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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黃綠相間的琉璃屋檐貫穿東西,將雲國皇宮的輪廓從蔚藍的天空中勾畫出來。頂上飛檐青瓦,脊上琉璃群獸,棟柱油漆彩畫,匾額金光熠熠。因是清晨,白色的晨霧繚繞四周,遠遠望去整個宮殿若隱若現,頗顯神秘。
凌無雙跟著師父和雲青軒,一步一步走向那座看上去恢弘大氣的宮殿,心想這是要見到活著的皇帝了。昨日青軒說不能直視皇帝,即使皇帝問話也不能盯著皇帝看,唉,可惜了,不過凌無雙自信以自己的眼力,即便逮著機會偷偷瞄兩眼,也能看清楚這皇帝長什麼模樣。
朱紅漆門到大殿台階,不多不少,正好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雲出岫姿態閑適,緩步而行,只是微蹙的眉頭泄露了些許心事。十年不曾踏入此地,過往記憶從眼前快速閃過,快速消失,徒留一絲嘆息。
十年前離開時,他眼神冰冷,回頭一眼,黑暗中巨大宮殿如同一頭異獸盤踞,透出嗜血默然的氣息。雲出岫從來知道,這朝堂之上,宮殿之中,不知藏了多少污納了多少垢,怎麼會一派安然祥和。只有黑暗之中,方顯出本來面目。
如今故地重游,他眼中早看不到宮殿恢弘,雕刻精致,一步一步,似乎只是走進既定的命運,一步一步,卻又偏偏不踩著既定的節奏。
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凌無雙覺得似乎並沒有她以為的遠,這就已經到了宮殿的台階下。白玉階梯蜿蜒而上,朝陽升起,霧氣散開,玉石反光流光溢彩,凌無雙微微眯了眼楮。
一路拾級而上,雲國皇室似乎對‘九‘這個數字格外鐘愛,每一層台階都是九級,皇宮就建在第九層。凌無雙想起,易經之中,‘九‘在河洛中是最大的數目,沒有比‘九‘再大的了。另外,九代表至陽。故而大地定為‘九州‘。
雲國皇室處處用「九」——生而為一個帝王,其實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必須處處彰顯自己處在這個世界的頂端。
易經的第一卦為乾卦,也稱天卦,而帝王又稱為天子。也就是除了天,帝王最大。在乾卦的第五爻中,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乾卦九五,剛健中正,純粹而精,最為可貴。九五在所有卦里都是最吉之爻,此爻為‘君位‘。這大概是皇帝叫‘九五之尊‘的原因了吧。
‘無雙?‘
正在默默推演的凌無雙忽听耳邊響起師父的聲音,抬起頭看著雲出岫︰‘師父,怎麼?‘
‘發什麼呆?‘雲出岫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凌無雙的腦袋︰‘不要怕,不會有什麼事。即便真有什麼事,師父也能護你周全。‘
雲青軒也輕笑出聲︰‘無雙,放心吧,我和三哥在這里,你就不會有絲毫危險。‘
凌無雙模模剛剛被雲出岫拍過的頭頂,覺得師父是不是真當她是個小寵物啊,養寵物不都是愛拍拍頭頂麼?
‘唔,沒有,只是一路都是九級台階,我順便想起乾卦里的九五而已,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怎麼會嚇得不敢說話,師父,青軒,你們太小瞧我了。‘凌無雙眨眨眼楮,俏皮一笑。
雲出岫也嘴角彎起,回她一個溫暖笑容︰‘還有最後這九級台階,我們一起上去吧。‘
‘嗯。‘凌無雙點頭。
雲青軒看著二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微笑跟上。
一步跨進大殿,穹頂高高懸在頭頂,殿中空曠而安靜,陽光透過窗欞射進來,仿佛穿過千年時光,染了各色塵埃。大殿盡頭又是九級白玉石階,階上一把金黃色龍椅,椅中端坐一人,頭戴金冠,身著金黃龍袍,顯見就是雲國皇帝了。除了皇帝之外,殿中竟然沒有一個人,連傳說中只要皇帝上殿,必定跟隨在身旁隨侍的太監,也不見一個。
雲出岫仍然面無表情,步履沉穩,踩著他那奇異的節奏,一步一步走到大殿正中。凌無雙跟在師父身側,努力回憶昨天青軒教過的見皇帝應該怎麼行禮,何時行禮,什麼步驟。
‘參見陛下。‘雲出岫當先跪倒,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額頭抵在手上。竟然是平民見到皇帝時需行的大禮,也正是凌無雙要行的禮。
凌無雙不敢多想,有樣學樣行了一禮,口中也道︰‘參見陛下。‘
雲青軒眼中又閃過一絲不明意味,跟在旁邊,單膝跪地︰‘參見父皇。‘
‘都免禮吧。‘雲國皇帝聲音中听不出什麼喜怒,凌無雙想,聲音里听不出什麼情緒這一點師父是不是遺傳了他這個皇帝爹?
