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冬瑤找上桂內官,就有人先與她接觸,來人是名宮女,名喚菊香,年近三十,嘴角總是尖刻的撇下,是麗嬪宮里的,麗嬪是汾王的母妃,向來深居簡出,侍候她的宮人也極少在外走動。
冬瑤有些詫異,小心防備著與菊香福禮,菊香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便道︰「在夏宮時,小柱子是你除掉的?」
小柱子?冬瑤不明白,忽地想到被殺的那個小內侍,粉臉一白,嘴上卻生硬的不認賬,「姐姐說的是那個啊?」她謹記說越多越容易出錯的訓誡,只說了這麼一句,旁的什麼也沒說。
菊香也不跟她糾纏于此,面色淡淡的問︰「你家主子近來可是難過極了?我听翠坊她們幾個說,常常一有不慎,就被龔娘娘賞巴掌?〞
翠坊她們是內府派來的小宮女,在龔美人身邊侍候近三個月,不過是沒資格進殿的粗使宮女,她們卻跑去跟麗嬪宮里的菊香抱怨?這幾個賤人!冬瑤心里暗恨,臉上的笑卻愈發甜美。
「原來姐姐與翠坊她們要好啊!真是沒想到,翠坊她們有這等造化,竟得了麗嬪娘娘的青睞,頭待我稟我家娘娘一聲,回頭就讓人把她們給麗嬪娘娘送過去。」
菊香冷冷的笑了下,「你只管送過來,不過下次內府再送人過來,我可沒法子確定她們背後的主子會是誰?」
冬瑤一窒,「你是說……」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三殿下派你主子進宮來。卻對她毫無防備吧?」菊香鄙視的凝睇她。
冬瑤直覺的搖了頭,三皇子又不笨。怎麼可能白白將潑天的富貴,送給與他毫無關系的人?連她看了這般的富貴權勢,都忍不住動心,更何況身在局中的龔美人?
若是龔美人能孕有一兒半女的……生女兒便罷,若是有幸生個皇子呢?誰能擔保龔美人不會因為有子而背叛三皇子,從而為自己的兒子打算?
將她們送進宮來的三皇子猶有此疑慮,那皇貴妃和淑妃她們又如何能不防?這麼說來,她們能到現在仍安然無恙,並不非龔美人有能耐。而是三皇子和皇貴妃見她有用,才讓派來的人幫了她一把?
想到她們身邊不曉得有多少別人派人的暗樁。冬瑤就覺一股寒意由腳底竄上心頭,心底一片寒涼。
「龔美人自回宮後,就被陛下冷待,那席美人還月月侍寢呢!可你家主子呢?與皇帝說不上話,吹不了枕頭風的棋子兒,對三殿下而言,已經一點用處都沒有了,你家主子不想另尋倚靠。想在一棵樹上吊死嗎?」。
「姐姐這話是何意?」冬瑤暗自心驚。努力維持面上鎮定。
菊香也不磨嘰,直接挑明了來意,冬瑤神色復雜的道︰「我回去與娘娘商議。過幾日再與姐姐說。」
「不急!」菊香淡淡的笑了,轉身就走。
冬瑤看著她走遠,才拖著腳步走回去,粗使宮女們有的拿著掃帚在掃廊上的飄雪,有的拿著抹布擦著化了的雪水,見她走來,紛紛起身問好,冬瑤面色青白與她們草草頜首,腳步不停的往殿內走去。
跌跌撞撞的進到殿內,春苗幾個正在幫龔美人挑衣服首飾,見她進來忙上前福禮,「姐姐去那兒了?娘娘剛才還問起姐姐呢!」
冬瑤環顧殿內,「娘娘呢?」
「在里頭歇著。」春紅朝內室呶呶嘴,冬瑤點頭撇下她們自行進內室,春苗嘟著嘴,「她真當自個是娘娘身邊的第一人了!」
春紅扯了她一下,春苗不快的甩開她的手,「干麼?難道許她做,就不許我說啊?」
冬瑤進到內室,春梅正坐在床前的錦墩上,輕聲與龔美人說話,眼角瞄到她進來,忙與龔美人說,隨即起身站在一旁,龔美人懶懶的抬眼瞟了冬瑤一眼。
「去那了?」
「奴婢方才回來時,遇到了麗嬪娘娘院里的菊香姐姐,她提點了奴婢好些事兒。」
龔美人坐起身來,媚眼直視冬瑤︰「她提點你何事?」
冬瑤沒說話,只拿眼瞧了春梅一眼,春梅很自覺得福禮告退,冬瑤待人出去了,才湊到龔美人耳邊,將菊香說的事,跟龔美人說清楚。
龔美人咬著牙,思量良久,才拉著冬瑤說︰「既如此,咱們不妨與她合作看看,只消再得恩寵,日後再做打算。」
冬瑤頻點頭。「奴婢一會兒就去回她話。」
「不必著急,晚些再去,反正也不急在一時,你先去幫我挑衣服和首飾吧!」
再過兩日就是除夕,緊跟著就是過年,這段時間大家都忙,皇帝更忙,以往慣例,自臘月二十到正月十五都是皇後的日子,雖則皇後已逝,新後未立,但這段時間,皇上已慣于不召嬪妃侍寢,就算打算與菊香的主子合作,也不可能立時有什麼好計策,不若就緩一緩。
主僕二人商議定了,便專心打算應付過年的宮宴。
※
暗樁夫妻好不容易打探到藍七姑娘常去的小飯館,偏偏店主歇業,至于他們打听到她常去的另一處酒樓,古嫂子卻不好混進去,再則藍七姑娘他們每次去酒樓,都有專屬的廂房用餐,從未見到她出現在大堂里頭,酒樓之中也不見只身的婦道人家出沒,要如何不啟人疑竇,又能與慕越結識,進而到夫妻兩盤算的計劃,古嫂子實在沒有把握能成功。
