗戰使得雙方都已經疲憊不堪,可是誰都沒打算放棄,彼此依舊在狠狠撕咬著。
那是冬天最冷的時候,呼嘯的北風不顧一切地吹著,漫天的雪花仿佛沒有停歇。塞北的冬天跟京都比起來,尤其的冷。鐘離若濤坐在火爐邊,神情極為凝重。如今已是他們與拓跋族交戰的第四個月。這場戰爭從秋高氣爽的九月尾一直打到年關,期間他們與拓跋族互有勝負。如今已是寒冬臘月,漫天的風雪將他帶的這支先遣軍隊困在了山里,糧草運不進來消息傳不出去,眼看著他手下的弟兄們就要被餓死在冰天雪地,鐘離若濤作為指揮官如何能不焦慮?
「將軍……」帷帳被掀開,一位絡腮胡的男子走了進來。「負責偵查工作的將士回報稱,拓跋族有動作。他們似乎想趁著大學封山之際,偷偷轉移,避開我們的包圍圈。」
鐘離若濤神情一凜,當即走到地圖面前,望著上面標注出的拓跋族位置問︰「他們主力大概多少人?在什麼位置突圍?」
絡腮胡男子指著地圖中的某處道︰「棲霞嶺位置,人數不確定。」
鐘離若濤沉思︰「棲霞嶺山勢陡峭,易守難攻,而且地處山峰交界處,一旦讓他們突圍,我們想抓他們只怕更是難上加難。如此冒險的舉動,看著倒像是拓跋力微的手法,那小子最擅長出其不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小心莫要被他打個措手不及啊。」
絡腮男子點頭稱是︰「將軍說的是,卑職亦是擔心若是被他突圍成功,日後交戰我們的勝算只怕更小了。而且如今大雪封山,後方糧草運不上來,咱們的將士們可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鐘離若濤沉聲問︰「糧草還夠幾天?」
「三天最多……」男子深深嘆了口氣,似乎已經預見到他們打了敗仗。這樣耗下去,就算不跟拓跋交手,他們自己也要餓死了。
鐘離若濤突然將手中的毛筆重重往案上一放︰「青山,你速去清點人數,挑二十個身手好的,今晚與我去直搗黃龍!」
被鐘離若濤直呼姓名的男子微微一震,面上滿是不可思議︰「將軍,您打算親自帶兵探入敵方?」
鐘離若濤點頭︰「沒有別的辦法了,再這樣耗下去,你我都明白等來的是什麼……我不能眼看著手下的將士不是死在殺敵的戰場上,而是被活活餓死……快去吧!兵貴神速的道理你懂!」
嚴青山眼圈一紅,趕忙轉身出去清點人數,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戰的意義。
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