跟著雲出岫站起身來,凌無雙抓住起身的一瞬間迅速瞄了一眼坐在高位的皇帝,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皇帝遠沒有凌無雙一開始想象的蒼老,好像和自家爹爹差不多年紀,屬于中年,劍眉斜飛,鼻梁高挺,是個美大叔。
嗯,看來之前想的沒錯,能生出來師父這種人間罕見的絕色,即便師父多半是承自乃母,想來當爹的也不能差到哪里去,否則會拉低平均水平的。
‘岫兒,‘皇帝開口,自然而然帶著一股久居高位的帝王氣勢,‘幾年不見,你仍然不肯開口叫朕一句父皇?‘
‘只是個稱呼而已,陛下何必過于掛懷?‘雲出岫低頭回話,聲音不悲不喜。
‘只是個稱呼而已,你又何必執意不肯?‘皇帝又說了一句,搖搖頭嘆口氣,轉頭看著雲青軒︰‘軒兒,前日衛尉寺卿來報,說你受了傷,你三哥闖了城門進來帶你去了水神醫府上?現在身體如何了?‘
‘孩兒身體已經無恙,勞父皇掛心,是孩兒的不是。‘雲青軒微微躬身回話。
雲出岫安靜听著,早在當日對衛尉寺卿說此事暫時不能外傳的時候,他就知道皇帝陛下會知道此事了。不能外傳,衛尉寺卿勢必要清理掉一批人,那麼,提前將此事報告皇帝陛下知曉,就是最好的選擇了。那衛尉寺卿李大人看起來極為精明,又怎麼會不知此道。
‘嗯,好了就好。‘皇帝點頭,聲音中難得出現一點暖意。說完又看著雲出岫︰‘岫兒,你既然不願再叫朕父皇,朕也不勉強你。只是不管怎樣,你總是我雲國皇子,需要擔負起你生而為一個皇子的責任。‘說完頓一頓,又轉向凌無雙︰‘這就是你那個徒弟,風凌國凌家的女兒?‘
凌無雙微微躬身低頭,師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正是。‘
‘你叫什麼名字?‘皇帝陛下開口,這話顯然是問凌無雙了。凌無雙身子壓得再低一些,低頭回話︰‘草民凌無雙。‘
‘唔,凌無雙,岫兒說你身負什麼不死之謎,是真是假?‘皇帝又問了一句。
雲出岫將話茬接了過去,淡淡回道︰‘這原本是一個誤會,臣夜觀天象,無意間說了一句戲言,誰知卻以訛傳訛成了現在這景象。‘
皇帝看著雲出岫不說話,目光有如實質壓在雲出岫身上,良久,張口道︰‘你的性子我了解,又怎麼會說什麼戲言。你既然說了這話,又有那麼多人將這事吵得幾乎眾人皆知,自然是有你的道理。你既然不想說,我也不勉強。只是我方才說了,身為雲國皇室,你有義務擔起你應該擔的責任。‘
‘臣謝陛下,自當為陛下效力。‘雲出岫的聲音仍然听不出任何情緒。
皇帝陛下放在輪椅扶手上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將扶手抓緊。眼前這個兒子,是他所有兒子中最出色的一個,甚至不得不承認,比他自己都出色很多。本來是最好的繼承人人選,卻因為十年前那樁事,連一聲‘父皇‘都不願叫。不過現在,這一切也不那麼重要了,他已經有了比選擇一個繼承人更重要的事情。
‘既然你自稱臣子,那麼就盡一盡身為臣子的義務吧。這次回了朝雲,便將你和楚丞相千金的婚事,辦了吧。‘皇帝陛下右手慢慢松開扶手,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凌無雙听見自己的心開始‘撲通‘‘撲通‘跳起來。這老皇帝,問都不問師父的意見,直接就說將婚事辦了,以權壓人麼?想起前日里楚芊芊趾高氣揚的樣子,墨玉眼微眯,不要以為你是皇帝就能決定一切。今日。你若真趕以權壓人,我就敢刺殺了你這個糊涂皇帝!不行,這皇帝再怎麼也是師父的爹,好,那我就敢拐了師父跑路!
並未讓凌無雙糾結多久,雲出岫用仍然听不出一絲情緒的聲音給出斬釘截鐵的六個字︰‘恕臣不能從命。‘
‘你——‘皇帝兩只手同時握緊龍椅扶手,捏得太緊,手上青筋都隱隱現了出來,牙關緊咬,深深吸一口氣︰‘你敢公然抗旨?‘
‘不敢,‘雲出岫依然面色淡漠,‘臣知道,陛下之所以答應楚丞相婚嫁之事,無非是籠絡楚丞相。陛下是有大抱負的人,又何必將眼光放在楚丞相這一處。陛下的抱負,也並非只有聯姻這一種辦法。臣願意盡臣之力,助陛下一統天下,但臣的婚事,必須由臣自己做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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