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出身家世那是老天爺給的,呱呱落地之後,爹娘是誰,是享富貴還是汲汲于營的討生活,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但婚嫁一事,從來都不止是當事人的事而已,而是兩個家族的利益、權勢的結合。
娶妻娶賢,家有賢妻夫禍少。
故挑媳婦時,全家族的人除了挑未來媳婦的相貌、樣貌,也挑未來親家。挑女婿也亦然,後生的人品、才學等等都要仔細考慮的。
龔家家風還算清正,後宅除正室一妾外,就只有兩個侍寢的通房,禮部尚書龔習膝下僅三子一女,其中女兒是龔夫人老蚌生珠,年近四十才得的閨女兒,名喚珍珠,是龔家人的掌中寶。
龔夫人自女兒滿十歲起,就開始為她的終身大事操勞,怕她表現太好,惹那些家有紈褲子弟的貴夫人們青睞,約束女兒一二後,又怕女兒的好無人知曉,所以又常央兒媳帶她出游,好時不時在貴夫人的交際圈中靈臉。
皇後還在時,時常召這些官夫人及勛貴夫人們進宮做陪,龔夫人當然也見過形同養在皇後跟前的十二皇子,私底下,她也曾想過,十二皇子長得好,斯文儒雅又乖巧,又是皇後帶大的,任將來誰當皇帝,都不可能薄待他的。
可是與皇家結親,豈是她們想就能成的?
後來發生那一連串的事,龔夫人看著就覺心驚,皇後向來注重養生。雖沒有再育子嗣,但比起皇帝。任誰都覺得皇後定比皇帝長壽才是,誰料想得到,皇後竟走在皇帝之前?
馬車里,龔夫人愛憐的輕拂女兒的額發,細細的端詳著女兒的臉蛋,不得不說,女兒長得真是好!她再一次為女兒的容貌贊嘆,以她和老爺這等中人之姿,竟然生出像女兒這樣的美人兒。實是令人匪夷所思。
龔珍珠伸手輕撩厚實的紅綿車簾問︰「母親,父親讓我們到這兒來做什麼啊?」
「你爹想帶你上酒樓去吃飯。」龔夫人微笑回答。
「父親不是鎮日忙得腳不沾地。每日母親不是都得命人打理食盒送到六部去給父親嗎?今兒個父親有空了?」
龔夫人避重就輕的道︰「你爹忙了這麼多天,吃喝都不定時,也趕不上吃頓熱的,難得今日有閑,想帶咱們娘兩兒去吃頓好的,一會兒見著你爹,多說些好話哄哄他。」
「知道。」龔珍珠倚在母親懷里,伸手撫過淡櫻繡折枝緋櫻長裙。同坐在車里的大丫鬟悄悄的看她。龔珍珠瞧見了,丟了個眼神給她,大丫鬟微微頜首。湊到龔夫人心月復大丫鬟身邊去說笑。
不知過了多久,跟車的婆子啞著嗓子稟報︰「夫人,老爺出來了,讓咱們跟著過去。」
「那就跟過去吧!」
「是。」
婆子與車夫說了幾句,馬車便輕動了下,開始往前行,龔夫人和龔珍珠都以為要去酒樓,車行片刻就听到外頭婆子嚷了一句,接著是府里的家丁不知過來說什麼,然後龔夫人就感覺到馬車轉了個大彎,接著車行速度就快了許多。
龔夫人不悅的咳了一聲,她的心月復大丫鬟立時揚聲問︰「外頭怎麼了?」
「稟夫人,沒事,只是方才走的路人多,耽擱了時辰,沒跟到老爺的車。」
「什麼?」龔夫人驚訝的站起來,外頭的婆子听聲音知是主子在問話,語氣更加恭敬的安撫道︰「夫人放心,老陳他們知道老爺要去那家酒樓,正帶咱們繞路過去。」
龔夫人叨念抱怨幾句後,就不再作聲,跟車的婆子們和車夫互望了一眼,馬車由家丁護衛著穿過京西大街,往京南而去。
走了約一柱香的時間,馬車就停下來,跟車的婆子掀了車簾打開車門,伸手扶著侍候兩位主子下車。
還不待母女兩說什麼,就看到一行人簇擁著一個穿著華貴的男子匆匆離去,龔珍珠偎在母親身邊,偷偷打量著對方,龔夫人卻是緊蹙眉頭,試著想將方才那衣著華貴的男子,與自己記憶里的十二皇子相比。「怎麼不像啊?」
龔珍珠就靠在龔夫人身邊,自然將她叨念的這句話听進耳中。「娘,您說什麼?」
「沒,沒什麼。」龔夫人安撫女兒,轉頭斥道︰「這兒不是女眷下車的地方嗎?怎麼會有男人從這兒出去?」
酒樓的管事哈著腰上前陪笑迭聲致歉,「這位夫人真是對不住,方才那位客人可是唐突了各位?真是對不住,小的在這兒給您陪不是了。」
「那人是誰?怎麼會闖進來?」龔夫人仍在追問,她就怕那人不是老爺相中的順王,而且老爺不是說要制造機會,讓女兒不著痕跡的與順王不期而遇嗎?這下子人都跑了,還怎麼不期而遇?
