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二人大驚,若汐更是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若汐猛地將頭上的蓋頭撩開,瞪向聲響傳來之處。等她看清楚來人之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居然是去而復回的拓跋力微!這個男人不是已經離開京都,帶著他「心愛」的公主,去往大漠拓跋了?!
拓跋力微整個人攀在窗稜上,只有上半身貼進來,對著若汐正在肆無忌憚的笑著。
若汐第一反應便是看向門口……還好,門緊關著,隱隱還能听到大廳里面賓客盡歡的嬉笑聲。若汐緩緩舒了口氣,拍著胸口重又坐回床榻上,只靜靜地望著拓跋力微一語不發。
小翠倒是機靈,一臉擔憂地看看自家小姐,小聲說︰「小姐,不如小翠去外面守著?若是殿下回來……」
若汐閉上雙眸,頃刻復又睜開,眼里一片清明,望著對面的男人面無表情。過了好一會兒若汐才用清冷的嗓音道︰「不必,你就在這里。我跟拓跋王子之間沒什麼好避諱的。若是殿下真回來了,也自會信我不曾避著他作甚對不起他的事。」
若汐說這一番話時,自然有她的考慮。她已經跟莫銘軒拜了堂,就算再不喜歡那個男人,她此時的身份也只能是皇帝的兒媳,當朝二皇子的嫡妻。何況今日他們大婚,若汐可以想到這座宅子里面不知道布置了多少皇帝亦或是莫銘軒的暗衛,她若是讓小翠避開……如此瓜田李下,若被人撞見亦或是報告皇帝,縱使她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所以不如讓小翠留在身邊,她心底坦蕩,也不會被小人抓住把柄。
拓跋力微卻因她這樣一句與他撇清關系的話變得神情十分難看。數時辰之前他當街阻攔,不過是做個樣子,畢竟在慶嘉朝的地界上,他這樣一位前來求娶公主的異族王子若當真將若汐綁了回去,只怕迎接他們的便是新的一輪戰爭!他不能給若汐惹上「紅顏禍水」的罵名。所以若汐那番听起來絕情至極的話,並未讓他十分難過。他甚至以為這也是若汐故意演給莫銘軒和慶嘉帝看的把戲而已。
所以他入夜之後,不惜瞞過隨他回拓跋的貼身隨侍和慶嘉公主,孤身一人潛入莫銘軒的宅子,就為了能將她一同帶走。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若汐此時的態度,完全像換了一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再羞澀、熱烈,充滿愛意,相反里面盛滿了濃濃的冷漠和絕情,仿佛他就是一位不相干的陌生人。她連一句話都不想單獨說給他听,這樣的認知讓拓跋力微一下子有種尖刀刺入心口的痛楚感,他不敢相信……
拓跋力微胡亂查探了一番周遭,意識到自己不曾被府中的侍衛察覺之後,提氣縱身便入了房間。觸目所及之處皆是濃烈喜慶的大紅色,映襯著若汐冰冷的注視,似乎無一不是在向他揭示一個事實——他最愛的女子已經不再屬于他了!
這怎麼可以?怎麼允許!他不允許!
拓跋力微豁然上前,氣勢洶洶地逼近若汐。若汐察覺出他情緒的變化,立時跟著小退了一步,而一旁緊張注視著拓跋力微的小翠更是如臨大敵般,一個跨步擋在了若汐身前。
「你……你要作甚!」小翠奮力仰著頭望著挺拔的拓跋力微,顫顫巍巍地質問道。
拓跋力微看都沒看小翠,只伸出一只手便將她撥到了一邊,不過輕輕一推小翠便坐到了地上。而他無視抗議的小翠,再次上前靠近若汐。他的鷹目中盛滿了不確定和受傷,拓跋力微瞪視著若汐,手指著跌坐在地的小翠緩緩道︰「你……在躲我?你不想見到我……」後一句他用著肯定的語氣,陳述著他這短短一刻鐘的認知,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若汐被他盯得十分不舒服,但是依舊硬撐著上前一步道︰「我為什麼要見你?」若汐反問回去,原本冷淡的口吻中多了幾分憤怒,她指著這屋子里觸目驚心的大紅色,還有身上這件錦繡喜服,質問道︰「你說說看我憑什麼非要見你!你已然看到了,我已經被陛下指給了莫銘軒,從此以後便只會是二皇子妃。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而之前……」若汐轉過身背對著拓跋力微,閉上眼壓抑下眼中洶涌澎湃的情緒,緩緩道,「……就當是若汐不懂事,痴心妄想罷了。希望王子殿下莫要跟我一般見識,若是王子殿下此番前來只是想飲一杯若汐的喜酒,還請殿下去前殿,若汐乃婦人實在不合適在閨房之中會見外男。」
若汐強忍著心底的痛楚將早已想好的話說了出來,她的心被狠狠地揪著,痛得已經快無法呼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下來。若汐在心里告誡自己,既然已經決定一刀兩斷,就要快刀斬亂麻,何必藕斷絲連讓自己痛苦,甚至她一時的婦人之仁會斷送掉太多人的性命。
這樣的賭局她玩不起!