再加上這位藍七姑娘事情多,不是待在軍營中,就是待在將軍府里,古嫂子實在沒有什麼機會能不經由旁人去結識她,眼看時間流逝,她們卻毫無進展,古書吏急得上火,卻也無計可施。
「前兩天京里還派人送賜了好些東西給誠王。待他們回京,主子肯定就知道消息了。」
古嫂子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表妹幫出了這主意,卻不肯再多幫襯些,不然咱們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
「她還能幫什麼?」古書吏問道。
「唉呀!老爺,你倒忘了,她主子華大女乃女乃與藍府的大女乃女乃有舊啊!若表妹用華大女乃女乃的名義讓我送節禮去藍府,豈不就……」
「說的是啊!」古書吏欣喜的一拍掌,「不止藍府,知府大人的府上,還有幾位將軍府里。都與華家有往來的。」
「是啊!其實表妹若肯相幫就好了,她在華大女乃女乃身邊多年。華家與這些人家往來的管事媳婦們,她應該也相熟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需辛苦勞動自己的兩條腿,鎮日忙得無暇兼顧家里,打點過年的事,只消表妹在那些管事媳婦跟前說幾句話,然後將藥透過她們,就能輕易的傳進各家府邸去。
「可是那賤人不肯幫忙!」古書吏恨得牙癢癢。
古嫂子也氣惱萬分。「就是。若是她老娘還在就好了。在她老娘跟前說幾句。讓她老娘去教訓她,還怕她不乖乖從命。」
古書吏听妻子說及此事,不由惱怒的瞪她一眼。「當初就跟你說。別太快把底揭開來,你偏不听。」
古嫂子被丈夫責備,羞惱的紅了臉。「喲!怎麼,這會兒就怪到我頭上來了?當初也是你同意的,嫌老造假信麻煩不是嗎?」。古嫂子絲毫不給丈夫留臉,直接挑開來說。
古書吏漲紅臉,「現在說這個,也無用不是。」
「但咱們根本沒法子接近藍七姑娘,要到何時才能騙她將這藥給她爹服下?」
古書吏伸手揉臉,良久才對妻子道︰「你還是去找表妹幫忙吧!否則我怕主子饒不了我們。」
古嫂子想到此次行刺,折損了那麼多人手,事情沒辦成,還傳了不實的消息給主子,要是主子知道真相後,他們夫妻兩只怕是…
「老爺,你說咱們干脆拋下一切,逃吧?」
「逃?逃到那去?」古書吏冷笑。
「這次主子的人都折在藍家軍手里,寧夏城里的探子也都沒了吧!否則他們還不早將消息傳回京里去,主子也早就來信斥責我們了,可是你看看,都多久了,主子一點消息都沒有。」
古書吏沉默不語,「還是拚上一拚吧!再不成,咱們也只能走為上策。」
古嫂子听到丈夫說還是想拚一拚,整張臉就垮了,她不想去求表妹啊!那賤蹄子也不想想,若非她這個表姐好心,她一個鄉下土丫頭能搖身一變,成為京里名門的陪房?雖然華大女乃女乃如今守寡,但是只要主子登基,難說她不能入宮為妃,這可是當初主子允諾華大女乃女乃的,否則依華大女乃女乃的人品,如何肯嫁到寧夏城當個富戶媳婦?
一旦華大女乃女乃飛上枝頭,表妹一家也能得好處不是?
自己不過是偶爾讓她一家幫忙,施個援手罷了,她就會自己一家當仇人看,老是擺個臭臉給她看,實在是忘恩負義的賤人。
古書吏知妻子心中不願,但為了前途及富貴著想,還是小意的哄著她,待她應允隔天去找表妹幫忙,他才松了口氣。
隔日一早,古嫂子就在丈夫頻頻催促下出了家門,來到華府求見華大女乃女乃,華大女乃女乃一樣不見客,派了陪房出來,表妹見到古嫂子,立時拉下了臉。
「表姐真是閑啊!年底最忙的時候,還能上門來。」
古嫂子忍著怒氣,陪著笑與表妹說了好一番話,才讓表妹的臉色好看了些,又是許諾又是威逼的總算哄得表妹願意幫忙,當下就進屋去稟了華大女乃女乃,然後進庫房尋了幾樣禮,讓古嫂子隨華家的管事媳婦去相熟的幾家送禮。
表妹的小姑趁華大女乃女乃歇午,匆匆出來拉了她回房說話。
「嫂嫂,你犯傻啦?竟然還幫她?」
「放心,她既求到我跟前,我若不幫,回頭她告到主子那兒去,咱們一家都落不了好。」
「可是,你讓她打著華家的名號去送禮……若出了事,這事可與她毫無干系,人家追究起來的話……」
表妹托著桃腮微笑。「你當人都是傻的啊?有什麼好貨好藥,不直接送上,偏要裝模作樣的賣好將藥送上,若是不熟的人這樣送藥給你,你敢用不敢?」
小姑這才醒悟過來,「那她這次還是會白忙一場?」
「當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