想到這兒,龔夫人就忍不住嘆氣,原本要做這種事,最好的法子,是邀宴時,給年輕人制造機會,只消見上一面,相信以女兒的過人姿色,定能讓順王留下深刻印象的,可是如今豫王謀逆才平定,秦王剛過世,朝中百官受此牽累者眾,誰家會在此時邀宴?
可不趁早行動,一旦正式下訂,藍守海再惱也不會推辭這門親,那自己女兒就只能委屈為側妃的份了!
龔夫人暗咬牙,她家老爺是禮部尚書,藍守海不過是邊關一名守將,就算是正三品的將軍又如何?他女兒能當皇子妃,她們龔家的女兒就只能當個側妃?
若順王日後有望登基為帝,只消珍珠生下兒子,誰能保證日後她的外孫不會當皇帝,她的女兒不能當太後?
但換個想法,順王與太子兄弟情深,日後太子登基,定會厚待順王,只消女兒能進順王身邊,自家的前程……原本老爺與她商量時,她是不肯的,好好的女兒什麼人家不能嫁,要去屈居藍家女兒之下?
可龔習說服了妻子,重點不是女兒,而是龔家的未來前程。
「老爺好歹是正二品的官,想那藍守海如今也不過是正三品的武官,他家女兒就能當正妃,咱們女兒卻只能……
「欸!夫人莫急,且听為夫的說。」禮部尚書道︰「藍守海是個武夫,行事全憑性子來,皇上是瞧在他此回立了大功,才不予計較,以前太子之位未定,順王僅是個不受重視的皇子,加上向國舅千金那事鬧得太大,京里有什麼好人家願將女兒嫁給他?」
他捋須微笑。「現在他的身價可非同日而語,身為太子親弟,又有領軍勤王的大功,誰家不想把女兒嫁他?藍家七女名聲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既有更好的人可娶,你說皇帝豈會強壓兒子娶藍家那個粗魯不文的野丫頭?」
「可是,老爺怎麼肯定順王會看上咱們珍珠?」
「嘖!你想想,咱們珍珠長得與向國舅那女兒有幾份像,當年會傳出拒婚的事來,可見順王對她是有好感的。」
龔夫人聞言更加擔心。「老爺不說,妾身還沒想到,可是順王婚事遭拒,當年落魄遠走西寧,這心底惱恨向珞尚來不及,又豈會因珍珠長得像她,而得順王的看重?」
「夫人哪!你這麼這時候犯胡涂?向珞那丫頭讓順王丟了那麼大的臉,順王怎麼還會看重她?我的意思是,珍珠與她長得像,會令順王驚訝之下多瞧幾眼,這一次幾眼,多來幾回不就對珍珠有印象了嗎?咱們珍珠啊!長得可比向珞好,性子也較她好。」
「那是。」
夫妻兩相視一笑,待女兒得順王歡心,再將消息傳出去,照藍守海那莽漢性子定會氣惱推拒婚事,反正他也不是沒推辭過!
酒樓的管事見龔夫人臉色多變,心里不由七上八下,小心的斟酌語句︰「那位爺兒是秦王妃的胞弟……」
管事後頭還說些什麼,龔夫人已無心去听,只要知道順王沒走就好,她朝大丫鬟使了個眼色,大丫鬟忙掏了荷包拿給跟車婆子,讓她打賞酒樓的管事。「有勞管事帶我們去見我們老爺。」
「是是。」管事接過賞錢,高興的在前領路,一路穿廊越橋,來到一處三間相連的廂房。「龔大人已先來了,夫人和姑娘稍候,等小人進去通稟。」
龔夫人點頭,管事的進屋通稟後,隨即出來哈腰躬身請龔夫人母女入內。
進到廂房正堂,龔大人緊皺眉頭喝問道︰「怎麼這會兒才到?」
「老爺走得急,我們在後頭追不上,只得繞遠些才過來。」邊說,龔夫人的眼邊在屋里打量著。「不是說…….」
「唉!別提了。他一出王府,我就追出來了,可是他手下那些人愣是了得,明明瞧著他們就在跟前,可是咱們府里的護衛就是及不上人家,好容易穿越人群後,就是找不到人。」
龔夫人不由擔心的問︰「不會是發現你的打算了吧?」
禮部尚書沉吟片刻,細細回想情況,然後才道︰「應該沒看出來,唉!也是我急了些,今日想著機會難得,也就沒通知工部和內匠作的人一同去順王府,原以為順王不懂這些東西,沒想到他竟以為我瞧輕他,在王府里頭大發雷霆拂袖而去。」
「怪不得老爺急得,也顧不得派人通知妾身一聲。」
龔大人搖頭道︰「我也沒料到!」
「那現在怎麼辦啊?」龔夫人問。
龔珍珠卻與丫鬟們坐在一旁說笑,龔大人也為難,夫妻兩對坐苦思良久卻尋不出良策來。
「難不成咱們女兒真沒有當王妃的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