拓跋力微眼眸猩紅,抬起的手也在微微發抖。他雙手扣在若汐肩膀處,將她轉過身,艱難地說︰「你看著我!你在說一遍……看著我……再說一次!」
若汐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早已失態的男人竟說不出話來。她攥緊雙手,長長的指甲嵌進掌心,鑽心的疼,不過也給了她片刻的清醒。
若汐的眼楮重又恢復清明,一字一句如一刀又一刀插上拓跋力微的心髒。她就那麼直直的望著一臉蒼白的拓跋力微︰「我說,請你出去!我與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王子殿下,你听清楚了嗎?需要我再說一次嗎?」
拓跋力微踉蹌一步,不可置信地望著她。若汐這句話實在太狠了,猶如重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胸口,讓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拓跋力微猩紅著眼眶,手指顫抖地指著若汐不停地後退著。終于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個物件,緩緩懸在了若汐面前……
若汐隨著他手的擺動,眼楮不眨地看著,那是——她前幾日憤怒不已之時摔碎的玉佩!
如今已被拓跋力微擺在了她面前,上面幾乎看不到碎裂過的痕跡,可見修補之人是何等的用心……
拓跋力微微微低頭看著若汐的眼楮,緩緩地似告別般宣告著︰「那日你將它毫不留情地慣到了地上,我將它撿了回去,找遍了京都所有的玉齋坊,可是因為碎得太厲害,尋到了最後才有師傅勉強答應試上一試……所以才有如今你看到的這樣子。雖然還會被看出裂痕,但是……已經只能做成這樣了。」
若汐的眼淚終于下來了。她的手顫巍巍地觸踫著它,溫涼的觸感在指尖蔓延,她要努力控制才能將納它入懷的沖動壓制下去……
若汐終于沒有忍住,她淚眼朦朧地問︰「你既要修補,當初做什麼要回去?你知不知道當初我有多難受……」若汐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頓時住了口。
拓跋力微上前一步,將若汐的右手拉過來,拂開掌心。然後將那塊修補好的玉緩緩地鄭重其事地放進了她手心。他說︰「說過是給你的,就只能屬于你。」
「碎掉的玉,再怎麼修補也會有裂縫……你又何必?」若汐看著掌心里的老坑玉,心底無限悲涼。
她和拓跋力微如同走進了一條死胡同,想走出來……根本看不到希望。所以她選擇了放棄。
拓跋力微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在若汐額頭印下一枚溫熱的吻之後,頭也不回地跳窗而去,徒留若汐望著空蕩蕩的窗子怔怔出神。
寒風瑟瑟,星稀月朗。若汐枯坐在床榻上,听著外面的賓客聲越來越小,漸漸地歸于寧靜,她知道莫銘軒快要來了。
可是她經歷過剛剛跟拓跋力微那樣一場離別之後,已然變得心如死灰,根本無心再去應付那個男人。所以他來,便來吧,沒甚大不了。
沒過多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若汐的額角猛地跳了一下,平靜地望向來人,果然是一身大紅色新郎服的莫銘軒眉眼帶笑地走了進來。
他先是四周環視片刻,再走到窗邊煞有介事地向外望了望,最後才緩步來到若汐面前,隔著喜慶的紅燭,似笑非笑地說︰「房里有陌生的氣味,仿佛是男人的氣息?」
若汐冷眼看著他裝模作樣,冷冷地瞥他一眼︰「殿下有話直說便是,如此話中帶話,難道是在暗指若汐不貞?」
莫銘軒呵呵笑過,一撩衣角坐到了床前的紫檀木椅子上,對著若汐道︰「我的話有什麼意思,汐兒自然比我清楚。或者我該換個說法,汐兒滿不滿意我專門留出時間給你和……拓跋力微?」
若汐鳳眉一挑︰「你監視我?」
莫銘軒不置可否︰「這里是我的宅子,我自然有權利知曉里面發生的一切事情。你說對嗎?」
若汐寸步不讓地回敬道︰「既然什麼都逃不過殿下的眼線,若汐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殿下準備如何處置我呢?」
莫銘軒搖了搖頭,靠在紫檀木椅背上,疏松著筋骨,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不跟他走?」他的眼楮緊盯著若汐,似乎要將若汐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都掌控眼底。
若汐嗤笑︰「殿下不是對發生了什麼一清二楚嗎?你覺得我為什麼不走?若汐雖不聰慧,可也不愚蠢。若是走了,只怕此刻早就被殿下的人抓住,皇子妃不貞潔……嘖嘖,是被浸豬籠?還是被斬首呢?不如殿下你告訴汐兒?」
莫銘軒明顯被她這個回答弄得愣了一下,繼而緩過神來放聲大笑出聲。若汐如此坦誠,倒讓他對這個新婚小娘子多了幾分欣賞。
或許接下來府里的生活,會變得好玩起來。莫銘軒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